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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华钦

花儿万千种,每朵独芳菲。因气候、海拔、土壤质地不同而生根、绽放,花色层出不穷,万紫千红,或娇艳、或淡雅;每朵花儿的颜值更是争奇斗妍,颠覆常人认知,令人感叹生命之惊艳,自然之妙笔;沉醉于它们散发出醉人的清香、幽香、清新、甜鲜……,沁人心脾。   

高原上的各种花儿,在雪线上,崖壁尖,石缝间,山坡上,沼泽里,自成天地。从开满河滩、平地的马兰花,到山坡、草地间的青藏龙胆;从爬满高山草甸的青藏杜鹃,到轻薄如绢摇曳起舞似猎猎旗帜般的绿绒蒿,还有圣洁的雪莲…….。这些高原上的花儿姹紫嫣红,各自含蓄吐露芬芳,明暗不一温暖的黄,浓墨重彩高贵的紫,层次不同热烈的红,深浅不一矜持的蓝,轻描淡写高雅的白,低低矮矮、袅袅婷婷、含笑芬芳,独享生命之尊。高原上的女人们亦如花,因文化传统、地域特色、生存环境不同而各有千秋,有温婉温润柔弱,有洒脱干练坚韧,千人千面……。每朵女人花都经风雨洗礼,霜雪沐浴,如高原上生生不息的草原、森林、湖泊、各种动植物般顽强的演绎着生命的多彩。

小镇的人口组成中,除原有部落村庄外,外来人口从解放前起就是因寺而聚。来自不同地方的香客、商人、手工业者,还有从青海热贡(现同仁市)、循化县及其他地方逃来的难民、流民均长居于此,为此寺院采取了十分宽松的政策,收留容纳,不收任何费用允许他们落居塔哇。出于人道原因,寺院“议仓”(秘书厅)还专门拔款修建了三座简易房大院,每个大院可容纳近百家无偿举家入住,不收房租。每年每户给寺院交纳几捆喂马的野草即可,寺院临时有晒选、炒青稞、简单土木维修活时招呼前去帮忙,还管饭。       

小镇女子大多精明能干,少有愚笨,不思进取之人,缘何如此,只因她们受共同文化的熏染,有共同的信仰,有相似的生活习惯,相互之间的影响、渗透,如影随形。更有因寺而名自带的地域仪式感,可以说每个在这方土地上存在的生命,只要是藏族,便与这座宏伟的寺院有着生死相随的联系,终其一生沉浸于他的仪式感中。这些女子如同夏日小镇西面达久滩上无垠花海间金、紫、白、粉相间的赛钦梅朵般灼眼。

老一辈的小镇奶奶们人人都有故事,个个都是传奇,每个人都是一部史诗。西奶奶今年八十有余了,但在她身上看不到八十多岁老人的衰老和无所欲求。相反,虽然年事已高,但规律的生活,安排紧凑的时间使她的日常更加丰盈。每天晨起的诵经、磕头是必做的功课,一碗奶茶、一拌酥油糌粑的早饭后,当小镇的太阳徐徐升起之时,她也穿好藏装准备出门了。小镇的街道并不宽阔,但一年四季从不缺少人流、车流,特别是在旅游旺季和“毛兰姆”法会期间,更是车水马龙,南腔北调的各色人群。平时,亦因这座著名的寺院,小镇充斥着来自不同地域的香客、游客,寺院周边更是一派熙攘。

西奶奶沿着县城的主街道直奔寺院而去,加入转经的行列之中,一生在此,她的人生、命运已和寺院水乳交融。这座有着三百多年历史的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坐拥八十六万平米的建筑面积,金顶、佛塔,殿堂、佛宫是其主体建筑,来自各地的朝拜者置身于金碧辉煌、恢弘伟岸的寺院建筑群落间,沐浴圣洁佛光的普照,祥和而宁静。自进入转经长廊的那刻起,西奶奶便已完全融入其中,心无杂念,口颂六字真言,手下频频转动玛尼经轮,开始了一天的“郭拉”。人们有序,匆忙的转动经轮,口中念念有词,每个人心里都有预定的数目,人群如流,祷词如歌。不远处的桑曲河奔腾不息,对面象背岭上苍翠挺拔的松树林携瞻佛台默然伫立,脉脉凝视着对岸的芸芸众生。

