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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童年》共4册:《桑塔小活佛的故事》《乡村假期》《奶奶在天堂里望着我》《神奇的十三岁》

(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年4月,“十三五”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项目)



神秘的预言


        西藏东部的草原上,有个部落叫廓。

        廓部落里有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叫桑达多吉,女的叫拉吉,他们有三个女儿。拉吉觉得三个女儿对于他们来讲已经足够了,不想再要孩子了。

        可是,当拉吉和桑达多吉带着女儿们,赶着牛羊回部落时,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这让她很苦恼。桑达多吉想要这个孩子,拉吉却说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家里的生活负担就会加重,她坚决不想要这个孩子。

        回到廓部落后,桑达多吉让拉吉选个吉祥的日子,到贡塘寺去找活佛算卦,再做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拉吉也觉得桑达多吉的主意不错,毕竟这是一条生命,不能草率地做决定。于是,拉吉选了个吉日,带着酥油、奶渣等供品去贡塘寺。

        她从廓部落骑马出来,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远方玛尼石堆上飘着五色的风马旗,路旁的一个草坡上有只喜鹊在等她。之后,这只喜鹊一直跟随在她的坐骑旁,还不停地发出让人欣喜的鸣叫声。

        拉吉骑马来到了贡塘寺的山脚下。喜鹊绕着她飞翔三圈后,丢下拉吉和她的马,独自飞向半山腰上的贡塘寺。贡塘寺白色的墙和金黄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非常夺目。

        拉吉坐在马背上,看到贡塘寺时,一阵喜悦涌上她的心头。她催着马儿继续攀登那弯弯曲曲的山道。马蹄踩在岩石板上,发出“嚓啦啦”的声音。

        拉吉走到贡塘寺大门口,从马背上下来,把缰绳拴在一棵松树下,然后卸下马背上的牛皮褡裢,扛在了肩头。突然,喜鹊又出现在了贡塘寺的大门顶上,冲着拉吉再次开始鸣叫。

        拉吉抬头一望,只见喜鹊拍打着翅膀,往寺院里飞去。

        拉吉拜完佛,就到活佛那儿准备给肚子里的孩子算一卦。

        活佛一见到拉吉就问:“你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算卦吧?不用算了,他会给你们家带来好运的。”

        拉吉纳闷活佛是怎么知道她是为肚子里的孩子而来的,却又不敢明着问。她正犹豫的时候,窗外再次传来了喜鹊的叫声。

        “听这声音,是吉祥的征兆。”活佛说着从座位上起身,从佛龛里取出两袋松柏捣碎成的桑,交给了拉吉,继续说,“你要保持自身的洁净,不要触碰任何脏东西,也要少去人多的地方。你要早晚用这上等的桑来熏身体和房间,这样会把不洁的东西驱赶走。”

        拉吉开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轻声问活佛:“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

        “孩子是个贵人。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知道。”活佛回答她。

        拉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怀上贵人,她想也许是活佛弄错了,或者是在跟她开玩笑。

        等拉吉从活佛的房间里退出来的时候,活佛背对着她说:“不要有打掉这个孩子的想法,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拉吉惊讶不已,这才确信自己怀的孩子一定是与众不同的。她的心里充满了喜悦,骑上马匆匆往廓部落赶去。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件事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要是别人知道她怀的是贵人,就会整天唠叨这件事,这对肚子里孩子的顺利生产是不利的。她一定要把活佛说的话烂在自己的肚子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桑达多吉问起她,她也要跟他撒个谎,不要让他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个贵人。

        拉吉回到部落里,别人问她去了哪里时,她跟那些人说:“我拜佛去了。”

        人们知道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就以为她真的是去拜佛了。

        桑达多吉见拉吉从外面进来,劈头就问她:“活佛是怎么说的?”

        拉吉看到三个女儿跟爸爸一起围坐在铁炉旁,正在喝糌粑粥。她放下牛皮褡裢,往自己的木碗里倒了一碗糌粑粥,在铁炉旁坐了下来。

        “活佛希望能生下这个孩子,说要是打掉的话,就是杀了一条生命,那是造孽。”拉吉说。

        桑达多吉很高兴,他想自己又多了一个孩子,而且他确信这次一定是个男孩。

        冬天很快来到了草原上,这一年的雪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早。拉吉听着牧民们对这反常天气的议论,心里想着,不知道这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关系。

        整个冬天,牧民们就待在自家的土坯房子里,围着铁炉里的牛粪火,熬过漫长的每一天。

        说是春天到了,但草依旧枯黄,雪不时地落下来,整个草原白茫茫一片。牛羊由于吃不到新鲜的青草,都开始消瘦了。拉吉的肚子却渐渐地隆起来,身体也变得滚圆起来。她现在干不了多少活了,只能吩咐三个女儿帮她去做,她站在一边大声地指挥。

