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连队附近那个村庄。事实上,我已离开村庄多年。提笔记下这些文字,只为那里的人和事常常跟随我的行程,在我孤独的时候,成为我心灵的精神支柱
半年前,村庄里来了两位客人,一个叫边巴,一个叫嘉措。遗憾他们没到我处,路过拉萨,给我丢下半张纸条就沿青藏线直奔成都去了。一星期后,我托成都的朋友寻他俩芳踪,朋友说两个藏族汉子正在大街小巷卖藏药,生意旺得很。
半年后的一天,我从藏北采风回来,门前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藏族小伙子。一看装束,便知他俩衣锦还乡。他们都在牧区长大,我离开连队时,他们仍以放牧为生。我兴奋地问他们:你是谁家的儿子?只要他说出阿爸的名字,我马上就能从他的相貌上“洗”出其大人们的影子。曾经,我热乎乎地称他们的阿爸为阿古拉(叔叔),便带领扶贫小组教他们科学种地,开发牧场,勤劳致富。
如今,边巴和嘉措在外面的都市不仅学会了做生意,还学会讲汉语。我可以想象出他们在外的难熬,这和我入乡随俗操练藏语和吃糌粑的情形一样。闲谈中,我问都市给他们感受如何?边巴笑眯眯地答非所问“有长长的火车,会冒黑烟,像铁道游击队里的一样……”他虽讲得眉飞色舞,但我却顿时陷入沉默的边沿。我为他不是故意的答话沉默之后,又问:你们的藏药好卖吗?他喜得合不拢嘴地叫:“好——好”!
我想,好就好。于是,三人端起酒给往事干杯。他们用结结巴巴的普通话,讲着在都市里历经的快乐和烦恼,也讲着简单的过去和简单的以后。第二天,我请假陪他们到市场上收购红景天、贝母、虫草等西藏名贵药材。簇拥的人群中,不善言谈的嘉措忽然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问:你这些天只顾和边巴说话,你知我阿妹吗?
我怔住了——你阿妹是谁?
“卓玛”。
“卓玛……你是卓玛的哥?天哪,你真是……?”我脑海里想起了卓玛的身影。
卓玛是村庄里的一朵花,更是连队里的一大“明星”。凡是军民联欢,她准领先登场,汉歌藏舞样样精通。记得,刚到连队的第一场军民联欢会,她扮演祝英台,我提纲梁山伯的角色,两人配合默契,赢得掌声阵阵。后来,我们合作的机会多了,她便跑到连队教我书写藏文和唱藏族民歌。于是,我便给她讲了许多有关山外的故事,她听得如痴如醉,梦想着有一天也能走出村庄,走出西藏。我至今清晰记得,她那修长的身段穿着彩虹的围裙,一张红通通的脸,满头的小发辫……
我在连队虽生活了数年,与村庄人其实只是一种平常关系,有的甚至唤不出名字,只是因为我在他们的夜校当过几天教员,他们都还记得我,这无疑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