其实西奶奶的一生并不如意,命运多舛。但她坚强乐观,生活的悲苦喜乐终未削减她依然热爱的生活,追随的美好,如轮四季。三个孩子是她咬牙抚育、长大成才的,个中的艰辛酸涩非旁人能体会,好在佛祖有眼,尽管生存不易、世事艰辛,却也平安顺遂,孩子们成人后各自独立,她无疾无杂。除有时去儿子家里小住之外,乐得自在逍遥,专注于自娱之事,转经念佛。

西奶奶一生热心善良,周围邻居、朋友亲戚家的红白事从来不缺她忙碌的身影。最难得的是她的谨言、幽默、应景,可贵的分寸感,这是常人难以控制得了的。能干的她干起活来有条不紊,更别说灶台上的拿手活了,她包的灌汤藏包似一个个吐蕊莲花,亭亭玉立,皮薄馅多,汤汁恰好在包子收尾口里泛着小泡;她盛的蕨麻米饭,红白相间,金露覆顶;她熬的奶茶,也是浓酽绵长,齿颊留香。

小镇的藏餐人人会做,但拥有好歌喉的女子却不多,尤其是奶奶辈。西奶奶便有一副好嗓音,六七十岁时的她仍可在玛尼康全庄人聚会时一展歌喉,个子不高的她,干净利落的藏装,温和有神的目光、比例协调的五官,当她左手持栓有洁白哈达的酒瓶,右手搭在耳旁,一声“奧吔……”从她的唇间传出时,富有韵味的“鲁”响彻玛尼康内外。

独居的她生活简单,内心充盈。无论年轻时在山沟里、草原上、自建房里,砍柴火、捡牛粪、盘锅台、盘炕到修房子,还是晚年冬季在楼房里享用如春暖气,她的悟性、耐力及韧劲儿总让同龄人望尘莫及,也练就了她豁达恬淡的心态。她可以安然于珠海大儿家里南国的气候、饮食;也可在老家儿子处享受牧区生活的原真、天然,总之百变生活于她只是恒定。

洛奶奶比起西奶奶,更要年长,已故。但老人家一生以“干净、整洁”闻名于小镇,关于她,人们更多见到的是中年后期至晚年时的她,干瘦、肤色比大多数同龄人稍白一点,五官端正,个头较高,何时何地遇到她,无论是穿汉服便装,还是着藏装,总是色彩淡雅、协调。得体的穿着,响亮的嗓音也是她的标配。听说年轻时过惯了优渥的生活,丈夫曾是民国时期西北某银行的职员,解放后又是高校官员,是当时为数不多的见多识广之妇人,中年后因政治运动回到小镇,多年来在省城养成的生活习惯也入乡随俗。取暖由暖气变成了牛粪炉子、煤炉,做饭也是由液化气灶台变成了在锅台、炉子上完成,其他的不屑细说。也许是年少时养成的习惯,她能够自然而然顺应环境,将小日子过得舒适温馨。老太太要强,小镇女子大多俱此共性,老了更有资本闲谈。一次,在朋友给寺院供千灯的佛事活动准备工作中,偶遇另一年龄相仿的老夫人,俩老太太深入地一番交流,从解放前的生活到当前孙子辈儿的境遇,一阵畅谈,生活的艰难与蹉跎、境遇的变换和难测、时代的变革与发展,感慨流离岁月的颠沛,感叹今非昔比的当下;有时过境迁、不忍回首的往事,有风趣幽默、沧海桑田的笑语,有泪水,有笑声,又暗含晚年的各种攀比……,也许这本就是女人们拉家常的一种常态,一起干活的晚辈们也仿佛听故事般忙于手中的活计。

太奶辈的小镇老妇人,大多是从其他藏区投奔此地的。她们之中有的人,昨天可能还是父母掌心里的宝,今天就在某一处河湾或拐弯处,被马家匪军劫去,沦为人妇,不堪受辱的她们想方设法逃离家乡,翻山越岭、掩人耳目日夜兼程来到小镇。还有一些是家境原因或婚姻不幸投奔至此,她们围绕寺院扎根生存,一拖二、拖三的反哺娘家,又将侄女、侄儿接来帮忙抚养,成为新一代本地人,结婚生子、开枝散叶,一个家族人口的聚集也就此形成,从此故乡成为遥远的过往,她们生活在吉祥的佛教圣地,自带光环。

听说过一个故事,也是真实的事情。七十年代初的春天,一位从外省调来的母亲带着两个月大的小女儿,领着不到三岁的大女儿来到县属某羊场上班,孩子们的爸爸又在别处下乡,当她们乘坐公社的马车到达住处时已近天黑,为了让襁褓中的小女儿有个热炕睡,她选择了一处院子空旷,屋内有炕的房子住。

