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章·吴坚先生
摘要：藏族著名学者诺章·吴坚先生精通藏传佛教教理知识, 善长藏族传统诗词与藏族传统财经算术。他著有《藏传佛教念诵与仪轨经集》、《西藏割据史》、《西藏王臣记详释》、《数称词释义大全》等多部专著, 还与藏族著名学者恰白.次旦平措和夏玉.平措次仁合作撰写了藏族历史巨著——《西藏简明通史.松石宝串》, 他的新作《佛本生如意腾详解》也即将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文章根据诺章.吴坚先生的成长经历和主要研究方向, 对有关西藏日喀则扎什伦布寺及西藏分裂割据时期的某些问题进行了采访与探讨。
关键词：班禅囊玛岗; 西藏分裂割据时期; 传统财经算经石子算法;
亚东·达瓦次仁：您是系统接受西藏传统寺院教育和世俗教育的老专家, 也是主动学习和接受现代教育的老学者。可以说, 特殊的经历和时代造就了您这位藏学泰斗。今天, 我受西藏大学学报编辑部委托, 到贵府进行采访。首先特别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接受采访!此次采访, 我们主要是针对扎什伦布寺和西藏分裂割据时期的相关问题向您请教。首先, 我想了解格鲁派后藏名刹扎什伦布寺的一些相关问题。据我所知, 先生在七岁那年被送到扎什伦布寺的诺布章康学经, 请问“诺布章康” (nor-bu-brang-khang) 与扎什伦布寺之间是什么关系?
诺章·吴坚先生：诺布章康与扎什伦布寺之间是隶属关系。扎什伦布寺是一世达赖更敦珠巴于1447年创建, 是格鲁派卫藏四大名寺之一。与甘丹寺、哲蚌寺和色拉寺等三大寺院相比, 扎什伦布寺是由历辈班禅护持管理, 享有特殊的地位与权力, 并形成了一套由班禅大师领导的以“喇章坚参吞布” (bla-brang-rgyal-mtshan-mthon-po) 为权力核心的行政管理系统。
在西藏历史上, 该寺院一直是后藏日喀则一带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作为个体的诺布章康仅仅是扎什伦布寺众多扎仓、米参与高级僧人住所中的一处而已。简而言之, 诺布章康是贵族私人在扎什伦布寺中下榻的学经邸院, 其全称是“森霞诺布章康”, 这座私家僧舍与其他一般僧舍不同的是享有“章康” (brang-khang) 的名号, 表明其地位较优于一般僧舍。在扎什伦布寺还有本仓章康、噶波章康等。大凡活佛贵族的住所均有被尊称为“森霞” (gzims-shag) 的习惯, 而在寺院里班禅大师亲临下榻过的私家僧邸, 更显其殊胜之处。诺布章康僧邸曾有六世班禅班丹益西 (1738—1780) 与十世班禅确吉坚参 (1938—1989) 先后亲临惠顾, 施予特殊之恩宠, 故在扎什伦布寺享有一定的地位。若仅以建筑风格与外表来看, 诺布章康私家邸院很容易被误认为扎仓式僧舍院落。其四层楼顶的边玛草墙上被称为“穆承” (mu-phreng) 的悬梁上雕镂出涂有圆点白圈的双重图案。特别是四楼顶层回廊壁画上有:六世班禅入京朝觐图、九世班禅归藏图和当时扎什伦布寺的全貌图等。这些视觉图像资料能够提供重要的历史信息, 今后如果有机会前往扎西伦布寺将这些壁画拍摄研究, 相信对藏族历史的个案解读会有所助益,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愚见。
亚东·达瓦次仁：初次涉足扎什伦布寺班禅囊玛岗后, 个人职位的升迁是如何进行的?