        到了这年的春末,雪才开始慢慢消融。一些顽强的绿芽破土而出时,桑达多吉要驱赶牛羊去夏季牧场,留下拉吉和二女儿待在家里。

        桑达多吉离开廓部落后,拉吉每天黎明时都要去玛尼石堆旁转经。草原上的晨风很猛烈,呼啦啦地扯动五色的经幡。在这样的风中,拉吉一边念着经一边绕玛尼石转圈。太阳刚一出来,那只喜鹊就会降落到石堆上。这时,草原上的风减弱了。拉吉把身上带的食物掰碎后喂给喜鹊。等拉吉离开玛尼石堆的时候,喜鹊在她的头顶飞翔,一直将她护送到廓部落,然后才飞回它的巢穴。

        有一天,喜鹊飞进了拉吉的房间里,它在房子里盘旋一周,落在窗台上,兴奋地拍打着翅膀,高声鸣叫起来。拉吉挺着大肚子,正在揉一张羊羔皮。她觉得这次喜鹊的行为很特别,就从垫子上站起来,想凑近喜鹊。就在这时,拉吉感到肚子一阵疼痛,她知道孩子就要出生了。她赶忙躺到垫子上去,等待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刻。

        喜鹊围着她转了三圈,然后冲出房门,向着西边飞了过去,一路留下欢快的叫声。

        片刻间,天空聚拢来黑压压的云朵,把廓部落裹进了黑暗中,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了。牧民们惊惧地站在草原上,感到冰凉的水落到了脸上。他们想,夏天怎么会下雪呢?

        天色开始从墨黑渐渐变成灰色,周围的一切也清晰了起来。天空中有形状各异的雪花在飘落,一会儿的工夫就把大地染得一片白。更让牧民们出乎意料的是,成群的野鹿、盘羊、仙鹤等动物聚在了廓部落的四周。这种景观是牧民们从未见过的,他们感到既新奇又恐惧,不知道这是吉祥的征兆还是险恶的象征。

        云层变成了白色,它们散了开去,从那裂开的口子里,太阳把光芒照射了下来。

        雪,噼啪噼啪地融化,一声两声,最后成了一种躁动的声音,飘浮在廓部落上空。

        这种声音刚停下来,牧民们就听到了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他们转头寻找这声音的来源,大伙儿的目光全投向了桑达多吉的房子。

        野鹿、盘羊、仙鹤等动物一哄而散,转眼不见了踪影。

        “桑达多吉的媳妇生孩子了!”牧民们相互转告。

        “是个男孩!”有人说。


寻找灵童


        拉吉生孩子时出现的奇异现象,被廓部落的人津津乐道。孩子出生的消息也传到了桑达多吉那里,当他得知是个男孩时,高兴得在夏季牧场喝了个烂醉。他要在孩子一百天时赶回廓部落,带着孩子到贡塘寺请活佛赐名,保佑孩子一生平安。

        孩子满一百天那天,桑达多吉回到了廓部落。

        这脸庞黝黑的男人从拉吉手里抱过孩子时,喜悦的泪簌簌地掉落下来。男孩安静地躺在羊羔皮里,额头饱满,耳垂厚实,目光清澈。这张脸已经让桑达多吉隐约中感到了这个孩子的与众不同,加上孩子出生时出现的奇异自然现象,他确信这男孩一定是个贵人。

        桑达多吉骑在马上,双手抱着孩子,要去贡塘寺请活佛赐名。拉吉骑马跟在一旁。

        马儿载着他们离廓部落越来越远,中午时刻,他们才来到了贡塘寺。

        桑达多吉走到寺庙门口时,把孩子交给拉吉,自己从衣兜里取出一条哈达,两手托举着跨过门槛,敬献在活佛面前的小桌子上。

        “请活佛给我的儿子赐名!”桑达多吉弓着背祈求。

        “让我看看孩子吧。”活佛说。

        桑达多吉招手,让拉吉走到活佛跟前。

        活佛看到了一张佛经里所说的具有吉祥特征的脸,心里非常地喜欢,脸上也掩藏不住这种感情,就给孩子赐名叫扎西尼玛(吉祥的太阳)。活佛亲自在孩子的脖子上系了黄色的绳结,一再叮嘱桑达多吉和拉吉一定要好好照顾扎西尼玛。

