说起色达,我只去过一次,那是一年的秋天,一路走过去,天气很不好,并没有见到高原草甸上那些早已经被我们看的习惯又习惯的,艳丽宽阔又壮观的草原秋色。往色达走,我们从果洛达日经班玛,向南走了很长的乡村公路,最后终于挨到色达县上,那一路是阴云冷风的天气,阴云和泥泞一直陪伴着我们。

        那一年的秋天里,整个高原上雨水很多,在色达的日子里,最好的时候就是阴云密布。但是一群年轻人,要安安静静的坐等在宾馆里,是很艰苦和无聊的事情。于是,我们就一伙一群的,每天在晚饭后开始游行式的活动,逛街。逛街,是一项很有趣的餐后项目,虽然色达是个并不大的小县城,但是也足够走个几万步的距离,游晃了一些日子以后,我们发现的乐趣。

        这些乐趣,是从没完没了的逛佛教用品商店开始的,那些器具,在我的眼里和脑子里,很熟悉却又很陌生。我是个藏族人,这些藏传佛教的器具的外形和色彩的习惯,在我的骨子里有着它广阔和肥沃的土地的,那是藏民族文化在每一个藏族人骨子里洒下的种子和浇灌的肥水,即使我并不懂得这些器物,但是当我第一眼看去,在脑子里它便是熟悉的。

        色达的佛教用品店,也是分类而设的,只有很少的几家,走进去才会感觉像是进了杂货库房一样。色达的这些商店,一般来说都会按照类别开铺子,就像城市里面的专卖店那样,虽然偶尔也会夹杂一点其他的物品,但是只要客人一进门,大概就知道了铺子里主营的是什么东西了。

        我们一开始是没头没脑的逛那些佛教用品专卖店,但是逛到第四天,我们就开始有了一些眉目。色达县城并不很大,但是各样应具的商铺基本都有,而且,色达的一个特色,就是藏汉相融,川藏相杂,是别有一番趣味的。

        逛了几天,我便爱上了酥油茶馆,因为那里不光有飘香的酥油茶喝,要是你懒,到了饭点还有几种川菜和饭,可以享用。我那时候很胖,按照医生的讲法,我的状态已经在糖尿病的边沿上,差不多再多吃上几口糖,就必须去住院了,幸好那时候我并不十分偏爱有糖的吃食和饮料。

        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酥油茶馆,所有的窗户都是用整块儿的大玻璃填的窗框,视野好,更要紧的,是有可以享受一直到落山的太阳。因为秋雨太多,多半白天,很少有晴天白日,于是,那时常半隐在云彩后面的太阳,就成了我一整天渴求的事情,一旦有云彩散碎的时候,那温暖的阳光便是极好的奢饰品,在那整块玻璃的窗户里面,被太阳晒着,几乎近似于穷奢极欲的感觉了。后来,我在那家茶馆里腹稿成了两篇稿子,一篇是《班玛秋色》,另一篇是《酥油茶》,因为贪于在色达街头巷尾猎奇捕怪,也羞于在人前提笔弄字,最后两篇文章一直拖到年底,才算是零零落落的写完。

        在色达渡过的第一个周末,让我着实的惊讶的一番。那天,我们早饭之后,就鬼使神差的跑去喝酥油茶,不到十点,广场那里便接连停下一些大巴,从里面呼啦啦的走出来许许多多的红衣僧侣来,有和尚也有尼姑。这些红色的人儿落在广场上,各自走去,一会儿又有大巴在那里站住,一样又下来很多僧侣,一时间,那不大的广场里面,好像开满了无数的红花一样,好看极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壮观的景象,这样多的人,穿着一样的衣服,那种感觉和散学的学生没有什么分别,在红色铺满的广场和街道上,我们在那块儿大玻璃后面,开始尽情的满足我们的好奇心。

        关于对色达最早的印象,是在多年以前,在一个绰号叫“吉祥老鼠”的朋友扎西那里,看到他拍的一张佛学院的照片,第一次被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的景观震撼。一张长幅的照片上,全是数不清的绛红色的方块儿小房,就像成堆的积木堆在那里排成一堵高大无边的墙,白色窗框和红色的屋墙,所有的房屋在一面山坡上,错落有致的排列着拥挤在一起,而那些山上原本就长在那里的山花野草,却像是这些小宅屋的主人们栽培的花卉。当时,扎西告诉我这些都是僧宅,并且向我悉述了他所见到的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的盛况,那时候,他拍的那张照片震撼了我,那时候,我第一次听说色达这个名字。