诺章·吴坚先生：就我本人而言, 初次听命、服务于扎西伦布寺喇章后, 被升为公职人员的情况是这样的:1955年, 22岁的我受十世班禅之诏参加了供职觐见仪式。那时, 因前一年 (1954年) 即藏历木马年发生了江孜大水灾, 殃及历辈班禅夏季安居之地衮郊林颇章, 故正在筹建德庆格桑新宫, 于是我被任命为新宫筹建委员会的秘书, 并且圆满完成了职责所在之任务。我们诺布章康家族在扎什伦布寺贵族中历来以忠心尽责著称。事实上, 我们家族的任何一员无论在何时何地任职, 从不贪图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一文钱及公家财物。因本人在德庆颇章新宫筹建中勤勉尽职, 被十世班禅授予机械学校副校长一职而正式成为一名扎什伦布寺公务员。
亚东·达瓦次仁：扎什伦布寺共有几个学院级扎仓, 僧人一般来自哪些地区?
诺章·吴坚先生：扎什伦布寺共有四大扎仓, 分别是闻思院扎仓 (显宗学院) 、吉康扎仓 (显宗学院) 、夏孜扎仓 (显宗学院) 和密续扎仓 (密宗学院) , 此三显一密学院的堪布号称“四大素钦” (zurchen-bzhi) , 此外还有一个较为独立的喇章直属护法扎仓。上述各显宗学院下设分隶各学院的众多米参 (mi-tshan) 。
闻思院扎仓共有27个米参。在扎什伦布寺创建者一世达赖更敦珠巴时期的十个是:勒岭米参、德觉米参、伦孜米参、诺布噶丹米参、坚隆米参、仲孜米参、达纳米参、邦域米参、乃确米参和乃巴米参;四世班禅时期的十六个是:勒珠米参、协巴米参、色岭米参、宗卡米参、帕索米参、哲霍米参、漾巴米参、哈东米参、卓尼米参、赛康米参、嘉康米参、崔康米参、长摩且米参、加巴米参、戎巴米参和定结米参;五世班禅时期的一个即赛巴米参。
吉康扎仓共有16个米参, 更敦珠巴时期的十个:白图米参、古格米参、达莫米参、伦孜米参、达巴米参、党间米参、喀尔喀米参、日卡米参、戎措米参和乃宁米参;四世班禅时期的六个:德瓦坚巴米参、确埔米参、喀尔喀米参、乌金宗巴米参、洛埔米参和多丹米参。
夏孜扎仓共有16个米参, 更敦珠巴时期的六个:拉康米参、乃萨瓦米参、川卡埔巴米参、帕协瓦米参、夏强米参和拉堆巴米参, 四世班禅时期新增六个是:德央巴米参、希乃巴米参、吞巴米参、诺登巴米参、萨隆巴米参、洛巴米参、约噶瓦米参、波托巴米参、桑罗瓦米参和杰钦孜巴米参。三大显宗学院的僧人来源, 一般按其籍贯所称米参的名称来显示。比如, 来自后藏达纳地方的僧人入住达纳米参, 来自康区的僧人入住嘉康巴米参和哲霍米参, 蒙古的入住哈东米参与喀尔喀米参, 安多的入住桑罗米参, 阿里和拉达克的入住古格米参、白图米参与达莫米参等。至于密宗学院的僧源是三大显宗学院毕业后的学经僧中进一步修习密宗教理仪轨的僧人汇聚于此。
亚东·达瓦次仁：十世班禅确吉坚参 (1938—1989) 在世时, 扎什伦布寺有哪些重要高僧活佛?
诺章·吴坚先生：十世班禅时代的扎寺活佛有:喷康罗钦·罗桑江白丹增、本章经师·阿旺多吉、洛巴活佛·白玛陈列、贝丹僧格、当曲班觉、罗桑日追、比隆·罗桑丹贝坚赞、珠旺·强巴丹塔、啊利·罗桑江白、欧曲·罗桑群培、康喇·罗桑班丹、森钦·罗桑坚参、定结·罗桑班丹旺秋、斯加卜·罗桑图丹、恰扎·强巴陈列、嘉追·江白丹增、罗桑陈列群培、德青·罗桑当曲尊追和恰卜垂·强巴坚参等等。
亚东·达瓦次仁：在您的经师中噶钦·确扎瓦、噶钦·阿旺、噶钦·索巴和噶钦·白玛等人都享有扎什伦布寺特有的“噶钦” (dkav-chen) 学位名号。请问扎什伦布寺的噶钦学位是如何考取的?
