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周华  书香伴人生,华章塑通途1.jpg       加茂·周华,男,藏族,甘肃夏河县人(今合作市),1957年5月生,研究生学历。现任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大藏经》对勘局常务副局长,中国藏学出版社社长、副总编辑、编审,中国版协民族出版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四川省社会科学院中华佛学文化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

       打开周华的工作履历表,我们看到了一个执着于民族出版事业、励精图治,学术成果丰富,在民族历史研究方向学有所长的藏族知识分子的成长经历和人生阅历。1957年,周华出生在甘肃夏河县加门关一个普通藏族家庭里。在这里,他完成了自己最初的启蒙教育,学习藏文的字母拼读,简单的文法知识。他十分珍惜学习的机会,闲暇时就读了许多藏族民间故事、格萨尔、藏族历史方面的书籍,并一直盼望着继续学习的机会。1974年,他被录取到甘南民族学校,学校根据当时学生的藏文水平进行分班,他被分到了藏文水平普遍较高的翻译班。两年时间,他不敢懈怠,努力学习,常常在劳动课一结束就跑到教室里,把耽误的课程再温习一遍。在这里,他的藏文基础得到了夯实与提高,汉语文水平也比在家乡时有了更大的进步。1976年11月毕业后,他因学习成绩优秀而被分配到省城兰州,在甘肃民族出版社藏文室担任编辑工作,直到1982年。

       在甘肃民族出版社的最初六年时间内,周华的知识视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阔。八十年代的民族出版事业刚刚走上正常发展的道路,而甘肃民族出版社又是一家人才济济实力雄厚的老出版社。周华从最初的藏文图书的校对开始,一步步走到翻译和编辑岗位,他勤奋刻苦,在业务上不断钻研。当他的许多同事在忙于寻找事业与家庭之间的平衡点时,周华则主动选择了距出版社很近的西北民族学院,进入少语系青年教师进修班旁听学习。当时的西北民院聚集了一批优秀的教授,像才旦夏茸、却太尔和贡却才旦教授都是在藏族历史文献、格萨尔学和藏族文学研究中的佼佼者。才旦夏茸教授在藏传佛教哲学、藏族诗学、语言文学学习方面造诣深厚,却太尔教授在翻译学、文化交流方面成绩突出,而贡却才旦教授专长于传统诗学及格萨尔方面的研究。一大批青年人在他们的指导下,接受着曾经久违了的藏族传统文化的全面养育。那时候,听课的学生中有一个经常默默地坐在后面的年轻人,他的坚持与专注,曾给其他学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直到1981年,周华一直坚持在西北民院的旁听,他还跟随当年古藏文研究生班的同学一起上课,自觉完成作业,因为他十分珍惜这难得的机会。教授们渊博的知识,平易近人的态度,以及对他与其他学生的一视同仁,深深地感动和激励了他。正是在这样一个团结、和谐、精进的学习氛围中,他系统地听完了有关藏语语法、文学、历史和佛学方面的课程,尤其对藏族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旁听的同时,周华承担了出版社多部《格萨尔王传》和藏族历史名著《安多政教史》等书稿的校对工作,编辑校对了《色多文法》、《汉藏辞典》等主要书稿。在与这些古籍文献日夜面对的日子里,书籍带给周华不仅仅是知识的熏陶,更多的是他在一本本厚厚的纸页中,看到了自己民族历史的来龙去脉,看到了一个民族精神生长史的片断。