        桑达多吉和拉吉带着扎西尼玛离开贡塘寺往回走时,那只喜鹊又飞来了,它一路跟随,直到他们回到廓部落。

        扎西尼玛能走路的时候,桑达多吉带着部落里的男人,驱赶作为嫁妆的牛羊,把扎西尼玛的大姐嫁到了很远的部落里。

        等扎西尼玛的二姐也要出嫁的时候,他已经长到了六岁。这期间,他跟着桑达多吉和拉吉,在马背上穿梭于廓部落和夏季牧场之间。他像很多跟他同岁的孩子一样,每天跟在羊群后面放牧,或背着筐到草原上去捡干牛粪,闲下来时跟着藏獒玩耍,或者拿着抛石绳驱赶苍鹰。扎西尼玛身上并没有体现出与同龄人不同的任何特质。

        扎西尼玛的二姐要出嫁,桑达多吉和拉吉忙着为之筹备时,廓部落里来了两个游僧,其中一个穿着体面的袈裟,另一个的袈裟破旧,背上还背着个布包。部落里的人把他们请到自己家里,用上好的茶和糌粑款待这两个游僧。牧民们把那个穿体面衣服的僧人当成活佛,把穿破旧衣服的僧人当成了他的随从。

        当两个游僧来到扎西尼玛家门口时,桑达多吉高兴地迎请他们到房子里,请他们为二女儿的出嫁念经祈祷。他们把穿体面衣服的僧人当成座上宾,拿出最好的东西给他吃。那个穿破旧衣服的僧人坐在次席,他只顾拨弄念珠,也不说话。

        这时,扎西尼玛从外面玩耍回来了,他看到两个僧人端坐在家里,觉得很稀奇。他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个游僧,之后跑到穿破旧衣服的僧人面前,给他敬了一碗茶,盯着挂在他手上的那串念珠看。

        扎西尼玛对穿破旧衣服的僧人说:“这是我的念珠。这是我的念珠。”

        桑达多吉和拉吉赶忙跑过来,阻止扎西尼玛如此不懂礼节的行为。扎西尼玛却还在大叫:“那是我的东西。”

        穿破旧衣服的僧人说:“是你的念珠吗?那我还给你。”他把握着念珠的手伸了过来。

        桑达多吉和拉吉怔怔地发呆时,扎西尼玛跑过去,从穿破旧衣服的僧人手里接过来那串念珠。桑达多吉想去阻止都来不及了。

        扎西尼玛拿着那串念珠反复端详。

        “就一串念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穿体面衣服的僧人说。

        桑达多吉和拉吉觉得不好意思,一再恳请两个游僧原谅。

        游僧在桑达多吉家里念经祈祷时,扎西尼玛对桑达多吉和拉吉说:“你们应该尊敬那个穿破旧衣服的僧人。”

        桑达多吉和拉吉觉得扎西尼玛这两天的行为很古怪,便不再理会他说的话了。

        两个游僧在扎西尼玛家里诵经祈祷了两天。

        第三天,两个游僧吃完早饭,准备离开廓部落时,穿破旧衣服的僧人用一个木碗喝茶。扎西尼玛在一旁看到那木碗,又说那是他的碗,要两个游僧还给他。

        桑达多吉很气愤,他用手掌狠狠地拍打扎西尼玛的屁股,打累了,又把扎西尼玛推到了房门外。扎西尼玛哭着跑远了。

        等扎西尼玛回到房子里时,两个游僧不见了。桑达多吉正和部落里的几个男人在喝酒,他们都是准备送亲的人。

        “你跑到哪里去了?”拉吉问扎西尼玛。

        “我的碗呢?”扎西尼玛却反问拉吉。

        “那是人家游僧喝茶的碗,怎么会是你的?”拉吉气冲冲地说。

        “那是我喝茶的碗。”扎西尼玛生气地回答。

        拉吉这才想起贡塘寺活佛说的话,她想扎西尼玛说的也许是对的,于是消下气来,让扎西尼玛吃晚饭。

        开春不久后的一天,扎西尼玛让桑达多吉、拉吉和三姐全部换上新衣服,说是从远方要来客人。桑达多吉很生气,可是拉吉要求他按扎西尼玛说的去做。于是一家人穿上崭新的衣服,待在家里等待客人的到来。

        中午时分,三辆越野车越过宽阔的草原,停在了桑达多吉家的门前。车上下来了十几个人,其中很多人穿着深红色的袈裟。

        外面的嘈杂声传到房子里,桑达多吉忍不住出去看是怎么回事。他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僧人,就是上次来这里时穿着破旧衣服的游僧,他的身后还有十几个人。

