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克村,藏族,中国著名歌舞演员、编导。1961年加入中国舞蹈家协会,曾出席第三、四次全国文代会。1982年9月,代表中国舞蹈界出席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资助的"亚洲地区舞蹈专家会议"。现为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团委员、中国舞蹈协会西藏分会主席、西藏艺术学校校长、西藏文联副主席。
——摘自《中国艺术家词典》
蜚声穗港
1988年秋,广州。
阿旺克村率领西藏自治区艺术学校应届毕业生组成的舞蹈团,应邀参加"88年羊城国际舞蹈节"。西班牙、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等国的舞蹈团也纷纷抵穗。
交流、友谊、展示。 7月14日的首场演出座无虚席,舞台上独具特色的民族服饰和《牧民舞》,把观众带到了迷人的羌塘。台下沸腾了!掌声和欢呼声像潮水涌来,独特的风格、典雅的舞曲、飘逸的舞姿,陶醉了羊城人,震惊了国外的舞蹈家……阿旺克村被记者们围住了,报纸、电视台纷纷报道,《广州日报》连续介绍报道,来自喜玛拉雅山麓的艺术表演盛况。人们以惊奇的目光仰视着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孕育出的艺术瑰宝!
在羊城的两场演出给阿旺克村和演员们以极大的鼓舞。在广州人民和国外同行们的赞誉声中,西藏舞蹈团赴港参加第三届国际舞蹈节。
演出规模是盛大的。参加舞蹈演出的有香港演艺学院、日本花柳千代舞蹈研究所、美国犹他大学、上海舞蹈学院、加拿大西门·弗斯大学艺术中心舞蹈团……第一流舞蹈学院和艺术研究中心,真是强手如云。虽然是交流文化、交流艺术、交流感情,用舞蹈这一"国际语言"传播各民族间的友谊,表达共同的美好愿望,但舞蹈毕竟是一种竞技艺术!阿旺克村带着西藏人民的美好情意,在一次讲话中谦恭地说道:"我们带来了'歌舞海洋'中的几朵小小的浪花,敬献给第三届国际舞蹈节。"阿旺克村怎么也想不到香港的演出会感染那么多的观众,那些演出节目只不过是艺校学生带去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的几束小花,然而,却轰动了香港。
香港《经济日报》报道中这样写道:"热情地一齐地拍出如潮的掌声来,场面颇为炽热。"
香港新闻界评论道:"来自拉萨的西藏自治区艺术学校的表演,是今年国际舞蹈节中最令人注目的演出……观众的心似乎偏向于西藏的表演……"。
阿旺克村不会忘记那个壮观的场面。当演员们跳起山南地区的民间舞蹈"果谐",感染得各国艺术家一呼而上,手拉手围成几个圆圈,跟着演员们手舞足蹈起来。激荡得台下观众也情不自禁地走上舞台--顿时,满场欢呼狂舞,高潮迭起,演出会成了西藏演员和各国舞蹈家以及观众们的联欢会!阿旺克村也前所未有地感到了藏民族民间舞蹈的巨大艺术魅力,从内心涌起强烈的民族自豪感。
在香港第三届国际舞蹈节的所有演出中,山南"果谐"压了轴。演出的连连成功,西藏艺术学校的名声大振。人们以极大的热情学习和评价西藏舞蹈。这就再一次证明:西藏独特多姿的舞蹈艺术,不仅有巨大的优势征服国内外观众,而且能够以其风采无双的魅力屹立于世界舞坛!
1988年8月,阿旺克村率领演员们载誉而归。《中国文化报》、《舞蹈信息》、《西藏日报》等报刊相继报道了西藏舞蹈蜚声穗港,走上世界的情况。
在香港刮起西藏歌舞旋风的日子里,阿旺克村更加繁忙紧张。为了带好这支队伍,完成出访演出任务,他向每一位成员多次明确要求:"我们是代表西藏、代表祖国来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世界看到西藏人民新的形象。"无论是排练、演出,还是平时的举止言行,他都以身作则,与学生们一道给人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在演出期间,阿旺克村既是团长、又是老师,还是保姆。由于参加演出的主要是西藏的藏族学生,而且年龄都很小,他除了艺术上的指导外,还要在生活上给学生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是啊,演出的成功是靠卓越的艺术水平,出色的领导才干,一齐把我们民族的艺术推向了一个新的巅峰!