初来乍到的头天晚上,在同事们的热心帮助下勉强生火、烧水、入住,一帮人进进出出,倒也无恙。第二天晨起,这位母亲第一次认真的打量陌生的环境,看到院子正前方面对大山,就推测院后应该有水,便拎了一个小铁桶去找水。初春的早上,苍茫的草原一片寂静,泛黄的草皮上有星星雪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眺望前方,一条银色的冰带映入眼帘。

到河边后,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河面上找到一个冰窟窿,用手中的小铁桶在边缘处敲了几下,铁桶顺势滑进河里,没有舀水勺,只能捞起半桶水。当她回到小屋时,两个女儿还在安然的沉睡。

白天的日子还好打发,领着两个娃去上班,之后的夜晚便是诡异的开始。如果当天家里有男性或多人进入,那晚便能平静入睡。但是,如果哪天从早到晚只有她们娘仨,两个多月的小女儿从下午四五点开始啼哭不止时,年轻的母亲便如坐针毡、忐忑不安。黄昏时分,她去房后烧炕时便头皮发麻,内心充满恐惧,那个晚上就会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皮鞋上楼梯的脚步声,是令人后脊发凉,汗毛倒竖的一夜;如果下午小女儿不哭,那夜便能睡个安稳觉。

坚强的母亲只为两个女儿有个热炕睡,就硬着头皮忍着害怕熬了两个多月,直到天气渐暖,草原泛青、山花烂漫,小女儿也稍微长大一点,搬出了那个院子,之后才听说在那片草原上曾经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械斗。若干年后,每每谈起仍心有余悸。

环寺而居是小镇的特色,因寺而生是小镇人生存的根基。围绕寺院的居住环境使人口的集中成为可能,满足僧俗所需的各类商业活动活跃起来,从僧俗生活用品到手工艺品、高档商品,林林总总、琳琅满目,成为最早的塔哇商业经济。农牧产品的交易数量、规模与日俱增,商品流通日益发达,来自内地和国外的生活用具、靴帽服饰、华丽绸缎、珊瑚及金银饰品、名牌手表一应俱全,小镇成为安多地区重要的贸易集中地。贸易的好处使族群之间的交流、互动、融合加速,为现代旅游业的发展先行的创造了条件,只不过那时还不叫“旅游”。当时,因了小镇的热闹、繁华,被誉为“小北京”。今天街道两旁鳞次栉比具有鲜明地域风格、民族特色的各类店铺、宾馆,为旅游业的发展提供了空间,使游客们找到了释放身心的归宿,晨雾暮霭中的金顶寺院静静肃立于此,此心安处是故乡。

亦因寺院,小镇百姓的观念比起其他内陆藏区的民众更为开放、前沿,由此也使小镇的女人们独具风采,果敢、机智,独具韵味,可商、可农、可厨、可工。究其原因,还是因了这座寺院,使人们有更多公共活动的场所交流、效仿、学习,由此成为小镇女子的风骨,在相互影响中不断丰满自身。

小镇女子有万种风情,“善”字独占鳌头,受藏传佛教文化的影响,懂得“赠人玫瑰,留有余香”,“良言暖心”,同情心,悲悯心与生俱来,乐善好施。天寒地冻的冬季,一杯枣糖暖茶双手捧上,各方香客手持琥珀色的茶水行走在转经路上,是小镇的另一种风景。这种情景在其他季节也可经常看到,特别是在每年的“娘乃节”前达到巅峰,一杯酸奶,一碗凉面,一瓶饮料,一双手套……,凡是能想到的,能使香客受惠的布施方式总被人们创新,其意坦然:只想干点善事!而那些游客在此也能出其不意的收获各类馈赠。

堪卓是五六岁时来到小镇的,她被上塔哇的一对夫妇收养,此类现象在小镇较为普遍。她的原生家庭在相距一百多公里外的半农半牧区,信仰藏传佛教的信徒大多心中有个共识,认为居住在寺院周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有福报,生活条件也会比在老家好。

她的养父母是一对和蔼的中年人,养母特别勤快,总是将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灶台上的铜锅铝壶擦得锃亮,藏式碗架上吉祥八宝、三道等各种藏式图案的大小龙碗也是亮锃锃的整齐摆放。记得小时候去她家玩,她养母总能被变戏法似的从碗架上的某个碗里拿出几颗当时很稀罕的糖果分给我们,或者一件精致的小饰品作为礼物给我。她的养父是个手艺人,收入不高,但每天都有,一家人的温饱不在话下,加上养母的勤俭持家,日子过得温馨怡人。他们先是和邻居共处一小小的四合院,后来邻居家在别处修建了新房,他俩又将他们的房子买下,从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家院子,养母将小院落拾掇的井井有条。夏天时,还总在大门顶种上金灿灿的灯盏花,人未进门,先映入眼帘的是门顶的一片金黄。