诺章·吴坚先生：一般扎什伦布寺的僧众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称学经僧另外一部分称杂务僧。普通杂务僧除了分担寺院里的杂役差务外, 不用专门参加学经活动;学经僧则必须在自己所属显宗学院从因明基础班的“正理启门集课”开始学习大乘佛教因明逻辑的思辨方式, 并以各个学院的特色教材为依据, 在各种大小法会上强化进行因明对辩 (rtags-gsal-bgro-gleng) 的实践活动。依据个人年龄与修习程度, 依次参加从摄类 (或称小理) 、中理、大理等到五部大论的释读研究, 按照各个扎仓的教学课程与进度圆满学成后就能成为有资格参加“噶钦冠名答辩赛”的学员。每年传昭大法会期间, 在扎寺大经堂外面的格桑石板大庭院, 有四大素钦 (四大扎仓堪布) 为首的高级僧人和一定数量的格西列席参加, 三大显宗学院各推选两名被称为“基究瓦” (spyi-vgyur-ba) 的优秀学经僧参加辩论赛, 通过激烈的答辩考核后就会被冠以“噶然大善知识” (dkav-rims-dge-bavi-bshes-gnyen-dgav che-mo) 或简称为“噶钦” (dkav-chen) 的佛学学位名号。此学位名号相当于拉萨三大寺的格西拉然巴 (dgebshes-lha-rams-pa) , 获得噶然头衔者必须按照惯例对自己所属籍贯米参举行丰盛的施茶布粥感恩活动 (ming-ja-gtong-ba) 。对于普通僧人来说, 依照年龄参加中理论、大理论和般若论等不同的班级学习, 学位的考取也是在传昭大法会期间, 与噶钦冠名赛同时由各扎仓推荐四名候选人参加答辩赛。此外, 每年由各扎仓选拔八位般若班学员参加江孜贝廓尔曲德寺药师佛供修法会 (sman-bla-sgrubmchod) , 并参与巡回辩经赛 (grw-skor) , 争取获得“崇然巴” (drung-rams-pa) 的学经功名, 还有每年大型施供法会期间获取的佛学名号等等。对于一般僧人来说, 每当考取不同佛学功名后, 对个人所属米参必须施予感恩茶粥外, 对进一步佛理哲学修行并无严格规定。至于来自藏东康区和蒙古地区的入寺僧人, 除非是在密宗学院需考取“阿然巴” (sngags-rams-pa) 学位外, 也无其他学位的特别要求。
亚东·达瓦次仁：在西藏分裂割据时期的历史中有许多复杂而不明朗的情况, 下面就针对那个时期的某些基本或疑难问题向先生请教。我们熟知先生的《西藏割据史》是目前用藏文撰写的较为深入地研究西藏分裂割据时期的一部断代史。请问, 那段时期 (A.D.10—13) 的历史研究中要想取得新的进展, 我们要在研究方法和手段上需注重哪些细节?有没有发现新的原始史料?