        “扎西德勒!我们是来看扎西尼玛的。”走在前面的游僧说。

        “我们来自拉萨的耶巴寺,这位是定钦活佛。”后面的一个僧人撑开手掌,指着上次穿破旧衣服的游僧说。

        桑达多吉片刻说不出话来,两手张开呆站在原地。 

        “活佛请进屋吧!”拉吉出现在了门口。

        定钦活佛和随从们走进房子里。

        不一会儿,定钦活佛的随从在廓部落的前面搭建了一顶很大的白布帐篷。牧民们围在了帐篷的四周,他们明白了扎西尼玛是个灵童,这些僧人就是来寻找他的。

        定钦活佛坐在高处的垫子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法器和念珠、眼镜、笔等东西,两边的垫子上依次坐着从车上下来的僧人和官员。

        扎西尼玛在桑达多吉的陪同下,走到了帐篷中央,面朝定钦活佛。

        “扎西尼玛,上次我们来时,你说那念珠和碗是你的,现在你面前有一堆类似的东西,请你从里面挑选出你曾经用过的。”定钦活佛说。

        两个僧人走过来,分别从左右两边扶着扎西尼玛往前走,到了桌子前让他挑选。

        扎西尼玛回头看看桑达多吉,又仰头看看定钦活佛,这才在一桌的物品里进行挑选。

        牧民们屏住呼吸,好像一个喷嚏、一声咳嗽都会影响扎西尼玛似的。

        扎西尼玛从不同的物品里各挑了一样,旁边的两个僧人马上拿在手里。

        僧人们把挑选出来的物品呈送给定钦活佛过目,再传给旁边的僧人和官员看。扎西尼玛所选的物品,都是已故的桑塔活佛曾用过的。

        定钦活佛从座位上走下来,手捧哈达走到扎西尼玛跟前,献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们终于找到您了。”定钦活佛说完,低下头跟扎西尼玛碰额头。

        牧民们大声呼叫,有的蹦跳了起来。

        “所有的物品都认对了!”坐在垫子上的人惊呼道。

        扎西尼玛被僧人抱到了定钦活佛刚才坐的垫子上,然后人们排队,依次向他敬献哈达。

        从这夜开始,扎西尼玛就睡在了这顶白色的帐篷里。

        寻找桑塔活佛灵童的人,在廓部落待了五天。这五天里,远近各部落的牧民们骑着马来拜谒扎西尼玛。帐篷前每天都桑烟缭绕,念经声不绝。

        牧民们送来的东西填满了旁边的一顶帐篷,捐献的钱也很多。

        第五天,贡塘寺的僧人为了表达圆满,在活佛的带领下来到廓部落,给扎西尼玛和寻找灵童的人们跳起了羌姆(一种宗教舞蹈)。场地中央的僧人戴着各种面具,手持不同的法器,步法笨拙地随着唢呐、鼓、胫骨号、海螺等乐器的吹奏,跳起了古老的舞蹈。

        第六天早晨,扎西尼玛在无数条哈达的包裹下,坐上越野车,离开了廓部落,离开了生养他的桑达多吉和拉吉。


剃度为佛


        一路上所经之处,道路两边都是欢迎桑塔小活佛的人群。车子经过村庄、小镇时,一条条哈达像白鸽一样,飞向越野车。车窗、车顶落满了洁白的哈达。

        扎西尼玛从车窗里看到很多老人站在路边,含着眼泪、双手合十为他祈祷。一路上再没有人喊他扎西尼玛了,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恭敬地喊他桑塔活佛。

        汽车停停走走,累了的桑塔小活佛歪斜着脑袋进入梦乡。梦里他还在草原上,身边有桑达多吉和拉吉,偶尔也会出现三个姐姐。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四周全是穿着袈裟的僧人时,他就向窗外望去,眼里满含泪水,很少跟人说话。一路上,他觉得很孤独,心里想念日渐远去的廓部落。

        每次下车住宿,这些僧人都簇拥着把他迎请到最好的房间里,在桑烟的缭绕中,让桑塔小活佛更衣休息。一路的疲惫使他没有玩耍的兴致,每次他都在一个年轻僧人的看护下,脱下衣服,躺进被窝,头落到枕头上便进入梦境里。

        翻越了十多座大山,跨过数十条江河后,桑塔小活佛离耶巴寺越来越近了。

        离开廓部落的第六天,迎请桑塔小活佛的越野车驶进了喧闹的拉萨城。桑塔小活佛靠着车窗,盯着外面的高楼和飞驶的汽车,脸上现出了惊讶的神色。越野车行驶过几条路段后,停在一座宫殿一般的宾馆前。