她到小镇已经有三十五六年光景了,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成长为一名中年妇女,期间结婚生子,送走养父母,现在唯一的女儿也从一所医学院校毕业,在县城医院打工。目不识丁的她,是典型的青壮年文盲,好在天资聪颖,吃苦耐劳,知识吸纳能力还尚可,算账、微信、短视频都能运用自如。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去巷口和朋友合伙开的馍铺,打开第一盏灯,开始一天的劳作。和碱、揉面、成型,上笼、下锅,七点钟时热气腾腾的花卷馒头已一排排摆好在木头盒子里,香喷喷的油炸果子也一溜盛在条型容器里,小巷的烟火开始了……

除了做馍,卖馍以外,她还有不少的社会事务、义务帮工,有时会和伙伴们去寺院帮忙,如僧人翻盖僧舍,她们去给工人帮忙做些小活、做饭;有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在寺院搞佛事活动,需要协助,小到擦酥油灯具,大至包灌汤藏包以及擦洗供饭锅具、笼屉等一应杂活;隔壁邻居的红白喜事更是少不了她,尊老爱幼、能干踏实,尽己所能。

完成一天的日常,晚饭后她一般都会去转经,一到两圈“郭拉”是必须的,抛去一天的繁杂细琐,安心转“郭拉”是一种精神享受,宁静、忘我。尤其是月朗星稀之夜,沐浴在银色月光下,庄严肃穆的百米转经长廊里“吱吱”的经轮转动声伴着诵经声,如水人群顺势向前,步履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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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华钦

央金玛在政府部门工作,正值盛年,有一对儿女,一个已经工作,一个明年高考,从小在小镇长大的她早年在内地打过几年工,后来回到家乡,恰好找上了工作。在今天的年轻一代看来,她的运气的确不错。公婆都是体制内的干部,至今还没麻烦过她这个儿媳妇,反倒是在省城帮他俩培养出了正在工作的大学生女儿。轻松、宽容的家庭氛围,丈夫体贴,公婆知理,他们家的生活令周围人羡慕、称赞。央金玛的业余生活较为丰富,有一帮情投意合的好姐妹,经常性的团体活动,使她们的小集体日益弥尖。在一些吉日,她们会去神山上煨桑祈福,垭口、山尖的猎猎五彩经幡下有她们抛洒龙达、点燃桑烟的倩影;她们不时也会出现在寺院周围,冬日熬几锅红枣糖茶,给转经的信徒送去温暖;她们还会出现在一些举办佛事活动的厨房里,几百上千的藏包在她们手里玩儿似的被捏转,最终变成朵朵莲花。

她们有小镇中年女性特有的魅力,成熟、大度,舍得付出,懂得享受生活,不仅传统节日从未没被落下,她们还会盛装过“母亲节”,将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的摆出来,堂而皇之给它快乐的理由。明艳斑斓的鲜花,五颜六色的气球,庄重华丽的藏装,喜庆华美的蛋糕,丰富可口的佳肴,动人心弦的“鲁”,婀娜多姿的“噶尔”,用欢快的歌舞,悠扬的乐曲祝福家乡繁荣、家人安康、众生平安,愉悦身心。这些现代女性可以在平淡无奇的日常中寻找灵感、创造乐趣,一道新菜肴、一束插花、一套新餐具、一杯自磨咖啡,都可成为她们活色生香的烟火。

措姆已经大学毕业几年了,但大环境下找一份体制内的工作机会少之又少,结婚生子之后的她谋到了一份自己热爱的职业。戴着眼镜,长相知性的她干起了自媒体,从韭菜花酱的推销到各类电子产品的推介,是她直播带货的主要内容;同时,她又是一个商业嗅觉灵敏的主播,大到佛事活动、节日庆典,小至村落传统民俗、婚庆现场都能出现在她的直播间或短视频中。她总能早于别人知晓道路状况、现场场景,在直播间里明确告之粉丝,标准、悦耳的安多语,动听的声音,周到细致的播讲,能使她的粉丝足不出户便收获有用信息。可爱的她也会分享美景美食,通俗易懂的讲解,油画般优美的画面,充满民族风情的配乐,让人不觉心之神往。较之一般的自媒体主播,她的解说更富文化内涵,能思路清晰、表达得当的讲出所涉内容的历史渊源、人文背景,尤其擅长叙述藏族古建筑物、古村落的前生今世。

