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庞措位于定曲河畔,是定波河谷第一大神山。千百年来,河谷的人们每年都会去朝拜一次,从不间断。以此来祈求神山保佑在新的一年里家人平安,生活幸福。这一习俗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象雄时期,来源于藏族的原始宗教“苯教”。

        “苯教”信奉万物有灵,认为世间的一切,山、水、树、岩、土地等等都有神灵和鬼怪,人世间的各种苦难,包括疾病、自然灾害,都与它们有关。这些神灵主宰人世间的祸福,对们只能小心供奉,否则它们一旦发怒就会给人类降临各种灾难,因此各种祭祀神灵的仪轨习俗应运而生。而这转山祈福便是其中的一种。

        当太阳照射在庞措山头的时候,我们今天的朝拜之旅也就开始了。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的公路已经可以直接到达半山腰了。乘坐汽车,穿梭在青㭎树林里,我们越来越靠近神山,它那庄严的法相也渐渐映入眼帘。

        庞措山几乎每年都去一次,但每一次都会给予我们不一样的感受。今天的天格外的蓝,万里之中,只有山顶上漂浮着几朵孤独的云。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在大地,像是在对冬天宣誓它的主权。

        大约驱车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一块被青㭎树举到头顶的圣地,正坐落着曾盛极一时的洞工寺。此寺曾经是康区宁玛派“第二大金刚座”,后来迁寺于崩土,形成了现在的崩土寺,是定波河谷佛教兴盛的见证者,也是河谷历史变迁中的一粒尘埃。

        岁月的洗礼加之风雨的摧残,曾经辉煌的寺庙现如今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一些土墙,依旧坚定的矗立在那里,与远处的庞措寺遥遥相望着。

        再走上一段路程,便来到了庞措寺遗址下面土和石修筑的佛塔前,相传这座佛塔是某世庞措活佛的肉身灵塔。几百年前,定波河谷麻风病肆虐,人们苦不堪言,很多人都在那一时期相继离世。为了杜绝麻风,那一世的庞措活佛以自身圆寂为代价,修建了这座肉身灵塔。据传,那位庞措活佛在圆寂前对自己的侍从说,自己圆寂后法体要头朝下而埋,这样便可以完全镇住麻风。这样做,也就意味着活佛圆寂后还要忍受极大的痛苦。侍从不忍心,于是将活佛的法体略微倾斜了一点,而这也使得麻风并没有被完全镇压。

        朝拜完灵塔,便可以看到庞措寺遗址。庞措寺曾经是定波十三座寺庙之一。关于这座寺庙的修建的传说,我曾经写成文字并在藏人文化网发表。寺庙有庞措活佛转世。现在的庞措活佛有三位,是十三世活佛的身、语、意三化身。关于庞措活佛的转世之链,著名作家格绒追美的长篇小说《隐蔽的脸》中有详细介绍。庞措寺在几百年前就是康南北藏宁玛派首屈一指的大寺,满山遍野全是修行者,据说还可以听到十万多人的诵经声。后来和定波河谷的另外两座寺庙,呷布和绒绕三寺合一,也就是我们刚刚谈到的洞工寺。

        我们在寺庙遗址吃了一点干粮,又继续前行。以前去转神山,人们还会在这里生火烧茶,美美地喝上一壶酥油茶再前行。现在为了森林防火,山中禁止生火,所以无法喝上一口酥油茶。

        从寺庙遗址到山顶这一段路是我最喜欢的,因为这段路上有很多历代庞措寺高僧大德留下的“圣迹”和天然形成“神物”,而且走这段路的时候人们手里还会拿着一把一尺多长的毛线,毛线可以是任何颜色的。人们会在山路旁边的青㭎树的树枝上系上毛线,但不能打死结,因为这会影响树枝的生长。

        最先见到的“神物”是“空行母石台”。它是一块桌子那么大的石台,中间略微凹进,四周略微凸起,上面被朝圣的人们倒满了青稞糌粑等。在上面倒五谷等可以保佑在这一年里庄稼丰收,粮食富足。但那上面的青稞糌粑等永远不会满,因为被神山上的小鸟和山鼠等动物享用了。它们不惧怕人类,朝圣的人们也不会赶走它们,因为人们坚信它们是空行母的使者。

        朝拜完“空行母石台”,再走一会便来到了“居美益西多杰尊者全身像”前。他在一块较大的石壁上,石壁上的尊者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见到了尊者的真容。可惜的是这全身像已经残缺了一角,据说是被河谷里白格村的一个人在“文革”时用炸药炸去了。后来,那位老人在几年前转神山的时候,走到这里时突然去世,遗体还是被朝圣的人们抬下山的。

        除了以上的两件,还有很多“圣迹”,如“某世庞措活佛踩在石头的脚印”“某大德的手掌印”“天然形成的六字真言”“庞措活佛用手指在石头上画的十字符”等等。

        我们终于来到了庞措山的山顶,山顶被白雪覆盖着。此时,神山已经完全露出了它的尊容,戴着洁白的银冠,披上了金黄的衣裳,俯视着定波河谷,透着一股“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这是一种无法用文字来形容的美,准确的来说是我无法用我的文字来形容。就像格绒追美在书中所写的那样“看着从庞措神山上飞下来的雄鹰在头顶盘旋时,我多么想把内心的感受写下来啊,可是,我们掌握的汉字远不足以表现内心模糊的冲动。”

        来到山顶挂好了经幡,向四周望去,颇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因为不能煨桑,所以很快就下山了。下山比上山轻松不少,一路上外公他们高诵“六字真言”,一部分声音被庞措山给吸收了,一部分声音随着徐徐清风飘向远方,一部分声音悄悄地钻进了动物些耳朵里,还有一部分从我们的耳朵里进入,沐浴佛法的甘露。

        定庞措是故乡人民的精神支柱,如果说定曲河是母亲,那他就是父亲。无论将来我们走到哪里,内心深处总会有一片净土,定庞措依旧巍然不动地坐落在那里,提醒我们要永远保持一颗善良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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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郎彭错,藏族,2003年出生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乡城县,现就读于甘孜藏族自治州康南民族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