        桑塔小活佛刚被抱下车,宾馆里的人就排着队给他敬献哈达。

        门口有牦牛舞表演队,为他跳起了牦牛舞。再进入宾馆大厅,有十几个小孩在表演扎西雪巴(一种传统的藏戏),他们在鼓声和铙钹声中,跳起了激烈欢快的舞蹈。孩子们脸上挂的三角折嘎脸谱,随着舞蹈的节奏跳跃、翻飞。

        一场热烈的欢迎仪式结束后,桑塔小活佛坐上电梯,被送到了三楼的房间里。

        “我要住在这里吗?”桑塔小活佛问照顾他的僧人。

        “桑塔活佛,我们只是暂住几天。等您在大昭寺释迦牟尼佛像前剃度后,我们就要回耶巴寺了。”年轻的僧人回答说。

        “我爸妈会来看我吗?”桑塔小活佛又问,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淌。

        “他们随后就到。耶巴寺迎请您的典礼,他们是必须参加的。”年轻僧人回答完,把他抱在怀里,帮他擦掉了眼泪。

        桑塔小活佛听说桑达多吉和拉吉也要来时,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住进宾馆的第二天,有很多信徒来朝拜桑塔小活佛。定钦活佛忙着安排朝拜的事项。

        照顾桑塔小活佛的年轻僧人站在宾馆的窗子前,向桑塔小活佛招手。桑塔小活佛跑过去,年轻僧人将他一把抱在怀里,用手指着宾馆外面。桑塔小活佛看到了排成长龙的队伍。

        “他们都是来见您的。”

        桑塔小活佛只是笑,他从年轻僧人的怀里挣脱出去,望着房门口进出的人员。

        定钦活佛来迎请桑塔小活佛到大厅里去。两个僧人提着香炉在前面开道,在七八个僧人的簇拥下,桑塔小活佛离开房间去了宾馆大厅。

        僧人们把他抱到一个高高搭起的法座上,两旁站立着两个僧人,开始让人们朝拜。

        信徒们带来了哈达和捐献的钱,还有人带来了玩具。他们依次从他的法座前经过,桑塔小活佛要用手抚摸信徒的脑袋,祝福他们吉祥如意。

        第三天早晨,天还没亮,桑塔小活佛就被叫醒了。睡眼蒙眬中,他被人帮着穿好衣服、鞋子,带去卫生间洗漱。出了房门,桑塔小活佛被抱上一辆汽车,车子驶离了宾馆。

        汽车在空荡荡的路上快速行驶,道路两旁的高楼从两侧迅速退去,桑塔小活佛还没有从睡意中清醒。

        汽车停在了大昭寺前的广场上。桑塔小活佛走下车时,迎面两个桑炉里飘升的烟,使他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味,这气味使他想起了廓部落。

        在僧人们的前呼后拥下,桑塔小活佛被带到了大昭寺里的释迦牟尼佛像前。定钦活佛让他给佛祖磕头、祈祷。有一个僧人端着托盘走到定钦活佛跟前,托盘里垫着黄色的丝绸,上面放着一把剪刀。

        桑塔小活佛磕完头,定钦活佛边念诵经文,边从他的头上剪下一撮头发,放在了托盘里。

        仪式结束后,他又被车子带回了宾馆。

        照顾他的僧人给他抱来了很多玩具,他一个个地拆开包装,把玩具摆放了一地。桑塔小活佛要僧人们跟他一起玩。僧人们给玩具汽车装电池,在遥控器的指挥下,汽车在房间里乱跑;他们又给玩具火车搭建轨道,让火车从轨道上面轰隆隆地驶过去;玩具飞机也在屋子里飞翔,不小心却撞在了墙壁上……

        桑塔小活佛的笑声不断,玩到兴头上时,他要从僧人手里抢夺遥控器;抢过来以后,他又不会操控,就生气地丢下遥控器去玩其他玩具。桑塔小活佛离开廓部落后,第一次显露了儿童的天性。

        桑塔小活佛再次被汽车带离了宾馆,车子驶出拉萨城不远,就迅速顺着山脚驶去。

        “桑塔活佛,您快看,那里就是耶巴寺。”照顾他的僧人用手指着前方说。

        桑塔小活佛从车窗里望去,耶巴寺坐落在山脚一块开阔地上,寺庙很大,周围被灌木和柳树、杨树掩映。一缕桑烟袅袅地升腾,还传来了唢呐与长号的声音。

        汽车经过村庄,停在耶巴寺大门前。耶巴寺里出来了迎请的队伍。僧人们举着华盖,吹奏着各种乐器,在两个举着香炉的僧人的带领下,向汽车走来。

        定钦活佛从迎请队伍里向前走来,给桑塔小活佛敬献哈达。

        长号吹奏出了“普——唔——”的声音,响彻四方,接着海螺声、铙钹声、唢呐声、鼓声奏响。在这音乐声中,桑塔小活佛被僧人们带进了耶巴寺里。寺院四周站立着身穿新衣服的群众,他们手里握着香柱,面露恭敬之色,等待小活佛从他们面前过去。