诺章·吴坚先生：本人参与编著《西藏简明通史·松石宝串》时, 根据编撰要求只能择重而写, 并不能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全部采用, 而这些成果如若弃置不用, 又觉得遗憾。因此, 我就另外整理增补撰写了《西藏割据史》这部专著, 以求抛砖引玉以资参考, 并不认为写得很全面。
至于对分裂割据时期的哪些问题应该关注, 如何因地制宜开展相应研究, 本人目前并无成熟的建议。跟以往不同的是, 如今信息发达畅通, 文献资料层出不穷, 真诚希望藏学专家们能够更多地关注这段重要的历史转折期。因为达玛赞普以前的历代赞普们前仆后继地不辞辛劳、广纳贤良而成就的吐蕃佛教文化在达玛赞普时期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有些历史伤口无法愈合, 有些历史悬疑有待查证。比如, 吞弥桑布扎在创制我们现在使用的藏文字时, 还著有如何在实践中使用这种文字的八大语法书, 但在达玛禁佛的劫难中仅留下《三十颂》与《音势论》两部, 其余六部均遭遗失。因而, 造成在藏文语法的某些功能方面并不清晰或无据可依, 到目前只能任凭智者的解析与口诀。对于上述问题, 本人曾经聆听措如·次朗 (1926—2004) 大师的教诲:“有些藏文字、词、音势的漏洞应该如此归纳补充的感觉总会跃然于脑海中, 看来如若认真遵循藏文语法规律探寻求索, 要想还原填补一部分失传的藏文语法书, 似乎并不是没有可能。自己一直有这方面的念想, 遗憾的是没这时间与空闲。”对于措如·次朗大师所说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很多, 如果我们的藏学专家们能够努力研究一二, 那么对藏族文化的功德是无量的。当然,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粗见, 是否妥当还请指正。
亚东·达瓦次仁：《西藏割据史》是有关西藏分裂割据时期资料较为翔实可靠的研究成果。请问, 您在使用原始藏文参考文献方面作了哪些的取舍?
诺章·吴坚先生：在参考文献方面, 首先探究达玛赞普的生死纪年等问题时, 主要依据德乌贤者的《德乌印藏教法源流广论》、德乌觉赛的《教法源流·佛教胜幢》、娘·尼玛俄色 (1124—1192) 的《娘氏教法源流》、布敦·仁钦珠的《布敦宗教源流》、芭·丹杰桑布的《苯教源流明灯》、萨迦·扎巴坚赞 (1147—1216) 的《吐蕃王统史》、噶托·仁增次旺罗布 (1689—1755) 的《吐蕃圣神赞普世系简明》等。
对后宏期班智达、译师的研究参考了崔成仁青编著的《德格版丹珠尔目录》。
亚东·达瓦次仁：先生的《西藏割据史》第16页上写到:“比贤者德乌所著教法史稍微晚些的由德乌觉赛撰写的教法史”, 您认为贤者德吴与德吴觉赛是不同的历史人物吗?有何依据?
诺章·吴坚先生：贤者德吴与德吴觉赛应该是父子关系, 而非同一人。为什么呢?藏族历史上师徒与父子关系在文化传承上有一个相互照应延续的常见惯例, 从贤者德吴 (mkhas-pa-ldevu) 与德吴觉赛 (ldevu-jo-sras) 的称谓就可推断此二人是出自德乌氏族的父子传承关系。再说, 从史著本身的内容上也可看出有许多雷同与互补性, 尤其是德乌觉赛的书中明显增补了其父贤者德乌没有清楚说明的部分, 这一点在《德吴觉赛的教法源流》一书的出版前言﹙西藏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中也提到了。
亚东·达瓦次仁：请您简单介绍西藏分裂割据时期的亚孜王国与桑噶尔的基本情况。
诺章·吴坚先生：塔玛赞普之子沃松之孙吉德尼玛衮的次子扎西德衮的领地是象雄与亚孜, 幼子德祖衮的领地是桑噶尔三地与比第、比觉等地。因此, 亚孜 (ya-tshe) 与桑噶 (zangs-dkar) 分别隶属两个不同的王子。
亚东·达瓦次仁：旧译密法的大圆满密续经典与大圆满是如何传入西藏的?在分裂割据时期形成的宁玛派中大圆满有何殊胜之处？
诺章·吴坚先生：光明金刚心髓甚深诀窍法门大圆满法是源自古印度本初佛普贤如来与报身佛金刚萨埵的心印传承被人间噶饶多吉大师获得证悟后传给妙吉祥友, 妙吉祥友传给来自汉地的吉祥狮子, 吉祥狮子又传给莲花生和毗玛拉米扎等人。而传入藏区后其殊胜方便耳传之门造就了许多奇人异事, 一直到达玛赞普禁佛对显宗庙宇佛像经文僧众横加压制破坏时, 民间白衣盘发之密宗咒师们依然得以生存和发展。在巴俄·祖拉陈瓦所著《贤者喜宴》中就有大圆满法成就师努·桑杰益西威慑达玛赞普免遭其进一步迫害的记载。因此, 大圆满是宁玛派九乘教法体系中最为甚深殊密之教法即最高法门。
亚东·达瓦次仁：如何定义宁玛瓦这一宗派?