成长的历程
1938年,阿旺克村出生于拉萨的一个贫民家庭,儿童时代饱尝了放牛娃、小伙夫、小木匠等童佣生活。藏民族的传统文化赋予了他喜唱爱跳的天性,然而,他只能用偷闲的歌唱来驱散少年心头的忧愁。
他于1953年进入拉萨第一小学读书。两年后,他和一群藏族少年一起神话般地踏入了一个更美的世界。他们骑着马,驮着糌粑和酥油,以西藏歌舞参观团的名义,赴祖国各地参观演出。参观演出结束后,他留在北京中央民族歌舞团学习文化和舞蹈。1957年,阿旺克村和学员们一起返回拉萨,向西藏人民做汇报演出,深受欢迎。不久,对文化素质和艺术修养的追求又一次把他推到了昆明。1958年,他参加文化部在昆明举办的首届全国舞蹈编导班,学习编导艺术。在学习中,阿旺克村以西藏现实生活为题材,用创造性与西藏的传统歌舞相结合的形式创作的结业作品双人舞《背水姑娘》,演出后受到老师和学友们的一致好评,表现出他早期的编导才华和良好的演员素质。这次编导班的学习给阿旺克村以后的歌舞生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从昆明学习返藏后,阿旺克村开始了艺术上的追求的探索。新的生活加上理论和西藏艺术实践的结合,给他的表演和创作带来了新的生机。"他表演和编导的歌舞颇多"(《中国艺术家词典·舞蹈家》),有大型音乐舞蹈史诗《翻身农奴向太阳》、大型歌剧《红旗卷起农奴戟》,有反映农牧民新生活的独幕歌舞剧《热巴人的新生》、歌舞《颂家乡》、表演唱《模范家庭》等。由他编导的歌舞节目有舞蹈《高原苹果香》、《雪山红花》、《大雁向着太阳飞》、《扎根雪山下》、男子独唱《草原新苗》、女子抒情舞《弦子舞》等。其中《草原新苗》、《扎根雪山下》参加了全国舞蹈汇演;《弦子舞》参加北欧五国和罗马尼亚等国的出访演出,并获1979年西藏自治区文艺调演一等奖。阿旺克村还利用下乡的机会深入实际,进行了广泛的考察,并写出不少的论文和作品,其中论文有《浅谈继承和发展载歌载舞的民间歌舞》、 《论西藏登人及其歌舞艺术》、《雪域东部的热巴艺术》、《初探雪域东部民间歌舞"嵯"(廓嵯)的个性及发展》。以上文章都由《西藏艺术动态》刊登,其中《论西藏登人及其歌舞艺术》和《雪域东部的热巴艺术》由中国艺术研究院出版的《舞蹈艺术》刊登。
艰苦的创作和辛勤的耕耘,给阿旺克村的艺术生命增添了美丽的光彩。1982年9月,阿旺克村代表中国舞蹈专家出席了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资助的亚洲地区舞蹈专家会议,并发表了题为《保护与发展民族民间舞蹈及传统舞蹈的传统方法》的论文。
是啊!艺术源于生活,根植于我们脚下这块大地。阿旺克村的歌舞创作和研究,充满着无限的激情和对雪域人民深沉的爱。这块土地上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巨变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发生在阿旺克村脚下的每一件事都是一曲感人的歌舞。
几度春秋发如霜
1979年,身为歌舞团业务创研室副组长的阿旺克村受命筹建西藏自治区艺术学校。
"我很乐意干,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当笔者问起艺校的筹备情况时,阿旺克村说道:"艺术学校从成立时就是我的一大精神支柱。"他爱恋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孕育的民族歌舞艺术,要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和艺术才华,全部奉献给艺术学校和他的学生们。
一位学生在一次演出前这样说道:"我们进校的时候,校长的头发是黑的,走的时候,他的头发全白了!"
是啊,这一根根银发蕴藏着多少智慧和对民族艺术孜孜不倦的追求!
艺校筹建工作开始后,阿旺克村以深刻的理解和准确的行动实现了上级领导开创西藏艺术教育的指示精神,首先快速地改建了地处八廓街闹市一隅的不过千余平方米的百年旧楼,与此同时积极组建教师队伍和筹划招生工作。西藏艺术学校作为培养西藏艺术人才的基地,关键在于师资的素质,办学的主体在于生源和选苗。对此,阿旺克村明确地提出两个可行的方案:师资必须以具有丰富的藏民族艺术实践和较高技艺造诣的藏汉老文艺工作者为骨干力量。他胸有成竹地在开学前后的一年内,迎来了区内外一批藏汉专业教师,为艺校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对于生源和选苗,他自有远见卓识。为了实现文艺要为西藏广大农牧民服务的方向,避免人才不正常地过分集中于拉萨和几个较优越的城镇,招生工作必须遵守面向全区农牧区优先照顾紧缺人才的边远地区以及定向分配的原则。
十年耕耘,几度春秋。艺校十年来各届毕业生遍布于全区各级专业文艺团体,而且多作为一支骨干力量活跃在广大农牧区,其中已有崭露才华的编导、独舞、独唱、独奏等人才,有的声乐学生还在全国性的比赛中获奖。八八年毕业班学生获得"誉满羊城"和蜚声香港的荣耀,充分证明了西藏艺术学校在民族艺术和学校教育各方面的巨大成功!