        桑塔小活佛看到有这么多人来迎接自己,脑袋转来转去,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迎请队伍带桑塔小活佛穿过寺院宽敞的院子,登上石阶,走进耶巴寺大殿里。几百个僧人一排排地坐在垫子上唱诵经文。

        桑塔小活佛被僧人们扶到法座旁边的一个座位上,裹上了斗篷。他看到有这么多僧人在祈祷,觉得特别有意思,那双小眼睛左顾右盼,到处都要瞧一瞧。由于诵经的时间比较长,他把盘着的腿伸直,坐姿也不规范了。旁边的僧人赶紧制止他的行为,轻声提醒他保持原有的姿势。

        等祈祷仪式完成,耶巴寺的僧人按辈分、学识排成队,来朝拜桑塔小活佛。之后,是各地来的信教百姓。

        整个仪式举行了一上午,桑塔小活佛从座位上被抱下来时,已经累得头晕耳鸣,肚子饿得难受。

        照顾他的年轻僧人达瓦把他带到了已故桑塔活佛的寝宫里,这是一间装饰简陋却又不失典雅的房间。经书垒了一墙,藏柜上的佛龛里供奉着度母神像,香炉里冒出淡白色的烟。

        桑塔小活佛初见佛龛里的度母神像,泪水不住地往下淌。他从度母脸上的一丝笑容,联想到了拉吉的脸庞。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拉吉了,由拉吉又想到了桑达多吉和家里养的那条叫雄狮的藏獒。桑塔小活佛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由自主地哭喊了起来。

        他的哭喊声把达瓦惊出了一身冷汗。达瓦不知道桑塔小活佛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哭,弄得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达瓦想抱桑塔小活佛,但桑塔小活佛使劲用手抓,还用脚踢,达瓦只能把他放下来。桑塔小活佛准备冲出房门时,被眼疾手快的达瓦挡住。达瓦关上门,不让他出寝宫。

        桑塔小活佛跑到床边抹眼泪。

        正在他悲伤的时候,拉吉和桑达多吉进入了寝宫。他一见到他们便高兴地迎过去,一把抱住了拉吉,嘴里喊着:“带我回家去!”

        拉吉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泪流不止。

        旁边的僧人不好劝阻,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过了许久,拉吉好像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将桑塔小活佛抱上床,后退几步,向他磕了三个长头。拉吉从藏装的怀兜里取出一条哈达,嘴里说着:“桑塔活佛,你要保佑我们。”

        桑达多吉也给他磕头献哈达,父母在他面前表现得极其卑微与虔诚。

        他们一直陪伴到桑塔小活佛入睡,才在夜色里离开了寝宫。

        拉吉一出门,就捂着脸呜呜地哭了。桑达多吉也默默无语,吧嗒吧嗒地流着泪,迈步跟在后面。


活佛之路


        “您该醒了!”这一声叫喊,把正在睡梦里的桑塔小活佛吵醒了。他睁开眼,看到天还没有亮,翻过身子还想睡一会儿。

        “赶紧起床啊,要不会耽误早晨的功课。”达瓦催促他。

        桑塔小活佛的被子被达瓦掀开了,身上一下子凉飕飕的。他在极度的不情愿中慢腾腾地爬了起来。

        在达瓦的带领下,桑塔小活佛来到了定钦活佛的寝宫门口,里面传来了喃喃的祈祷声。

        当他们跨过门槛时,定钦活佛停止了诵经,让桑塔小活佛坐在身旁的一张垫子上。

        “从今天开始,您要跟着我学习诵经。还有其他老师会教您藏文字母的读写。”定钦活佛说。

        桑塔小活佛盘腿坐着,眼睛滴溜溜地转动,扫视着整个房间。他看到了黄金做的供灯,墙上挂的唐卡,藏柜上画的大象、猴子、兔子、鸟等。

        定钦活佛看到他好奇的样子,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定钦活佛用一根尺子敲打地板,使得桑塔小活佛的注意力马上回到了嗒嗒作响的尺子上。定钦活佛一句一句地教他智慧之神文殊菩萨的颂词。令人惊奇的是,教过几遍后,桑塔小活佛便能背得很顺溜了。太阳还没有出来时,桑塔小活佛已经能熟练地背诵两种颂词了。

        他在离开定钦活佛回自己寝宫的路上,看到许多拿着经书正在背诵的僧人。

        吃过早饭,正当桑塔小活佛拿着玩具在地上玩得起劲时,走进来一个胖乎乎的僧人,开始教他认三十个藏文字母。桑塔小活佛学了半天就显出厌烦来,他问胖老师:“定钦活佛的柜子上怎么画着大象、猴子、兔子、鸟,而我这里全是花呢?”