诺章·吴坚先生：解救轮回之苦, 囊括如来所宣所有教言, 以九乘之圆满佛法, 无有教派分别执著, 谈经修行, 显密二宗观行合一之古译宁玛派。
亚东·达瓦次仁：据悉, 从1988年到1994年的六年时间里, 您亲自参与了当今著名藏族历史名著《西藏简明通史·松石宝串》的编写工作, 其中您主要承担了西藏分裂割据时期与帕竹地方政权时期的历史撰写。请您谈谈与恰白先生合作编写的《西藏简明通史·松石宝串》的情况, 这部史著初版的封面设计为玉石色并且取名为“松石宝串”, 寓意何在?
诺章·吴坚先生：与恰白·次旦平措先生合作编撰《西藏简明通史·松石宝串》的情况是这样的:当时西藏社科院领导要求由恰白先生牵头尽快完成一部从远古西藏到噶丹颇章政权时代的西藏通史, 时间紧、任务繁重艰巨.于是在恰白先生的提议和院领导的安排下, 我毅然承担了协助恰白先生的这一重担。遵照恰白主编的意见, 对于通史的框架设计与重大内容由恰白啦把关编写, 而一些次要的历史编写与零杂琐事就由我来处理。本人承担的编写任务有:松赞干布时期制定基础三十六制、吞弥创制藏文字、西藏分裂割据时期的历史、帕竹第悉时期的历史以及第悉·桑结嘉措的事迹等。在实际编撰过程中我和主编交换意见、坦诚相待, 任务圆满完成。
我们把《西藏简明通史·松石宝串》首次出版的封面设计为玉石色, 并非纯从美感出发, 而是另外具有深层的寓意在其中。有这么一个藏族历史典故, 在松赞干布统一象雄的过程中, 曾将自己的胞妹赛玛噶尔公主远嫁给象雄国王李米夏作妃子。后来赛玛噶尔公主委托悉补野使臣给赞普兄松赞干布捎去口信, 并有封印信物若干, 其中有三十颗非常精美的绿松石和一顶女帽。通过反复解读口信与信物的隐意谜底后, 松赞干布对众臣子说道:吾妹之意是如果勇猛地向象雄李米夏发起进攻, 请佩戴绿松石的头饰;如若怯懦不敢, 就请戴上女流之辈的帽子。由此赞普豪气冲天, 一举征服了象雄。此外, 在吐蕃六告身中将玉字告身设为头等, 古代藏族将玉作为重要的佩饰, 佩以耳饰作为勇士的象征, 有顶玉、灵玉等重玉习俗。以往藏族传统史书也多有冠以黄琉璃、蓝琉璃、白琉璃、珍宝串等, 以示特色与重要性。所以, 对于这部较为系统全面地阐述藏族历史的通史性著作, 我们希望能够引起足够的重视与珍惜, 因而取名为“松石宝串”, 同时也要求将该书封面颜色定为玉石色。书名与封面颜色方面当时也得到了西藏社会科学院领导的首肯批准, 而且该书是获得国家级荣誉的著作, 按常理不可随意更改封面设计与色调。但令人遗憾的是《西藏简明通史·松石宝串》再版时, 却更改为米黄色。我原本以为此事可能向恰白主编通过气, 但他也未曾知情, 且有可惜遗憾之态。按常规无论任何书籍在再版时, 应该征求原作者的意见。比如, 本人编撰的《藏传佛教四大教派之念诵及仪轨经集》丛书系列再版时, 西藏人民出版社曾多次征求过我本人的意见, 使得再版书的质量得到了进一步提高。
亚东·达瓦次仁：您在西藏古籍出版社担任副社长时, 针对与藏文古籍出版事业直接有关联的传统藏文缩写问题有过深入的研究。那么, 后来您对该领域还有什么新的研究成果或见解?
