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农村的人,一辈子印象最深刻的事莫过于麦子成熟的时节吧!汗水的消散才能换来麦子的收成。谷物入仓既是幸福的也是艰苦的,农村人民的生活似乎不是由自己去过而是被一场又接着一场的农活推着向前。
然乌河畔的人民,在白色的藏房四周种上麦子,每一粒麦子都带着一栋房子的希望。麦子和房子在养育了人们的同时也深深地捆住了他们。中国人向来安土重迁,更何况是经历过苦难的然乌人民,粮食外销带来的收成使人民坚信土地和房子永远都会是自己最终的保障,因为世代为农的父辈觉得在时间里唯一不会辜负自己的便是麦子。只要在秋末播下种子,按时浇灌、施肥、除草来年夏季定会有金黄的麦子等待收割。麦子的成熟是突然的,白天绿油油尽情展现生命活力的麦子经过一场大水的浇灌和一夜的吸收、消化,第二天便有麦穗成片变黄,黄绿相间的麦子随风招摇似乎也在呼唤一场大水。都说人争强好胜,麦子也不例外,都想要早日成熟,不甘在成熟的季节落后一步。为了催促麦子早日成熟,人民右肩扛着一把耙子,嘴里叼着一根刚从麦秆上截下来的新秸秆站在村头水池边等水,随着水池里的水减少嘴里的甜味也逐渐变淡。水流带着希望流过一家又一家的麦地,每天站在水池旁等水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水池白天流失的水夜晚定会被注满,第二天又有新水流入不同的麦地,仿佛经过一夜的光阴一切都是崭新的。镶嵌在白色藏房里的层层麦地,一天比一天黄,穿插在其间的白蝴蝶、黄蝴蝶、彩蝴蝶忙得不亦乐乎,似乎在品鉴麦子是否成熟了?只有池塘边的老杨树一直坚守阵地,送走一批又一批的等水人,等来一年又一年的麦子成熟,也总能在每年的五月收获无数个满溢幸福的笑脸,只是每年都有些熟悉的脸孔消失后就没有再次出现过。
是的,麦子的成熟是突然的,半黄半绿的麦子经过一夜便成了黄澄澄的,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灿烂耀眼,起风时麦浪一浪接过一浪,从这地传到下一地,整个村庄填满了丰收的浪潮,新粮的收成充斥着村庄。连牛羊都跟着高兴起来,新鲜肥美的秸秆中不时夹杂有新粮,一顿美餐随之即来。
叫醒人的永远不是闹钟,人总会在自己想要醒来的时候醒来,而且不会晚一个时刻。麦子成熟的时段是村里最为热闹的,凌晨始,一家接一家不断有灯光亮起,人们总会喝上一碗醇香的酥油茶补充体力,拿着镰刀、背上绳子在月光里走向麦地。月亮是温柔善良的,默默高悬上空,给收割的人送上明亮与清凉。月光下成熟的麦子比未成熟的轻盈很多,月光里一些麦子倒下了又有一些麦子成熟了。麦子使命从土里长出来的那刻便注定用自己的生命成全别的生命最后又复归土地,可谓是生于斯长于斯归于斯,被它养活的农民亦如此,一直坚守同一片天同一片地,在浮躁繁华的社会里忠于一处地,是贫贱更是伟大。天亮时,一片麦地已然消失于白藏房间,只剩下未曾展示过真面目的地表裸露出来。月光消退,日光接续,一捆捆麦子被背回家等待着夜间的脱粒。昨夜的麦粒和秸秆在几个小时的搬运下走出了麦场,整个世界又恢复了金黄,房顶、庭院、公路、就连树枝上都是秸秆和麦粒。高原时晴时雨的气候让人高度紧张,时刻关注天气变化,一阵暴雨很有可能让几天的劳作前功尽弃,只有收进粮仓的粮食才能称为今年的收成。
麦地给人创造幸福,也给人带来痛苦。每年也有人逃出麦地,多年后才发现那早已成为回不去的故乡。
罗绒藏格,女,藏族,四川乡城人,宗教学硕士。得荣县民间文化保护与传承协会会员,乡城县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发表在《贡嘎山》杂志和藏人文化网、指点乡城等网络平台。现供职于得荣县白松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