随着粉丝的上涨,措姆的商业活动也从线上转至线下,她家的藏餐馆在小镇一角隆重开业,她就是流动的广告。古朴的两层四合院藏式建筑,内部按传统藏式板房风格装潢,门楣精雕细镂,窗棂典雅吉祥。走廊里错落摆放盎然绿植,木色背景与亮绿植物相互辉映,无论院外阴晴,进入其内,便心之怡然。倚窗而坐,能看见对面金顶琉璃的吉祥寺院,而向左上方望去,则是远处蜿蜒流淌的桑曲河和大片的湿地草原。着藏装的服务生端上一盘盘特色藏餐,而她正在细致入微的告知大家具体细节,配以或轻松或深情或欢快的背景音乐。

歌手周毛已经出道快四十年了,比起老一辈歌者,她是年轻的,是介于民间歌手和专业歌唱家间的中人,多年来风姿绰约的她,将带有浓郁小镇气息的民间音乐传遍了安多藏区。个子不高的她长着一双迷人的大眼睛,灵动而传神,鼻子、嘴巴也配合了出彩的双眼,精致、小巧,一口洁白的贝牙锦上添花。无论是民歌的吟唱,还是手持扎念琴的弹唱,端庄动感的台风,磁性十足的美声,总能引人入胜,百听不厌。声名鹊起的她多年来持续被邀参加区域性大小电视台藏历新年晚会,灌制的唱片也不在少数。平日里她也会放下身价,应邀为老人贺寿宴会,新人婚礼献唱,将深深祝福传递。

她比老一辈歌者们的精彩之处还在于近两年成为直播播主,她的团队不定期的会有新歌手PK直播,以她为首的播主们是评委,指点新手迷津,交流学习,传统音乐也被水到渠成的传承。虽然她已近花甲之年,但岁月的痕迹除了眼角的菊花外,似乎没怎么关照过她,不时更换的藏装,时尚、明艳,完全忽略了年龄且协调。听着她的歌声长大的晚辈们,遍布安多草原山区的每个角落……

平常的家居生活中,小镇女子有所有女性的本能,为母则刚,更有游牧民族血管里流淌着的江河草原,高山雪峰,还有小镇所赋予的细腻旷达。她们可以是柔弱的女子,也可以是坚强的女汉子。上有老下有小,应对各种琐碎的家庭事务、社会关系,属于她们的“自我”越来越少,有的只是身后拖着的整个世界,从容面对,沉稳处理,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是员工,集多角色于一身,历练、成长。无论是在阳光明媚的时节,还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一餐可口的饭菜,犒劳一天的辛苦是大多数小镇女子的日常,物质可以不富裕,粗茶淡饭同样可以让生活绚烂多彩。

她们是忙碌的。祭祀亡灵时在加吾弄隆哇里她们会对着袅袅“擦斯儿”高唱六字真言歌,当高亢悲怆的“唵嘛呢叭咪吽……”飘荡在空旷的山野里时,逝去的亲人们会收到来自至亲的思念。娘乃节时穿着整齐,有序的由幼童领队、按年龄排着队列,围绕寺院一路颂唱六字真言前行,这是小镇农历四月十五庄重的仪式,这个月来自各地的香客数量仅次于正月法会。每到香浪节,她们同样是忙碌的,尽管市场经济带来了各种便捷,但作为主妇,仍然有许多细琐的准备工作,当然,如果仅在旅游点就餐,那就另当别论了。否则,按照传统习惯,一套藏餐的准备也需要样样俱备。接近年关时,又将开始置办年货、添置新碗筷、除尘扫房、清洗、炸馍……当“八吉祥相”、“牡鹿造型”、“和气四瑞造型”等红艳艳的藏式窗花贴上窗户时,年味已渐浓,“洛萨嘎保”也快进入大人们的话题和孩子们的期盼中了,就等正月初一早上穿上鲜亮的藏装和接受“洛萨嘎保”带来的新年礼物。总之,生活因她们而丰满,小镇因她们而精彩。

小镇是神圣的,是神奇的,更是真实的,他的庄严肃穆里,他的凡尘俗世间,有无数健在和已逝去的朵朵赛钦梅朵的滋润,她们的风采成为小镇靓丽的风景;小镇也是温暖的,包容的,他饱含深情的热忱回馈,使那些赛钦梅朵更加旺盛、艳丽……


清风,原名卓玛措,教授,现供职于甘肃民族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