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花之美,人见人爱。犹如邻家有女初长成,明眸皓齿,肌骨微丰,眉眼中带着害羞,笑声里流淌清澈,整个的春天,都在她那情窦未开、初开的单纯青涩里。
那个小伙伴就叫桃花。
那时候,我们还是一帮上小学的野孩子。爱笑的小桃花,总是被我们一大帮女孩围起来,闹着笑着唱不知哪儿学来的儿歌:
“桃花桃花几月开,正月不开二月开,
桃花桃花几月开,二月不开三月开,
桃花桃花……”
这个时候,那爱笑的小桃花总是被哈哈哈的大笑逗出眼泪,我们围着她唱歌的人也总是在嘻嘻哈哈的玩笑打闹中,三三两两漫步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那条小路啊,高大的杨树洒下大片阴凉、成片的麦地绿浪翻滚,地边夹杂的蚕豆、豌豆开满蝴蝶般的小花。夏天,我们在麦子快要成熟的季节偷吃青蚕豆、豌豆和麦子,冬天会在结冰的麦地上成群结队的滑冰。快接近村庄时有个打麦场,那更是童年的乐园,踢毽子、打沙包、丢石子,每次的放学几乎都是在那里玩够了才回家。
和桃花的快乐相伴,也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她是那么爱笑,而且是一笑就能笑出眼泪。也因如此,我对她的笑是记忆犹新,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人生如果继续这样一路欢笑那该多好啊!可是命运就那么不公,那可爱的小伙伴、爱笑的桃花,小学没来及毕业就因为脑膜炎突然去世了。她的离开,因为太突然,做为曾经的玩伴甚至都不记得最后和她戏耍是什么情形?
桃花如此娇嫩,怎耐风雨无情!
是天上的神仙寂寞,带她去消遣的吗?
和红初交,是在一个美丽的夏季。 她是一个五官特别漂亮有形的女孩,长相气质在同龄的女孩们中间那是数一数二的拔尖……我们借着一起复习的名义,常在老家那片树林里打发时光。有时候一前一后拿本书在小河边默读,有时候也会调皮两人各分小河两边,在互相的前方河中扔下石头,任水花溅洒在身上……也会相约在河边洗衣,用以灌溉引来的清清黄河水,泡红了白嫩的手指。
情窦初开的那个冬天,他告诉我心中的女孩就是漂亮可爱的红。是吗?真的吗?……好吧,换作是别人,或许会吃醋嫉妒吧?但是她,真的没有。她的优秀和美丽,她的可爱和洒脱,有多少是我所仰望而不及的,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流泪转身,从此少年方知愁滋味。
大学的同学们,传来了她的病讯。在病房里看到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她,第一次惊叹于病魔的恐怖。不知轻重的我终究是没想到她的离开,唯一的一次探病居然成为了永别……花样的容貌,花样的季节,亲爱的,放下这样的美丽,你是怎么做到的……
后来,受他委托送信给红的朋友说,梦见自己把他托交的鲜花送到了她手中。是吗?那时候他的信真如鲜花般给了你惊喜和甜蜜吧?但愿你已经尝得爱情的美好。
桃花灼灼,看不尽的艳丽灿烂,诉不完的悲情离殇。
夜色凉凉,写不尽的欢声笑语,看不透的尘世彷徨。
不知为什么,这个春天看到桃花,总想起曾经美丽的小伙伴。那粉嫩的花瓣、淡淡的芬芳、不带丝毫的尘杂,那不正是花季少女的模样吗?
桃花,你的秘密谁知?
你以多情的名义
吸引了多少蜂儿蝶儿
想和你谈恋爱的太多了
甚至所有的雄性都愿意
为你决斗
惊世骇俗的容貌
蜜桃累累的富贵
多汁芬芳的甜蜜
你从来都是公认的女神
自始至终风情万种
人们只看到你的艳丽和任性
又有谁知道
你只是前世
不慎早早夭折的小女孩
来索回原本该得的爱
桃花,缤纷了春季。桃子,甜蜜了夏季。桃叶,留恋到秋季。如此的明艳夺人,每一株桃树都一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如果你真的是那些可爱的女孩所变,那么亲爱的请听我说:
桃花,认真怒放吧,这一世没有病痛,没有离别,也没有牵挂。
桃花,任性绽放吧,这一世只有花容月貌,只有根深叶繁,只有硕果累累和甜蜜芬芳。
桃花,接受膜拜吧,这一世你是尊贵的女神,至上的爱神,也是圆满的幸福之神!