        胖老师指着房间里的柜子,说:“这种花叫菊花,那种花叫莲花,都是前世的桑塔活佛最喜欢的花。”说完,他用笔在一张纸上画下了桑塔小活佛说的四种动物,后面还画了一棵硕大的桃树,一切都画得栩栩如生。

        “桑塔活佛,这叫四瑞和睦图。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这四种动物靠吃这棵果树上的桃子为生。有一次,大象说它是最早发现这棵果树的动物。猴子就问大象那时候这棵果树有多高,大象回答说有它的身体这般高。猴子笑了。猴子说,我见到这棵果树的时候,它只有我这般高,所以我是最先发现它的。兔子急忙说,你们说得都不对,我见到这棵果树的时候,它刚破土而出,我还给它施过很多肥呢,我才是最先发现它的。大象和猴子都说,兔子是最先发现果树的动物。鸟笑了。鸟对它们说,这棵果树的种子是我从很远的地方衔过来,埋在这地里的,经过我的施肥浇水,它才得以发芽长大。大象说,那我们按辈分来孝敬吧!其他动物都说,应该是这样的。大象虽然个头最大,但站在了最下面,接着是猴子、兔子,最上面的是个头最小的鸟。它们这样相互尊敬、尊老爱幼,使得方圆几百里的动物都仿效它们的做法,动物间再没有发生过争吵和厮杀。”胖老师的课增强了桑塔小活佛的学习兴趣,他向胖老师要了那张四瑞和睦图。

        下午,胖老师在一个长方形的木板上弹好线,让桑塔小活佛在木板上面描写藏文字母。桑塔小活佛手里拿着竹笔,不小心将墨水滴在衣服上,胖老师便用一根竹子轻拍他。练字帖练到太阳落山,胖老师才允许他去洗手吃晚饭。

        黑夜降临前,在达瓦的陪同下,桑塔小活佛又来到定钦活佛的寝宫,开始学习祈祷经文。

        晚上回到寝宫时,桑塔小活佛也该入睡了。

        他抱着玩具,请求达瓦允许他把这些玩具带进被窝里。达瓦看到桑塔小活佛脸上那哀求的神色,就忍不住点了头。

        桑塔小活佛躺在被窝里,用手摸着玩具,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在这样严格的教育下,桑塔小活佛进步很快,到八岁时就能够看着经文诵读,也能写一手规整的字了。

        一次,他在定钦活佛寝宫里学习藏文语法时,定钦活佛问他:“您现在最想干什么?”

        “我想回家去。”桑塔小活佛回答。

        “您是出家人,怎么会有家呢?”定钦活佛问他。 

        “我父母待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那是您父母的家。您一旦出家,就没有家了。”定钦活佛说。

        桑塔小活佛望着定钦活佛,不再言语。他已经有两年多没有见到桑达多吉和拉吉,他们的样子在他头脑里开始模糊了,廓部落早已经被他淡忘了。

        晚上,在自己的寝宫里,他脱去袈裟,穿着坎肩,问照顾他的达瓦:“我的父母会来看我吗?”

        “桑塔活佛,他们肯定会来看您。因为他们只有您一个儿子啊!”达瓦回答。

        “我想他们!”桑塔小活佛说完走到窗子前,在黑夜中望着天空,落下了泪水。

        “桑塔活佛,等您长大成人了,办完坐床仪式,您就可以回家一趟。”达瓦说。

        桑塔小活佛一想到要等这么长时间,便有些绝望。

        达瓦也看出了他的伤感,就劝桑塔小活佛早点入睡,明天才有精神好好学习。

        “我学习了很多,就能看到父母吗?”桑塔小活佛问。

        “已经很晚了,您休息吧!您在梦里能看见您的父母。”达瓦说完关了灯。

        桑达小活佛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等待进入睡梦里。他听到了金瓦屋顶上风铃发出的声响,还有那几条野狗相互追逐玩耍时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两年,桑塔小活佛已经长成了一个精瘦的少年。他的初级学习已经全部结束,开始了佛教教理的学习。

        桑塔活佛在达瓦的陪同下,每天清晨日出前要参加大殿的诵经,同僧人们坐在一起,在领经师的带领下,默诵经文。中间还供应一次早茶,桑塔活佛要把身上带的茶碗拿出来,接好茶喝上几杯,然后揉糌粑把早饭解决掉。大殿的诵经一结束,他就要赶到定钦活佛那里学习《释量论》。

        课间,定钦活佛问他:“您何时受沙弥戒呢?”

