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份雨水充沛的时节,有一种山间野味正在地下孕育生长,这来自大自然的馈赠,每年如期而至的给人们餐桌上奉上一道美味佳肴,这就是大家所熟知的山野鸡枞菌。一旦下雨,意味着第二天就可以到山坡上去寻找鸡枞菌,人们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幻想着把一大窝鸡枞菌收入怀中,似乎闻到了鸡枞菌散发的清香味,心里美滋滋的。   

        天刚蒙蒙亮,农闲时的人们就手持镰刀,背着赶场用的小背篼,犹如一副上战场的架势朝野外山坡上奔去,心中不停的盘算着今天一定要满载而归。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有底了,哪里有菌,哪里没菌,这是心中的秘密,外人他是不会告知的,他们不是漫无目的的满山乱窜,而是有目标的去找菌。他们是行家里的一把手,每次出去绝不会空手而归,找菌成了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主要职业,这也会给他们带来一笔不菲的收益,顺便也可以补贴家里生活食用。   

        从小在农村山里长大,我对鸡枞菌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也成了童年美好的回忆。那时,早晨放牛割草成了家长交给孩子们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由于经常在山上疯跑,跟山野鸡枞菌偶遇的次数就多了。在那些年代,捡到鸡枞菌多数舍不得吃,为的是换几个钱可以去交学费读书,也可以改善家里的生活,只有少数的鸡枞菌自家留着吃,要是捡到一朵或一窝鸡枞菌,别提心里有多高兴,大伙都会竖拇指夸赞捡到鸡枞菌的人运气好。 

        从那时起,我似乎把捡到鸡纵菌跟好运联系起来,我相信,有好运的人一定会遇到鸡枞菌的。   

        记得有一次,我一个人在老家的小路边坎下苞谷地里割草,却闻到了一种特别的味道,那味道清香扑鼻,嗅着飘香四溢的味道到处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好像它是在跟我玩捉迷藏似的,毫无踪迹。于是,我打消了寻找它的念头,继续割草。我想,或许我们的缘分未到。后来,在一处茂密草丛里,我像往常一样挥舞着锋利的镰刀,一棵棵嫩绿青草齐刷刷的倒下,我把倒下的青草拿起来,不料却发现割断了两三朵鸡枞菌,我顿时一愣,赶紧停下来,小心翼翼的在草丛里拾起鸡枞菌来。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么多鸡枞菌,足有40来朵,大约3斤左右,灰白色的菌盖如一朵朵撑开的伞惹人喜爱,又像看羊老人头上戴的斗笠那般,我像中大奖似的兴奋不已,我用茅草的茎把它串连起来,生怕弄坏了这些“小家伙”,我马不停蹄的向家里走去。刚走到离我家还远的小型水电站的旁边时,被一位在水电站门口做小卖部生意胖乎乎的中年妇女拦了下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7元卖给了她,我拿着钱飞奔的跑回去向父亲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也是我人生中收获的第一桶金,那高兴劲儿,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不知道鸡枞菌是怎么长出来的,只觉得能长鸡枞菌的地方就很神奇,有人说是屎壳郎把牛粪滚成团拖到地下埋起来,这样就会长出鸡枞菌。还有大人们说遇到鸡枞菌不要说话,要静悄悄的采,若大声讲话会把“鸡枞娘娘”吓跑,并要把采过的痕迹恢复原状。其实,遇到鸡枞菌大声讲话以及填土掩盖是怕别人发现,大人们的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但其中又蕴藏着私心。   

        后来才明白,野生鸡枞菌与白蚁营共生生活,凡是有鸡枞菌的地下方就一定有白蚁巢,白蚁巢中存在着许多微生物种群,除以鸡枞菌为主要菌物外,还有细菌、青霉、曲霉等十余种。因此,这样的地方才会生长出鸡枞菌来。   

        大家都晓得鸡枞菌喜欢生于荒山草坡上、树林中、包谷地和土坎之上,不管在谁家的庄稼地里或荒山荒坡上,谁发现就是谁的,假若两人同时看见就得平分,当然也有多人看见的时候,就不按规矩了,一窝蜂的哄抢,谁抢着是谁的。所以,每逢找到鸡枞菌,一般都不告诉别人,来年又去找。   

        当地人都知道,刚出土的鸡枞菌是最新鲜的,得抓紧采收,一旦菌盖撑开了,肉质就老了,口感就差了。所以,把握时节才是最重要的。不过,生活在农村的人,只要你勤快,就能吃到鲜美的鸡枞菌,山上的鸡枞菌就像是专为你而栽的那样,倘若是懒惰的人,就只得羡慕旁人了。   

        鸡枞菌不仅肉厚肥硕,质细丝白,味道鲜甜香脆,即使你站在十米开外,都可以闻到那鸡枞菌散发出带有泥土芳香的独特味道。无论是炒、炸、腌、煎、拌、烩、烤、焖,清蒸或做汤,其滋味都很鲜美,素有“菌中之冠”的称谓。  

        自从离开农村后,再也没有亲自去山上采到野生的鸡枞菌,更不用说在野外巧遇鸡枞菌。日前不久,同事的朋友打来一通电话,说捡到了几朵鸡枞菌,叫我回去分享一点拿来吃,量虽不多,却是他的一份心意,为了让儿女能尝到这地地道道的乡土味,他自己也舍不得吃,专门为我们留着,或许只有这种味道,才能勾起那份浓浓的亲情,才能唤回儿女们的心。  

        每次回老家三垭或路过罗卜丝、恩渡、棉沙湾一带,都能看见山里的菌农们在公路旁卖鸡枞菌的身影,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那当年的记忆又在脑海里不停的闪现。每年七八月份回到史洛拉达家之后,我都会去附近的山上瞎转悠,看能否再碰到鸡枞菌,去小时候捡到鸡枞菌的地方,往往是一无所获,两手空空的回来,也许我不是真正的去寻找鸡枞菌,而是去找寻那份童年的美好的记忆,那份挥之不去的快乐时光。


原刊于《甘孜日报》2020年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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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马鲁石,彝族,四川九龙县人。作品散见《四川党建》《西南作家》《新时代摄影》《凉山文学》《贡嘎山》《甘孜日报.康巴周末》等报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