柔软的父亲
对于父亲,用“柔软”这个词来概括,恐怕也只有我们做儿女的才懂。
其实在很长时候里,父亲和大多数父亲一样威严、刻板,有他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之道,我们只有小心的察言观色,才不至于触怒他。
做为爷爷的长子,父亲不仅严厉,而且很小心、谨慎,尤其是在保护家人安全方面,甚至觉得父亲就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勇士,随时都在警觉着任何一丝一毫的危险。记得小时候,父亲让我们姐弟练“石头功”——找个空旷处订个木桩,让我们在50米开外拿石头瞄准木桩砸过去;庄廓的屋顶角落处,父亲总是放着那么一堆石头;他的睡炕铺盖下面,总是放着一把刀或棍……
老家近邻黄河,地处甘、青交界,隔着一条黄河就是两个省份,交通四通八达。周边以土族为主,杂居着回、藏、汉等七八个民族,各民族大都和睦相处,少有纷争。我们很不理解父亲这么过敏的警戒,总是明里暗里的笑话他杞人忧天,于是他给我们讲了个故事:
解放前的一个冬天夜晚,一帮土匪提着大刀前来家里打劫。提前得知消息的父亲的老太爷立即紧闭大门,大裆裤里装满拳头大的石头,上屋顶,黑夜里趁着月光拿石头一瞄一个准,不过一会就在大门处放倒了几个土匪,土匪群就此悻悻抬着同伴的尸首颓败归去……怪不得他让我们练“石头功”!在父亲的这种处处防范心态下,家里种西瓜、公路边卖西瓜的那几年,他甚至特意买回来一把长约50公分的长刀来给客人切西瓜。那时刀具管理不严,我们明白他的用意,又笑他,又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
后来慢慢长大,总算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父亲用他的方式,点点滴滴中给我们的世界注入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观念,也注入了什么叫“勇敢”“谨慎”。在这种潜移默化下,我们姐弟的性格中多少注入了可贵的勇气、胆略,或者说是强悍的一面。也许受这影响,多年后的我在县城医院即将临产,面对几个女人耍无赖不挪让医生指定的床位时,不用考虑就冲到跟前,三五句交涉让她们乖乖让位……
父亲大字不识几个,但也并非只是“武夫”作风,其实他比谁都重视文化,重视教育。为了不耽误我们的学业,从家里有了第一个中学生开始他就几乎没出门搞过副业。只靠几亩薄田的收入供学,生活虽然很清贫,但因为父亲在,我们不像其他很多孩子一样放学回家就投入农活。父母以他们力所能及的能力,为我们安心学业创造了最好的环境。
男儿有泪不轻弹,像父亲这样强悍的人流泪,真觉得不可思议。但父亲真的流泪,甚至我见过好多次他流泪的情形,这种泪总是引起深深的揪心,深深的不安。
印象最深的是他在我进藏时流泪。十多年前的那个清晨,我拿着简单的行囊在亲人的簇拥下跨出家门。那时候并不知道西藏到底有多远,因为家里迫切需要有人工作来支持因为上学而债台高筑的生计,我早已义无反顾。我像往常一样一一告别,轮到父亲时却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的背过身去......心,在那一刻突然就紧缩成一团!
他在弟弟当兵服役期间经常流泪。有时候,一家人本来好好的拉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弟弟,他的眼泪一不小心就毫无征兆的来了。弟弟是在海军服役,于是他在弟弟服役的几年里时刻关注军事频道的新闻,他所在海域的任何军事活动,父亲没有不知道的。每逢逢年过节,每当高兴时刻他就因为弟弟不在身边而流泪……
而我在藏工作的十几年里,父亲只来过一次。可能是体质原因吧,父亲的高原反应很剧烈,刚来的一周基本天天失眠,看起来简单的两三层楼的层高,父亲上去就很不舒服,在布达拉宫和大昭寺,我挽着他胳膊甚至都能感觉到他的眩晕。父亲也没转几个景点,按他的话说,看看我工作、生活的地方就心满意足了。父亲在我身边住了三个月,临走的时候他那不听话的眼泪又来了,“这辈子再也不会来这地方了”,他说。
父亲的柔软还体现在对待孙儿们的态度上。在没有自己的孩子之前,我们想象中的父亲是不会带孩子的。而当家里第一个下一代诞生时,大家都惊奇的发现平时那么严厉不善言谈的父亲,居然也能非常小心的照顾好襁褓中婴儿的生活!不知是对子女的爱改变了父亲,还是父亲骨子里就有着这么柔软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们真的看到了不一样的父亲,不一样的父爱。
年过花甲的父亲,在家里偶尔的还会大发雷霆,他的威严从来不曾失去。更多的时候,他是慈爱的、柔和的,就像那钻天的白杨树,在舒展枝叶抵挡风雨的同时,也会洒下一片温馨的绿荫。
父亲,最怕他的孩子走得太远。而唯一的女儿远走天涯到西藏,正不知他在后面偷偷洒下了多少眼泪?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没法回头,唯愿在家的父母能平安健康、福寿恒昌!
萨娜吉,女,土族,原名胡月花,笔名萨娜吉,祖籍青海民和县,现居西藏山南市。有诗歌散见《天津诗人》《西藏日报》《西藏诗歌》《西藏文学》《西藏商报》等报刊和书籍,有散文编入有关书籍,曾获藏源山南有奖征文一等奖、2017年首届“吐蕃诗人奖”、措那旅游最佳文化散文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