        “任何时候都可以。”桑塔活佛回答。

        “现在还想回家吗?”定钦活佛说完,掀开茶碗上的盖子,端起茶碗把茶上面的油脂用嘴吹开,喝上一大口。

        “不太想了,有很多的课程我还没有学完。”桑塔活佛回答。

        “您是耶巴寺的精神领袖,也是所有信奉您的人的精神寄托。您要放弃小的爱,成就大的博爱。”定钦活佛对他说。

        “我会努力成为这样的人。”

        在一个藏历四月的吉日,耶巴寺的大殿给桑塔活佛举行了隆重的受沙弥戒仪式。

        那天,法器声声,桑烟缭绕,人山人海。有些施主还借着这个吉日,给每个僧人发放钱和供品。


至圣之光


        这一年定钦活佛要到内地去讲授佛法,耶巴寺必须要有一位有影响力的活佛坐镇,这使得桑塔活佛要提前坐床了。人们也深信,桑塔活佛坐床以后,耶巴寺仍会正常地运转。

        桑塔活佛坐床的消息向四处传开,很多信徒都等着这一天赶快到来。

        桑塔活佛备好上等的哈达和礼品,去拜见定钦活佛。

        此时的定钦活佛头发已经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见到桑塔活佛,他非常高兴,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向前迎过来。 

        “桑塔活佛,您过来就行了,还准备礼物干什么?”定钦活佛握着桑塔活佛的手说。

        “您不仅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再生父母,这次您要远行,我尽点孝心也是应该的呀!”

        两位活佛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桑塔活佛跟定钦活佛告别时,定钦活佛握着他的手,眼含泪水,两人弯下腰,额头相互触碰。定钦活佛看到自己寻找、培养起来的桑塔活佛已经成长,内心充满自豪感。他倚着门框目送桑塔活佛离开,直到过道里空荡荡的。

        由于时间的关系,定钦活佛没有能待到桑塔活佛坐床的那一天。

        定钦活佛离开的那天早晨,桑塔活佛爬到耶巴寺后面的山顶上,亲自为定钦活佛煨桑,还向诸神祈祷恩师一路无碍。他让达瓦爬到山顶,挂起了五色的风马旗,希望恩师身体健康、传法顺利。

        桑塔活佛沐浴一身的朝阳,遥望藏东方向,心里涌起了丝丝愧疚。他双手合掌,为自己的父母和廓部落的人们祈祷。他望着父母所在的方向发誓,一定要用自己的一生,帮助人们渡过难关。

        坐床典礼在这天就要举行。耶巴寺里外围满了人。僧人们兴奋地进入大殿里,坐在了垫子上,等待盛典的举行。今天他们要为桑塔活佛的坐床典礼诵经祈祷,还渴望得到他的摸顶加持。

        几个童僧提着香炉,在大殿里焚香,生出的烟带着丝丝香甜的气息,飘到大殿上空。十几个银铸的巨大供灯里,火苗摇曳,火光照在佛祖的面庞上,佛祖向着众人仁慈地微笑。

        耶巴寺的大殿顶上吹响了长号的声音:“普——唔——”

        长号声响彻耶巴寺上空,接着僧人们吹奏起了鼓、唢呐、海螺。在这些乐器声的引导下,几个僧人扶着年轻的桑塔活佛来到了大殿里,请他坐到神圣的法座上。

        桑塔活佛环顾四周,僧人们都在凝望着他,他们把他当成了心中的至圣。桑塔活佛也知道自己不能辜负人们的希望。他定定神,运运气,右手持扎玛如鼓,左手持摇铃,在这两种法器的乐声中,领头朗诵起了经文。

        僧人们为这激越的声音而陶醉,情不自禁地在下面跟着朗诵,形成了一种汹涌澎湃的声音。这声音穿透墙壁、屋顶,传到了大殿之外,传到了耶巴寺外。

        信徒们沐浴在这激越的鼓声、铃声和诵经声中。他们看到又一位品学兼优的活佛出现了,他们为之激动,为之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一只喜鹊又飞过来,它落到了寺院里的白色香炉上。它也为这神乐而陶醉,扇动着翅膀,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中。


选自儿童文学《雪域童年》之《桑塔小活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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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仁罗布,藏族,西藏拉萨市人,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西藏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西藏文学》主编,中宣部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代表作有《杀手》《界》《阿米日嘎》《放生羊》《神授》《八廓街》等小说,《放生羊》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长篇小说《祭语风中》获中国小说协会2015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第三名。作品被翻译成了英语、法语、西班牙等多种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