掌握民族民间歌舞艺术是艺校的教学目标。阿旺克村凭着多年的理论和实践认为,对于兄弟民族乃至于外国艺术教育的经验,必须融汇贯通于西藏民族艺术之中才能为我所有,决不能生搬硬套,而应该有所选择和扬弃。因此,他力主藏戏班、舞蹈班的专业课程,必须采取系统的基本功与藏民族民间舞为主体,其他民间舞为辅的两种训练有机结合的教学方法。对于声器乐学生的培训原则,他主张旨在培育能够体现西藏音乐艺术特色的前提下,尊重中外固有的传统教材和教学方法。与此同时,他着重强调要尽快探索具有西藏特色的民间舞教材。是的,民族特色越鲜明就越具有世界性,这也是民族艺术发展的真谛!
1982年迁校西郊后,环境大有改观。但仍免不了要在篮球场和饭厅的水泥地上排练。阿旺克村带头发扬艰苦创业的奋斗精神,赢得了上级领导,艺校师生的理解和支持。阿旺克村接着为改善教学条件和健全艺校规模而奔走呼吁,终于得到有关部门的支持,先后建成了排练厅、教学楼、外宾接待室、太阳能浴室等基本设施。同时,他早有预见地在各届毕业班中,选留一批优秀学生及时送往内地艺术院校学习深造。迄今十年,已基本组成一支后继有人的民族教师队伍。
艺校每前进一步,都留下阿旺克村一个坚女的脚印。1993年9月,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丹增同志观看校庆演出时说:没想到艺校学生的素质这么好,你们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土地·艺术·区情
熟悉阿旺克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勤奋好学、知识渊博的人。几十年艺术生涯的苦与乐,造就了阿旺克村平易近人的生活作风。他很健谈。
"我不愿意让别人写自己。"
"那么……"我举止无措。
"如果非写不行,我要求真实地写。"
"我会这么做的。"
是的,写到这里,我才感觉到一位忠诚于民族艺术的舞蹈家的对艺术追求的严肃态度。
"我在创作中也曾遇到不少麻烦。"他说"但我不会被压倒,餐桌上的哲学绝不能代替艺术。"
"您说舞蹈艺术的生命较短,是针对演员本人,还是指具体节目?"
"一方面是演员本身,另一方面,有的作品不是永恒的,但在某个时期,是有自己的价值的。"
"能不能具体点?"
"《高原苹果香》就是一例。"阿旺克村递给我一张早期由他领舞的剧照说。
"您对艺校和西藏民族舞的现状和前景,有什么看法?"
"从我们民族传统文化来讲,西藏是歌舞的海洋,我为藏民族自豪,但又忧虑。现在强调抢救传统民族文化,舞蹈艺术也属于文化的范畴,我们要科学地继承本民族的文化,就要发展创新。宗教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要科学地分析,该抛弃哪些?该继承哪些?八十年代,各种文化思潮也冲击了民族文化。九十年代,我们能不能在这块土地上继承和发展民族艺术呢?"
是啊!这是一位苦苦追求民族文化繁荣的舞蹈家几十年得出的结论,也是他发自肺腑的心声。
"我们对在校学生的要求很严格。"当我问起艺校现状时他说道:"学生们是未来西藏歌舞艺术的后备军。我们一方面重点进行藏民族歌舞训练,另一方面广泛吸收内地甚至国际舞蹈精彩的节目进行训练。"
"您觉得西藏舞蹈艺术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我认为在艺术和创作研究方面的人太少了。这是很艰巨很迫切的任务。"
"艺术创作的研究要立足于对藏民族的认识,离开这块土壤就不能谈艺术。"
"艺术离不开孕育它的土壤,也离不开自己的区情。"当谈起艺术是不是商品时,阿旺克村说:"社会主义制度决定了民族艺术的发展道路和生命,我深深地理解和领会文学艺术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艺术不是商品,只能说有商品的因素,如果用商品来谈艺术,就会出现'倒流'。"
阿旺克村继续说道:"我们实行的'双百'方针是完全正确的。如果能够正确领会,不去曲解,我国的文学艺术就不会出现那么多韵波折。"
阿旺克村若有所思地停止了他的谈话,似乎在追忆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些不愉快的往事。听完他的谈话,我只觉得我们的老一辈文艺工作者身上挥发出的一股巨大热流,感觉到一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文艺工作者的坚定信念。
后记
让我们回到阿旺克村需要休息避风的小港湾。一位中年妇女笑容可掬。几十年生活的风霜雪雨无情地剥蚀着她美丽的容貌,但一个舞蹈演员的风姿似乎还清晰可见。她和阿旺克村同时步入舞台,然而,命运对她来说不怎么公正。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她被看作文艺工作者中的"贵族小姐"倍受耻辱。她不仅得不到丈夫贫民阶级灵光的庇荫,反而使阿旺克村的政治生涯黯淡无光。以最低级待遇维持着全家两口到五口人数十年的生活……如今似乎已成为一个很遥远很漫长的回忆了。如今,儿子在自治区歌舞团工作,大女儿在中央民族学院艺术系学习歌舞,二女儿在西藏艺术学校学钢琴。看着儿女们又走上了自己奋斗的民族艺术之路,同甘共苦的"歌舞夫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告别了工作繁重的阿旺克村。在我的身后仿佛传出这个艺术之家的交响乐,出现一个掌声如潮的炽热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