        那一次,我在酥油茶馆的大玻璃里面看到,那些僧人创造的壮观的广场景观,惊异之余便想起来扎西的那张照片。那一天里,这些美丽的花朵们,就铺在广场上,在窄小的街巷里缓慢的流动,把一个小小的县城涌动的热闹非凡。

        来县城里购物、逛街、休闲的僧人们,来的那么多,就在茶馆的四相里来去,因为多,我又看的久了,慢慢的在眼里便剥去开始时候的那层神秘,一点一点的,这些红衣的学者们便显出来他们原本的俗人样。他们在店铺里面,认真的和商人们谈着生意,那些眉目端庄的女孩子,还是忘不了去看看让她们喜欢的物件,那些年岁大的,在买到需要的东西之后,就坐在广场的板凳上,等着自己的家人。

        你看,那几个年轻的,在买墨镜呀,耳机呀什么的,有几个在体育用品店里刚买了篮球鞋出来,还有几个女孩子,正叽叽喳喳的挤在麻辣烫的桌子上,一边吃一边说着叫她们高兴的事情。这样的场景,多像那些住在学校里的大学生们,一到周末时间,便仓皇的从学校里跑出去,无拘无束的逛街、购物、玩耍、吃喝,释放一下一个星期里学习的压力。只是眼前这些不过是穿了一色僧装的僧侣们,用那些凡俗人们的喜怒哀乐,拿来了一样也装在在他们的身体里。只是,他们是在过完一礼拜肃正的僧侣生活之后,来这里的俗人世界里,过一会儿俗人的生活,这大概才是我看到的,最真实的僧侣吧。

        看到这些热闹又活泼的人们,我就想起来扎西的那张照片,我应该也去看看那个著名的喇荣五明佛学院,那座建筑了无数间僧宅的山谷,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想,我应该去那里朝拜一回,因为眼前,只是俗人世界里来渡过几小时周末的僧侣,散播在这座小小的城里面,象山野间开满的鲜花,把街巷扮成壮观的花海。看着这样的情形,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象,那座遍布了红衣、红屋、红墙的山谷,应该会非常的壮观,非常的宏伟,非常的美丽了吧。

        我动了这样的念头,在后面的几天里,就开始盘算应该怎样少费一些周折,来去又能够方便一些,去朝拜一回色达著名的喇荣五明佛学院才好。因为我自己没有开车来这里,现在想去参观一番,这二十公里的距离,来回走起来也不是那么好走的。虽然川西这里阿坝藏区相对和青南比较,人口要稠密一些,但是村子里还是常常会有到处游走的藏狗,或者还有那些在村落周边游荡的野狗,如果运气并不那么好的话,碰上结伙的狗群,那何止仅仅是麻烦,简直就是危险了。

        我动员了几个年轻人,拿我的照相机在五明佛学院里给他们拍些照片,留意些日后的纪念。虽然这是我的怂恿,但是这些年轻人们其实也早已经动了去那里朝拜一回的念头,只是现在我挑了头,且又是年岁比较大的,就算是担待擅自行动的责任,却是比较合适又很难被惩罚的,于是几个人央告一辆汽车和司机,撞了一个日子,欢天喜地的赶去喇荣朝觐去了。

        一路过去,沿途并没有什么旖旎又翘楚的风光吸引人的,只在半路上,有一处恰好隐在小溪旁边,碎岩堆砌的岩壁后面而金碧辉煌的药王庙。汽车走到那里的时候,还看不见那座小庙,而是我们当中有人知道,立在公路旁边的这座小山,就是这里的药王山,我们沿着转经筒的方向,沿着已经修好的转山路,从山脚一路向右螺旋式向山顶爬去,因为是药王山的缘故,所以我们都相信这里的山岩、泥土一定具备药性,就选一处既干净又吉祥的地方,每人都剥取了一点山岩,虔诚的放在自己背包里头最安全的地方,算是日后可以赠送亲友的好东西。

