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北区洞窟群

近日,敦煌研究院将要选择对外开放莫高窟北区洞窟的消息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和好奇。北区洞窟到底有些什么看头?北区洞窟与南区洞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北区洞窟在敦煌学的研究上有着什么样的价值?带着一系列的疑问,本报记者电话采访了远在敦煌研究院的彭金章高级研究员。

考古发掘历时七载明确了北区洞窟的性质

到敦煌莫高窟参观考察的人,一般都是到绘有壁画的莫高窟南区而很少有人留意对面的莫高窟北区洞窟。北区崖长700多米,也有数百个状如蜂窝的洞窟,但因为这些洞窟少有壁画,洞中只有堆积的沙土,似乎没有多大价值,所以很少被人提及。那么,这些既没有塑像又没有画的洞窟,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为揭开这些洞窟的真实面目,自1988年开始,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在彭金章研究员的主持下,用七年多时间对北区洞窟进行了六次大规模考古发掘,终于弄清了洞窟本来面目。

据彭金章介绍,北区探明的洞窟分6层,共248窟,加上南区的487座壁画窟,735座的总数量基本恢复了唐代碑刻中莫高窟“窟室一千余龛”的原始面貌。北区石窟中,25座瘗窟是在其他地方普遍存在,但在敦煌莫高窟是首次发现的,其作用和功能主要是埋葬死亡的小和尚。彭金章告诉记者,过去处理和尚尸体的方式大致有三种,一种是火葬,一种是土葬,另外一种是佛教未记载却在敦煌莫高窟发现的二次葬,即死后埋葬于其他地方,过一段时间后再迁移骨灰或尸骨到别处的埋葬方式。

对于北区的性质,长期以来,学术界有不同认识,其中比较流行和影响较大的认为,“北区洞窟是画工和塑匠住所”。彭金章说,通过数年的发掘和研究,不但没有发现上述资料,反而发现了禅窟、僧房窟、瘗窟、廪窟和礼佛窟等洞窟。从而证明,北区洞窟的性质是多样的,有供僧人修禅、供僧人日常起居、瘗埋僧人骨灰和遗骨、用于储藏物品、供僧人举行佛事等多个用途。北区洞窟的真正用途破解了困扰学术界多年的历史之谜,可以说它是南区洞窟的组成部分,北区洞窟与南区的石窟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这在考古学和敦煌学研究上都具有重大的价值。

发掘成果丰硕多种民族文字文献意义重大

除对石窟考古本身的意义外,北区考古还出土了一批遗物,其意义也极为重大。彭金章介绍说,从大范围来讲,文物数量达到7万多件,经过鉴定并陈列的文物有1451件,其中不乏首次发现的珍贵文物,填补了考古学领域的诸多空白。

这批文物有的为国内外所仅存,如西夏文《碎金》、《地藏菩萨本愿经》等都是孤本,汉文《排字韵五》是久已失传的古佚本;有的在当地是首次发现,如28枚西夏铁币的出土,是甘肃河西地区考古的一次大丰收;而首次在敦煌出土的一枚波斯萨珊朝卑路斯王时期铸造的银币,则是中西交流的物证,填补了当地一项考古空白。此外,北区还发现的一些汉文文书记载的是河西大凉国(自立于隋末,3年后便被唐朝灭)的历史,这一发现填补了国内有关河西大凉国文书的空白;除此以外,北区还出土了一批铜器、木器、铁器、陶器和棉麻毛丝织品等珍贵文物等。

特别引起海内外学界高度重视的是在北区洞窟内发现了多种民族文字的文献,尤其是西夏文、蒙古文、八思巴文、叙利亚文等文献以及回鹘文木活字等,均为南区藏经洞出土文献中所未见,这就更显得这批文献的重要性,也为我们研究唐、西夏和元朝历史提供了新资料。

据彭金章介绍说,中国的蒙古学专家从敦煌莫高窟北区洞窟中发现的大批文献中整理出一木刻版八思巴文《萨迦格言》,轰动了海内外学界。这也是继柏林收藏吐鲁番出土蒙古文文献之后在西北丝路地带的第二次成批发现。有关专家认为,它的发现对敦煌吐鲁番学和蒙古学均是一项填补性的工作,意义重大。《萨迦格言》又称《善说宝藏》,蒙古族民间又俗称《苏布喜地》(梵文音译),是藏传佛教第四代祖师,藏族著名学者萨班.贡噶坚赞(1182—1251)所著。《萨迦格言》,早在元代就有蒙古文译本问世,其后又有几种译文行世,同时用八思巴文、回鹘蒙古文、托忒蒙古文印行传世。这一作品在蒙古民族中影响较大,流传较广。

