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洛日扎登,就知道他是典型的牧民后代,只有高原经年累月的阳光,才能晕染出他那种黑褐色的脸,扎登敦厚沉稳的面容中带着一份执拗的憨劲,人的性格其实是长在脸上的。
跟扎登谈话,了解到扎登是红原土生土长的牧民后代,先后就读于青海师范大学、北京电影学院和纽约电影学院。作为藏族青年导演,聊起电影,他话题非常广泛,他偏爱文艺片,跟随万玛才旦导演和松太加导演拍片的过程,也是扎登自我学习、思考、历练的过程,他暗自下决心要拍一部有自己风格的片子。
当我问他什么时候做自己的片子时,他说:“我一直在做,自己写剧本,不断地修改剧本,但是,这样的准备还不够,我太了解牧民生活,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牧民,融入当代牧业生活是我更重要的电影功课。”
扎登一直在影视的道路上活跃着,他用摄影镜头展现了现代化的新牧区、脱贫致富后的牧民新生活。多年的勤奋积淀,他的作品先后获得2012年CCTV电视大奖赛星光提名奖,制作了玉树地震赈灾公益歌曲《今夜我无法入眼》、摄影纪录片《藏族第三代诗人》等一大批公益片,其中创作的环保公益片《噩梦》荣获2015年联合国气候大会全球短片电影节COP21荣誉奖。
新冠病毒流行期间,扎登积极配合红原县政府的防疫工作,制作和拍摄了一批藏汉双语新冠病毒防疫科普短视频和公益广告,在广大牧民群众中反响热烈、宣传效果特别好。
从扎登罗列的自己制作的长长的影视清单,不难看出他一直在这条路上辛勤耕耘,他把自己当作牧民,关心牧区生活现实,安静、会心、真诚地记录并表达牧区文化。当我再问他,你回家乡是为了生计和给电影积累生活素材吧?扎登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我已经看得太多,经历得太多,仅仅为生计,我不一定非要在家乡生活。反观个人经历,我感到是我对民族学、人类学以及电影等学科的认知给了我回乡的信念支撑,因为吸引我内心的,不是世界的表象,而是世界的深度,对这个深度的认识,我只能从最熟悉的家乡的牧业、牧人中获得。既然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与生俱来的独特性,我想,作一个真正的牧人,我才能重新审视自己。
扎登的这番话,把我们的话题从电影带回到传统的游牧文化。扎登生活的红原县,是周恩来以“红军走过的大草原”来命名的地方。这里水草丰茂,是黄河上游重要的水源涵养地,也是阿坝州的纯牧业大县。
这里的牧民世世代代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一个草坝、一条山沟、一户或几户牧民放牧着各自的牛群。草原辽阔,牧人唯有山歌和无言的牛群陪伴,牧民们将全部情感寄托在牦牛身上。牦牛是牧民赖以生存的全部,牧民居住的帐蓬由牛毛制成,衣着、盖铺离不开牦牛的皮毛,牛肉、牛奶、酥油是牧民的主食。
红原麦洼牦牛是现存牦牛品种中的优异品种之一,红原因为突出的牦牛资源优势,持续打造牦牛文化节。2020年在红原县“第八届牦牛文化节”上,扎登发现牦牛文化节中的牦牛应该是主角,但整个节庆活动中牦牛参与的内容太少,怎样才能在娱乐活动中突出牦牛的形象呢?
带着这个问题,扎登深入草原牧场,走访老牧民,了解有关牦牛的传统民俗和竞技娱乐活动。扎登在红原阿木乡遇见了小有名气的驯牛大师甲巴。这位29岁的青年牧民,从小生长在牧区,他热爱游牧生活,6岁时便参与了成人的驯牛活动,是当地有名的驯牛师。
扎登向甲巴道出了他的想法,怎样才能让传统驯牛通过比赛的方式呈现出来,填补国内没有驯牛比赛的空白。甲巴当即表示同意和支持。他说驯牛不光惊险和刺激,还是草原男子从少年到成年转变的关键,这是祖辈留下的规矩,能驯牛的男子才算真正长大成人。
甲巴告诉扎登,驯牛一般在每年的农历5月,这个季节是草原上的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牦牛脾气最暴燥的时候,因此草原牧民有句谚语说:“布谷鸟叫声中的牦牛可以踢碎岩石”,此时也是驯牛的最佳时间。
参加驯牛比赛的牦牛,最好是五到七岁的公牛,那是牦牛最强悍的黄金期,但是这种牦牛驯练难度相当大,它与驯马迥然不同。马匹初驯时可用鞭子棍子抽打,越打它越听话;而牦牛则不同,牦牛越打越暴燥,牧民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形成了一整套驯牛的方式方法,在他们手中,没有驯服不了的牦牛。
扎登和甲巴共同设计了一套将传统驯牛变成竞技比赛的表演程序和规则,挑选了一批青少年牧民和参驯的牦牛,恢复传统驯牛方式,为驯牛比赛做准备。
2021年,由扎登团队承办的“第九届牦牛文化节”于9月1日开幕。节日期间除了歌舞、草地山歌、藏戏以及民间体育竞技表演外,最具特色、最惊险、最刺激的当数驯牛比赛。一头头野性十足的牦牛在赛场上横冲直撞,一个个勇敢矫健的牧人想方设法驾驭牦牛,几千名前来观看比赛和表演的牧民群众以及游客,无不为之激盎兴奋、热血澎拜。这项随着时光流逝几乎被淹没的牧业传统,通过竞技比赛的方式“重见天日”,不仅给牧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快乐,更重要的是,关于游牧文化的生动记忆,也在牧人的精神家园中重新点燃……
通过这次驯牛比赛的尝试,扎登决心进一步规范驯牛比赛的规则和程序,他潜心研究国外斗牛比赛的规则和呈现状态,从套牛环节挑战选手的灵敏度,从骑牛环节挑战选手的骑术和稳控度,给牦牛带上角套保证安全……扎登一心一意想把驯牛比赛推向市场,使之成为我州乃至国内外的一项全新的竞技运动项目。
“电影扎登”变成了“牦牛扎登”,我给扎登开玩笑:你的梦想不是拍自己的电影吗?扎登也调皮地说:梦想永远不变,我只是在驯牛比赛中找到了原生态而充沛的格调。(原标题 洛日扎登的牦牛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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