       书籍是人类通过文字符号固化的精神记忆。在藏族文化中,书籍不仅是智者思想与智慧的结晶,也是普通民众顶礼膜拜的圣物,更不用说每一座藏传佛教寺庙里都会珍藏佛教的典籍和本寺高僧大德的著作。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都会尊重每一张写有文字的纸张。书本,除了翻阅、学习外,不能铺放在座位上,人们更不能践踏印有文字的纸张。是书籍,让一个民族的悠久历史连成了缆索,让同一文化的族人产生了凝聚之力,并且保存了文明的火种。出版社的工作,无疑是让优秀经典的书籍,穿越时空的阻隔,展示在当代人的面前,而从事这项工作的每个人,实际上都是火种的传递者。在甘肃民族出版社,周华通过对《安多政教史》等历史名著的编辑,通过在民族高校的旁听学习,为他以后坚守出版事业,走学术研究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82年9月,周华又一次走进了高校,考入了中央民族大学民语系古藏文专修班学习深造。他从兰州来到了北京,在中央民族大学他先后师从东噶·洛桑赤列、端智嘉、聘请学者毛尔盖·桑木丹、土登尼玛、钦绕威色等一批藏族大师级学者,系统学习了藏传佛教文化、藏文文献学、历史学、藏族文学等学科方面的专业知识与理论,知识结构得到了优化,研究方法和学术思路得到了全面的提升。在专修班中,有来自五省区的藏族学子,大家都十分珍惜这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你追我赶,竞争非常激烈。周华在回忆这段时光时,总说自己最难忘的就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学者给予他精神上的滋养。当时给他们授课的教授东噶·洛桑赤列先生不但学术修养深厚,而且性格朴实、平易近人,藏族传统文化可以说在这些老先生们的身上得到了全面的展示,尤其是东噶教授关于藏族历史《红史》的新解读和那种运用当代文献整理方法进行文献检索与综述相结合的研究方法,深刻地留在周华的脑海中。更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给专修班讲授藏族历史与文学的年轻学者端智嘉,学生们都会从他的教学中得到更多新的思想和启发,端智嘉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上课时才思泉涌、妙趣横生,成为了他们最尊敬的老师。可以说,中央民大的专修经历,是他最珍存的一段记忆,当周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回到原单位,重新投入到出版编辑工作时,他的眼界与胸怀,学识与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这段时间,由他编辑出版的藏族历史名著《柱间史—松赞干布遗训》、《第一世嘉木样传》、《贡唐丹贝卓美传》和合编的《梵藏对照辞典》等重要图书相继出版发行,并获得了甘肃省优秀图书奖。

       从1985年开始,周华在工作之余,逐渐寻找到了自己学术研究的方向,他把自己过去对藏族历史某个阶段的兴趣,延伸到对整个藏族历史的关注,他先后在《西藏研究》,《章恰尔》等刊物上发表了《赤松德赞的生母究竟是谁》、《直贡赞布父子史略》、《林格萨尔与仲格萨尔》、《炳灵寺石窟》、《评六十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等学术论文,开始了对藏族历史中个别遗留问题的思考。他关注的吐蕃历史人物赤松德赞是藏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赞普,史书上记载他是吐蕃“三大法王”之一,吐蕃的综合实力在这位赞普执政时期曾达到了巅峰。赤松德赞实行文化开放政策,引进佛教,在西藏建立了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寺庙---桑耶寺,并组织译师进行佛典翻译。他对内整顿宗教内部的矛盾,对外积极与大唐等周边国家进行包括军事征战在内的多种交流。在他执政时期,吐蕃政通人和、文化繁荣,藏族历史上称其“功绩重大、名垂青史”。关于这位赞普的生母问题,藏族历史书籍《巴协》一文中记为是唐金城公主。《巴协》中有一段极具文学性的描写,说金城公主与吐蕃王妃纳囊萨喜登二人为争夺王子赤松德赞发生了矛盾,当时的国王决定通过一次测试判断谁是生母。于是,王子被放在一块平上,让文成与喜登争抢。喜登不顾及是否伤害孩子,拼命去抢夺王子,金城恐伤及王子,不忍争夺,放手相让。国王和旁观的众人分析推论,认为孩子的生母应该是金城公主。其后,又让蹒跚学步的王子自己去认母亲和舅舅。赤松德赞便开口说话,认定金城公主为生母。这段在《巴协》中出现的记述,被后世的学者在其他藏族史书上都加以引用,并多从此说。但是,随着1900年敦煌吐蕃文献的发现后,藏文史料“大事编年纪”中记有金城公主于739年故去,而赤松德赞于公元742年降生这两件大事,另外,在敦煌文献“赞普世系”中更明确地记载到:“赤德祖赞与纳囊妃莫杰喜登所生子赤松德赞。”由此观之,《巴协》中的这段文字印证了藏族历史书写过程中文史不分的特点,并通过对个别事件与人物的文学性描写,以渲染和夸张的笔法重塑历史人物,这种对历史的“文学性叙述”虽然生动地再现了历史,但同时又遮蔽了历史的真相。正如王国维先生所言:“文学是可爱的,但不可信。历史是可信的,但不可爱。”藏族历史因受印度佛教文化的书写影响,从吐蕃后期就出现了重传奇而轻现实的弊端,并形成文史并重的特点,造成文学性塑造下的历史人物扑朔迷离,甚至出现以讹传讹的现象。针对这一历史现象,周华在1985年撰写的关于探究赤松德赞生母的论文中,引经据典、认真分析并结合敦煌文献藏文记录藏事的第一手资料,对这段历史以及造成这种误传的原因进行了分析与鉴别,提出了自己明确的观点。这篇论文发表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对藏族历史的研究可以说在当时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其次,他还把许多精力投入在整理研究藏族史诗文学巨著《格萨尔王传》的工作中。1986年获得了“格萨尔抢救整理先进个人称号”,1987年被任命为甘肃省民族出版社藏文室副主任。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周华常年坚持在民族出版工作一线上,坚持工作与学习齐头并进,管理与科研两手都硬的原则。1988年底,他调入中国藏学研究中心下属的中国藏学出版社工作,凭借自己扎实的编辑基本功和较为深厚的藏学功底,在短短一年内,就编辑出版了近百万字的藏学历算泰斗桑珠嘉措教授的著作----《藏历运算大全》(上、下)一书,出版后受到专家学者的好评并获数次大奖。1990年,他被任命为中国藏学出版社副总编兼藏文编辑部主任,主要负责藏文图书每年的年度选题的制定和实施,审理重点书籍并承担部分图书的责任编辑,有时亦承担藏文期刊《中国藏学》的终审工作,参与出版社日常业务管理和部分行政工作。在他的领导和具体参与下,中国藏学出版社除出版藏文《中华大藏经.丹珠尔》(对勘本)系列丛书外,还出版了《五明精选丛书》、《当代文学选集丛书》、《苯教文化丛书》、《青年学人文库》等一批学术性强的高品位精品图书,先后获得“全国藏文优秀图书奖”、“中国民族图书奖”等奖项。