诺章·吴坚先生：在我发表有关传统藏文缩写的研究成果后, 受其影响与鼓舞, 后来关注该领域研究的人还真是不少, 也有好几个类似藏文缩写范例词典等研究成果问世, 这些都有利于启发年轻后学一辈的心智。对于我本人来说未能写出更新的研究文章, 但在接触藏传佛教念诵与仪轨经集文献时发现了许多被念诵者能够轻易解读的藏文缩写, 觉得还可进行补充研究, 只是至今无暇顾及。
亚东·达瓦次仁：藏族特殊的传统财经算经石子算法 (rdel-rtsis) 是藏族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要研习这一算法, 应具备哪些基本知识?
诺章·吴坚先生：藏族传统财经算经是藏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因时代变迁显得使用价值不大而被人们忽视。如今熟悉此算经的老人也极为稀少, 使我在矮子当中拔将军, 实在令人痛心。藏族传统石子财经算法是将加减乘除四则同时依据口诀快速顺利地运算, 可以将不同的财经内容在同一算术体系中进行各种换算。从细分运算来说, 以一百二十进位制将一个数字整体可以拆解到2985984000000位。虽然在当今社会不知有无用处, 但这种依靠石子、蚕豆、果核、细棍等原始工具, 通过口诀与心算传承的藏族古典算经理论与技能已经濒临失传。如若后背学人有志于此, 本人愿意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亚东·达瓦次仁：在五世达赖时期, 后藏白朗堆琼人贡嘎著有《石子算经八章》 (rdevuvi-rtsis-gzhung-sarga-brgyad-la-dag-ther-byas-pa-rab-sbyangsgser-gyi-me-long) , 该书原版现收藏于何处?
诺章·吴坚先生：1984年, 我受西藏社会科学院的指派在中央民族学院承担教学任务一年期间, 在该校图书馆里发现了该书小方型原版, 于是复印一份带回拉萨, 而且将一份复印件赠送给布达拉藏经阁。在印度有一位名叫木雅阿霆的人收集出版的藏文古籍中存有该书一件手抄本。除此之外, 本人未曾发现其它原版。
亚东·达瓦次仁：您说《五世达赖灵塔目录》中包含有许多藏族传统经济方面的信息, 我们应如何挖掘研究?
诺章·吴坚先生：比如《五世达赖灵塔目录》一书中体现的用粮食斤数来折算货币价值, 能够反映不同时期的经济状况。如果紧靠货币估价, 价位体系变化多端, 无法准确估算。在我的记忆中, 二十世纪初期扎什伦布寺属民用货币取代一部分应交纳的粮税, 后来货币增值使扎寺赋税收入锐减, 面临供不应求的窘境, 以往一章噶货币被二两藏银取代。所以, 昔日经济货物的价位不能光靠货币估算, 当时一般将货币价值折算为粮食斤数。在《五世达赖灵塔目录》中许多珍宝的价值就可以通过现在的粮价来估算。
亚东·达瓦次仁：旧西藏地方政府有一个通称为“岗卓拉端” (rkang-vgro-lag-vdon) 的赋税差役制度, 如何才能较为简单清楚地理解这一名词术语?
诺章·吴坚先生：“岗卓拉端”是旧西藏常用的乌拉差役术语。“岗卓” (rkang-vgro) 是按照田地的多少而摊派的兵差, 各宗 (县) 、谿卡 (庄园) 所属田地的耕种, 往来政府人员的驿站接送等不交纳实物的各种差役供应。“拉端” (lag-vdon) 是向官家、贵族和寺院等三大领主交纳的地租, 按田地面积交纳支应的粮差、马料差、柴薪差、人头差等, 总之包括所有手头交纳供应的实物与货币。
亚东·达瓦次仁：非常感谢您的知无不言, 遗憾的是此次采访到此该结束了。衷心感谢您的谆谆教诲, 贵体安康祝您扎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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