        及至沿着山路转到山下,从一处屏障似的石刻经墙那里转过去,就看到了宇顶金光灿烂的药王庙,在转经筒和石刻经文那里徘徊良久,我们终于又踏上了去喇荣的柏油路。

        我的印象里,从药王山到五明佛学院只拐过两个大弯,那里的山门就显在了眼前。五明佛学院所在的山谷,并不巍峨和雄峙巍立,学院的山门只在公路边一处很平缓的谷口缓坡上,只是在拐进去的路口边上,精心的修葺了几处别致的花栏,山门就挨着这几个花栏,花栏的后面有两处宽敞的停车场,我们的汽车就撂在那里。

        从山门内里开始就是一路上坡,仰望着一直走上去,可以从高处一个有大路通过的谷口,望到铺在山坡上红色僧宅的一个角落。从山门到这个谷口,也是满山谷的铺着藏式二层的小楼,但是屋墙上却是棕黄色的,缘由便是住在这里的并不是受了戒的沙弥,即使虔心到这里学习佛法,仍然还是俗人。这里的住客大体就是,在喇荣五明佛学院里驻修僧人的俗家亲眷,或者就是短时间到此地的居士,大致我只知道这些。

        等两腿酸苦的走到眼前的谷口里,铺在山坡上的,无数间红色的僧宅,就一片片的展现出来,越向里面走去,那层罗相叠的僧宅就越是多起来,那些像蜂房一样的小格子似的房子,又宛如红色的大厦一栋一栋的相互没有缝隙的连接在一起,被密密的铺排在那里的山坡上。

        等慢慢走进这个红色山谷的腹心,环视四方,心中陡升起向佛的虔心来,不由得默念起菩萨心咒。从里向外看去的景色,让我不由得想起塔尔寺的坐落,相传塔尔寺所处的位置,正是一朵吉祥盛开的莲花。塔尔寺因宝贝法王、格鲁派创始人宗喀巴而起,历六百四十年风雨,已经形成各色建筑错落有致、布局严谨、风格独特集汉藏技术于一体的建筑群落,几经历代大德和仁布且和福田的共同努力,已经成为著名的名胜古刹。

        而此时,我环顾眼前的佛学院所处山谷的地形,也很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色莲花。这里虽然比不得已成古刹的百年佛寺,但是从八零年始创到九七年正式批准设立,前后近二十年时间里,由晋美法王创立,十世班禅大师赞同并亲笔至书色达县政府,赵朴初会长题写校名,四川省正式批准设立,及至现在求学修佛者络绎不绝,学院的盛况和修习者数众所造就的盛况乃至名望,早已经齐名于那些名刹,按四川人的骄傲说法,这里做雪域佛国,也是一点也不为过分的。

        我很喜欢喇荣五明佛学院里,僧人们散学时候的情景,因为那个时候我可以认真又仔细的看见,无数个佛子明慧又安详的面目。在向阳的这碗像莲花一样的山窝里,一切的颜色都走在降红这个色系里,一切的绛红色小房子,生脆脆的在红色的墙上,拿翠绿或者土黄色还有锌白刻画出来一块儿一块儿的窗户格子,这些红色房子一只只的沿着山坡的斜面,累积着又错落有致的安放在那里,有着暗色的降红和鲜亮的降红,个别的刷错了颜色,几间朱红的房子在那无数的房子里,突兀的跳跃出来,在无数的绛红色的房子的海洋里,跳跃成几点高潮的音符,让变化并不强烈的颜色堆有了一些色阶上的节奏。

        红色莲花的花蕊之处,正是几座金顶耀眼的大经堂的所在,许多穿过红色社区的道路,沿着莲花的坡顶或是蔓延直下,或是延坡蜿蜒而来,宛如莲花花瓣上的脉络,从四方涌向花心。及至学院里中午散学,我正好沉浸于大经堂的雄伟,左右盘桓于几座高大的建筑之间,忽然看到那些身着红衣加沙的僧人们,发着低音很沉的声响,从大经堂里跳将出来。仅就那会儿时间,这些年轻的佛子们,把排在堂前阶梯上的鞋子们,踢得辟啵乱响,那欢快的身姿正裹着飘扬起来的降红的袈裟,像一片片从经堂里飘出来的花瓣一样,由原来的几片几瓣,最后变成一片和一泊。

