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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着黄河逆流而上,我们从海拔1500米的兰州逐步抵达海拔3600米的甘南,现在我们距离刚杰·索木东的故乡越来越近了。要是能够在这段旅程中去解读与解锁刚杰·索木东的诗歌世界,就能看到更为开阔、浩荡的甘南。

        刚杰·索木东是一位城市的外来者,来自于甘南草原,承受着漫长的乡情折磨,于是有了一本题为《故乡是甘南》的诗集。然而,当我们以读者的身份重新查看其诗歌骨骼与经络时,才会发现在他的作品里,其内在动力能使我们为残缺的世界报以真诚的眼神,并将踟蹰已久的暗伤藏于衣袖,转而珍视人间的秘密并阔步向前。

        我们在他的诗歌当中看到村口点头的青稞,看到落于群山的夕阳,看到散落于苍茫草原的羊群,不自觉地热爱这种平凡与自然。在他的诗句中,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温柔与平和,是一种来自远方的呼喊。可是当我们面对自然与故乡时,又能回归到一种成年的愁绪当中。刚杰·索木东所看到的,也许其他走过甘南的人都能够看到。这不是一个奇幻无比的世界,而是一个长着牧草、石头上泛着白光的现实世界在心灵之上的投射。那些作品中的想象并不来源于虚构的场景,而是源自他的真实经历,经过时间的沉淀转变为文字,让读者能够窥见诗歌的秘密。他对自己说着充满激情的话,展示到我们面前的诗歌语言,充满了丰富的阐释可能。

        我认为,诗歌在不同人的视野中因经历的差异而有不同的解读,这是诗歌隐喻中一种暧昧的、难懂的方式,给予了诗歌读者阐释与理解的空间。刚杰·索木东曾说:“手持文字的使者,应该首先点亮火和光,然后去点亮自己和整个世界。”我们可以将此称为刚杰·索木东的诗歌信仰,也可以认为这是他与自己作品之间的契约精神,这种精神当中含有一种担当与执着。以此来看,他的诗歌写作隐含着一种较为清醒的自我认知,不断诉说与建立真实而又完整的本我,以此来拓展自己的写作疆域。

        纵观刚杰·索木东的写作,他的生活路径为其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并没有流露出紧张感。中国的“70后”诗人善于描摹城市化进程对于诗性心灵的冲击,而刚杰·索木东以与生俱来的精神特质与其对抗,以不断思考的方式持续写作。当他人通过拆穿生活之后感到虚无又重新回归生活时,刚杰·索木东仍然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一种诗性的从容与泰然。

        勤奋给予了他丰厚的诗歌回报,让其诗歌中回荡着爱与温情:“白发的尽头并排站着苍老的母亲”,“终生相许的誓言/从草地最深处驱散冬季的凄凉”,“故乡就像折断胸口的肋骨/让我在弯腰的每一瞬间/都能体会那揪心的一痛”。他将心灵中一大部分托付给了故乡卓尼,而实际上,他是一个长期居于他乡的游子,或者说他身体上的归宿早已修改成了兰州,故乡卓尼对他来说只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他偶尔会在假日里重新回到卓尼,但这种特殊的身份不断告诉他:只要你离开了那里,便永远不能真正回到那里。

        他的诗歌展现出一种流连的生命状态,我们似乎能够看到这种由源头而生发出来的光芒,散播在黄河之滨。他虽然跨越了地理上的距离,但却并不想跨越心理上的距离,这便构成了他诗歌中的一种哀愁,也形成了从内里生发出来的短暂疼痛。虽然我们能够从他的诗歌当中看到生生不息的力量与焰火,但这种来自于故乡的哀愁时时萦绕于他的耳畔,使他在真正意义上成为了故乡之外的另一个人。

        生命的流连是时间持续的流逝,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对生命的又一次回望,这是不可逆反的状态。流连是一种过去与现在之间的黏合物,诗人成为两者之间的交叉点,捍卫着故乡在他生命中流逝的速度。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更为真切地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感受到自己的无足轻重与渺小,诗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产生。他的诗歌之所以被认可,正是因为这种古老的浪漫与忧思。


原刊于《文艺报》2023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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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树贤,笔名树贤,1992年生于甘肃白银。西北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著有诗集《逃上一棵树》《白银之歌》,曾获第六届黄河文学奖青年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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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杰·索木东(1974—),藏族,又名来鑫华,甘肃卓尼人,1998年毕业于西北师大数学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藏人文化网文学频道主编。有诗歌、散文、评论、小说散见各类报刊,收入数十选本,译成多种文字。著有诗集《故乡是甘南》。现供职于西北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