在北区新发现的115件藏文文献,多为墨书手抄本,而抄于磁青纸上的佛经则用泥金泥银书写,俗称金银书。有少数为木刻印刷本。字体有楷书、行书、青稞体、草体、长脚字体等多种。其中磁青纸上的金银书均为手书楷体,极为精美。装帧方面可辨认者多为梵夹装。内容多为佛教经典以及官府文书和社会文书等。这批藏文文献的出土,被专家们一致认为“意义重大,大出世人想象之外”。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北区第53窟内发现了叙利亚文文献,经北京大学东语系学者研究,其内容为叙利亚文《圣经》中的《诗篇》摘录。这是目前国内十分罕见的叙利亚文文书,它的发现可能对流行于中国的景教研究提供新的线索。

另外,在汉文文献方面也有重要收获,如第64窟出土的印本残片经核对为《资治通鉴》卷一六一梁纪十七太清二年条中的残文,与今本一字不差。由此我们可以知道,中国最伟大的编年体史书——《资治通鉴》,也曾传到敦煌。

回鹘文木活字版墨迹尚存北区曾有印场

在北区考古中,新发现的48枚回鹘文木活字让专家们非常振奋。这些木活字均宽1.3厘米,高1.1厘米,厚薄则依该木活字所表示符号的大小而定。经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回鹘文学者研究,确认新发现的这批木活字有“名词、动词词干、词缀、字母,不表示词义或语法的语言组合、标点符号、版框线和夹条等”。彭金章告诉记者说,此次新发现的回鹘文木活字与当年伯希和劫往法国、奥登堡劫往俄国的回鹘文木活字小大、形制、质地、构成完全相同,有关研究成果将陆续发表。

据有关资料揭示,1908年最早在莫高窟北区洞窟内进行盗掘的法国人伯希和在北区今第464窟发现了用于印刷蒙古书籍的大量小方木块(实是回鹘文木活字),它们各自能印出一个完整的字来。这些被伯希和劫往法国的960余枚“小方木块”,现收藏在法国巴黎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俄国人奥登堡率探险队于1914年在莫高窟发掘时也发现130枚古代回鹘文木活字。从奥氏所盗掘的遗物中有回鹘文木活字分析,专家们推测俄国人盗掘的洞窟亦在北区,因为迄今为止只有莫高窟北区洞窟出土了回鹘文木活字。但可惜的是,130枚回鹘文木活字现已不知下落。在今次对北区的考古发掘中,又新发现回鹘文木活字48枚。这样,连同早年伯希和劫往法国、奥登堡劫往俄国以及敦煌研究院原收藏的回鹘文木活字,莫高窟北区总计发现回鹘文木活字1118枚。如此多的回鹘文木活字发现于位于北区的第464窟及其附近,而且每枚木活字表面尚存墨迹。彭金章认为,当年在莫高窟北区曾经有过印经活动,其印经场所或许就在第464窟及其附近。北区洞窟出土的活字版回鹘文文献中,有一些很可能就是在北区印刷的。

如果说1900年敦煌藏经洞的发现让全世界为之震惊,那么莫高窟北区考古则再次引起了世人的瞩目。北区考古既是敦煌再发现,又是人们对莫高窟认识水平的进一步提高。而随着北区洞窟考古的“新发现”,必将有大量“新问题”的提出,敦煌学研究必将步入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

藏传佛教壁画的经典之作465窟神秘而又奇特

北区洞窟由于其特定的功能,大多数洞内基本没有壁画和雕塑。但位于北区北段北端的465窟不但有壁画,而且还以其壁画所表现的神秘而又独特的题材蜚声海内外。尽管465窟不属于此次北区考古的新发现,但随着北区的对外开放,越来越多的游人将有机会目睹465窟的风采。

据彭金章介绍说,465窟为元代洞窟,是一个以表现藏密题材为主体的佛教洞窟。位于洞窟区北段北端,覆斗顶,中央设圆椎形四阶佛坛,俗名“欢喜洞”。窟分前后两室,全为藏式壁画。表现形式为单身的和男女合抱双身的修密像,画法奇特,独具格调,在汉地佛教石窟中是唯一以藏密(双身)艺术来表现佛教密宗思想和修习过程的。

465窟在敦煌学的研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不仅仅是因其绘制精美,更重要的是,作为汉地佛教石窟中唯一以表现藏密思想的壁画,对465窟的深入研究将有助于我们了解佛教发展的历史及密宗的流传轨迹,并有助于我们明确敦煌石窟的断代等问题。

彭金章最后介绍说,目前北区洞窟的加固工作已经完成,通往洞窟的栈道也正在加修中,之后将有选择地初步开放部分洞窟。届时,游人将可以看到北区洞窟内存有的壁画、塑像,还有禅床、火炕、灶台等僧人生活过的遗迹,这些都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和认识价值。随着这些新景点的开放,可以分流、疏散前往莫高窟南区参观的游客,有助于壁画、彩塑的保护。而在敦煌研究院的展览馆中,游客们还可以看到北区出土的文献资料和珍贵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