        这些佛子们在绛红色的花瓣的湖泊里,仰或翘首等待着家人或者伙伴,面色愉悦又夹杂起一点焦急;仰或已经拉住刚要错过去的学友,才说起刚才经堂里大德们今天教授的新课;或正凑起来几个刚到的伙伴,商量起中午的斋饭当在哪里开饭才算妥当。看得出来,这些佛子的脸上,并没有一点学习之外的杂念,在这里,端碗吃饭是身体的必须,而虔心修习才是最为至上的追求。还有那些,双手合十且顺目又不旁观,在俗尘的轰然嘈杂之中息声安步的佛子,那一副安详、泰然又虔诚的形象,不由得让人从心里,肃然起敬起来。

        我很好奇,这些俊朗又快活的佛子们将要享用的斋饭,就安静的躲在一旁可以让太阳晒到后背,又方便观望他们的地方坐等观望。回头看去,身后却是一堵绛红色的高大的经堂的外墙,墙面粗糙但又整齐方正,仰望上去可以看到红墙高处刻着十相自在的金色铜皮挂饰,还有一绺排在墙顶上面的金色瓦当。那挂在最高处的紫青黑蓝的天空,幽静又空荡的悬在上面,只就这样三片浓重又纯净的三种颜色,已经把我身处的画面装点的华贵又庄重。

        那些聚集在大经堂前面的佛子们,已经有几个正向前面马路拐弯的一个菜铺走去,不经的一会儿会儿就提着一兜青玉翠绿的蔬菜出来,我本来还在想,藏传佛教的僧人并不忌讳荤腥肉食的,买了一斤半斤的牛羊肉回去,撮放进去一些盐巴,用慢火熬出来一锅肉汤,伴着馍馍也就凑过去一次午饭了,因为这样的饮食习惯本身就是高原上,牧人们生活中应当的食物,应当不是什么违规。然而,今天却看见他们提了一兜子蔬菜,准备回去自己的住宅做些午饭,如果只就一两个人进去买走蔬菜,也算是巧合,但是今天却看到那样多的佛子们,全部提着蔬菜出来,原来这些年轻的僧侣们持守着佛家的戒律是如此自律、严谨又仔细。

        到喇荣来之前,我们听过一些关于学院里面有售卖素食斋饭餐馆的传言,我心里面是很想去看一看,并且很想亲自在那里品尝一些吃食,说实在的,我倒是真没有吃过一顿正经八百的斋饭,哪怕就是见过呢,也是未曾有过,所以,我另外想知道的是,其他的佛子们会不会去那些斋饭餐馆,而且去了,素饭,我想也应该用菜籽油或者用什么植物油来翻炒一下,我想这样用植物油做饭,应该也不能算作犯规吧。

        我独自靠在那堵庄严的墙下,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些正在散学的佛子们,清冷的阳光照耀着他们,松木颜色的脸上正被袈裟的反光裹住,看起来彤红的像是刚从遥远的又高耸的夏季牧场里回来一样,被紫外线和寒风粉刷的通红油亮。那些应该是住在山谷坡顶上的,望着坡顶、皱着眉头认真的喧聊了一会儿,我靠在那堵墙下,却一点也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只看见他们把脖子往回缩回去,手藏在衣袖里面,用胳膊夹住了护经板,几个人相互簇拥着,相互挤挤搡搡着向大经堂东面,用马路拐弯环绕出来的一个椭圆形的广场里走去,那里有三栋两层的建筑,望门匾上看去,原来那里就是传闻里售卖素食的斋饭餐馆。

        和我一同作伴来这里朝拜的年轻人们,和我一样,也散落在这些散学的学子之间,看着僧侣们三三两两往售卖素食的斋饭餐馆那里聚集,我很想跟过去也在那个餐馆里品尝一下素斋,我望着那些红色的背影正犹豫着发怔,一个年轻人小步跑过来,对我说他们正想那里去吃点素斋,问我是不是愿意一起去尝尝。这下我不用拼凑说服自己的理由了,高兴的起身与他们一起混在那群红色的人群里,我不知道从未吃过的素斋当时什么样子,或者是什么样的口味,这里是四川境内,口味是川味儿应当不错了。

        吃完那些用萝卜、青菜、豆腐、土豆做的斋饭,我琢磨着去西面山坡上,到坛城那里,趁现在太阳还在当头,趁着现在刚好吃饱喝足,趁现在身上正有着一股子气力和劲头,向喇荣五明佛学院墙形环谷最高的地方,依照我自己的判断,还有在网上看过的很多关于这座红色山谷的照片,在山顶上那座金光灿烂的坛城的旁边,应该就是最能够拍出最美丽的喇荣五明佛学院的俯瞰照片的地方,我把这样的想法告诉几位同行的年轻人,这些牧人的后代,虔诚的佛教徒们正求之不得。