加茂·周华  书香伴人生,华章塑通途2.jpg       1995年,周华长期研究的藏族历史方面的专著《藏族简史》(藏文版)出版发行。这也是他长期关注藏族历史,以历史学求实求真的治学态度,运用唯物辩证法的研究方法,对藏族历史进行的一次全面系统的概述。撰写过程中,他不仅参阅了大量新的相关研究成果,而且对重大历史事件和重要历史人物进行了客观、公正的记述与评价,避免了过去以宗教发展史替代历史的个别偏颇。出版发行后,受到同行专家的高度评价,并获得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成果优秀奖和第十二届藏文优秀图书三等奖。2004年,该书经修订后又得以再版,先后被西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大学、青海师范大学等民族高校藏语文专业作为历史教材和参考书使用。

       雨果曾经这样说过:“历史是过去传到将来的回声,是将来对过去的反映。”徜徉在藏族历史大河中的周华,通过历史的书写,完成了自己对民族文化的回归,同时,也通过回归历史,寻找到了自己未来的使命和责任。1996年,周华参与并编审了国家哲学和社会科学重点科研课题——中华大藏经(藏文)《丹珠尔》,这是他出版工作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那时,他离开北京,在成都郫县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大藏经》对勘工作的组织、协调和领导工作。这是新中国成立后藏文《大藏经》校勘史上的一次重要校勘工作,从1987年成立专门工作机构到2011年正式出版发行,历时25年之久。二十多年中,党和国家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与人力支持,先后有来自五省区的二百多位藏族学者经历了从最初的对勘到最后的出版二十四道反复审核,撰写注文,补充脚注的工序,终于完成了这部32卷编目清晰、印制精良、装帧独特、字体优美、具有现代编辑特点的精品对勘本,得到了国内外藏学界、佛学界的高度称赞。同时也是这部内容庞大,包摄佛教显密典籍,囊括大小五明学科的文化宝藏,在新的时代第一次借助现代化手段公开出版发行。作为这项工程的参与者和见证者,周华说:“这是时代赋予藏族文化的生命力,我能够作为这个伟大工程的筑建者之一,心中充满了对民族历史文化的自豪,充满了对参与工作的学者们的崇敬,充满了对时代和命运的感激。”

       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历史上,凡是学有所成的人,都是终身学习的人。藏族学者萨班在他的格言中这样评价智者:智者终生勤学精进,不为金钱名誉,而为通达前世、洞悉后世。即使生命今日舍他而去,也为后世学至终生。周华就是秉承这样一个志向,把他挚爱的出版事业,看作是自己学海生涯中一次次启航的港湾。在这里他实现了少年时知识的追梦理想,成就了他中年时丰硕的成果,这里也将再次为他开启一个美好璀璨的未来。

摘自《甘南当代名人风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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