        饭后坐在饭馆里,似乎有一些情结或者是因为好奇,几个人坐在碗碟狼藉的饭桌前,自顾喝着免费的茶水,扭过头去牵引了自己注意的事情或者人物,这样凡俗的红尘里,却落着这样一座彤红的佛城,在这间平凡的屋子,我们一群人品尝着这里的空灵的虔诚,品尝着这里的无念无妄,品尝着这里在尘世外的宁静。喝茶和静坐良久,这些英俊和漂亮的年轻人们,终于想起来我之前的提议,在安静的老板那里结完帐,我们终于跳进慵懒又灼热的阳光里,今天,自始就是一个让人舒畅的晴天。

        从素斋饭馆里出来,绕过两座方正威严的绛红色的大经堂, 一条陈旧又转折狭窄的水泥路,就从两座大经堂的中间,缓慢的向背后的山顶铺上去,在小路刚要攀上山坡的地方,有一堵平矮的石头墙落在旁边,石头墙上散落着许多绛红色的刷墙涂料,和满墙各色石头的颜色斑驳相衬,有一些背景墙的意境,于是就张罗着教这些年轻人们在那堵矮墙前面坐下,认真的拍下几张,看取景框下面的液晶屏幕里的效果还算不错。

        我们迤逦而上,一路上抓住许多有趣的小景或者背景,都要停下来认真的摆几个姿势,翻转着相机反反复复的取景拍摄,每个人大致都会这样被我倒弄着拍照,人多,免不了要耽误时间,就这样走走停停的,从中午一直走到下午四点多,财算走完了这条还不到一千米的山路,到了山上坛城的地方,并没有感觉出疲劳,在坛城的跟前,一伙人反而又开始兴奋起来。

        到达山顶坛城的时间和阳光,还不是拍摄风景照片的最好时候,因为夏天,太阳到落山还有好几个小时,在这个虔诚的山谷中,在这个到处都在礼佛的世界里,我实在也没有必要架起三脚架来,专心的等着那个期待的时间。

        一起来的年轻人们,这些虔诚的牧人的子孙们,在我还站在原地向山谷那里,欣赏无数红房子铺就的精致的风光的时候,早已经围在坛城下面的转经筒的廊道里,默诵着心咒在那里和在人群中,为苍生祈祷去了。

        我望着那些口念心咒,推动经筒的人们,心里的感念也油然升起,我一时摘下自己手腕上的念珠,念起卓玛和六言真经,走进祈祷的行列里,静心的开始祈祷。转经的时候,心里又升起三百个长头的心愿,这一次在喇荣五明佛学院山上坛城下虔心的祈祷,仿佛已经不再执着,那样的心境和心情,现在想来,当时的我是欣喜的,这样因为祈祷而得到的心情似乎很少有,因为并没有一丝的私念,那一天的时刻,我获得了这样的心情。

        太阳越来越向西面落去,盛夏斜阳的光线似乎很长,光线也非常的艳丽和耀眼,山坡下让灿烂阳光照耀下的红色山谷,拥挤在一起布满整个山谷的各样的绛红色小屋,那些明亮的颜色越来越饱和。泛着墨黑的中铬绿的山坡,铺在这些红色色块儿集合的山谷的四边上,静静的沉寂在一起,静静的依靠在一起。

        山谷里,红色莲花花蕊的地方,三座雄伟的大经堂里,佛子们正在下午的功课,除了这里,在坛城诵经祈祷和磕头的人群之外,幽蓝深邃的天空里面默默矗立的云朵,衬托着寂静的红色的山谷,只有些许拂过面颊的山岚,才轻轻地划出一点尘埃的噪声。这样的风光,似乎已经入定,在这样宁静的空气里,叫人应着这样的情景,渐渐入了这样的心境,叫人化进这朵壮观又壮丽的红色的莲花之中,在六言真经的诵祷中,独自冥想。


德仓·彭毛.jpg

        德仓·彭毛,藏族,本名彭毛。毕业于青海师范大学艺术系,曾在青海南部牧区工作生活二十三年,现居青海西宁。作品散见于《昆仑文学》《现代作家文学》《青海日报》《白唇鹿》《西散南国文学》和藏人文化网文学等报刊和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