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立冬就收到一则寒潮预警,气温下降十度以上。不是特别冷,但温差太大,还须注意,少出门吧。日短夜长,八卦看多了乏味且不过脑,想来看点正统的东西。过去读过几本小说,与其说是读不如说是看,看红火。诗就不一样了,虽然在篇幅上或许不到小说的一页,如果像看小说那样去看是看不下去的,有的诗看一句就把你噎回来了。所以诗只能慢慢细读。如果小说是粮食,那么诗就是粮食酿造的酒。冬日夜暖,于是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大野奔跑》。这本书的主人本是我弟弟,作者是天祝诗人仁谦才华,因为我在几本期刊上曾读过仁谦才华的诗,印合我的口味,自觉能读懂,所以就夺人之爱拿了过来据为己有。其实我已经读过两遍了,再读就是玩味。有味可玩,说明有我的理解在里面。有味可玩,说明不简单,也不过于深奥。喜好于玩的东西是会上瘾的,读诗玩味像打扑克牌一样,洗牌翻牌,打出的就不一样了。说“诗歌是一千种未曾理解的思想容器”也不为过,同一诗歌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理解,同一个读者读过的诗过几天再读,理解也会不一样的。探究诗歌更深层含义是一次尝试,也是一个挑战,更是一次冒险。现选取几首仁谦才华的诗歌探究一番,与大家共餐。


微尘中的折光


        蚂蚁、石头、一座院子十分平常,但在诗人眼里却成了一面镜子,反射出灵魂的光芒,直刺痛点。蚁王瞬间的果断与抉择,使我对“蝼蚁之命,何足挂齿”,有了重新的认识,敬慕之情油然而生,蚁且如此,何况人呼?人生不仅要仰望星空,也请俯视蝼蚁。石头随处可见,诗人却灵光一闪,给普通的石头赋予了特殊的使命,占据宇宙,分割时空,穿越世纪隧道,最后把“石头还给石头/声音还给声音”,投射出生命回归的哲理。一座院子更见其天地入于心的禅定与顿悟,要么在世俗中孤独,要么于红尘中超然,一场灵与肉的分裂,让心灵得以慰藉。

        “电闪雷鸣中/蚁群转场//蚁王率部族向高处的蚁穴转移/蚁王断后,蚁群安然入穴//蚁王没来及入穴,被洪水卷走/它挣扎于骇浪/脱险的蚂蚁们麻木地观望着/一只蚂蚁折返/去救它的领袖/被一浪打翻在岸边/无助的眼神/像空茫,迷蒙的雨天//蚁王一寸,一寸/游上岸//至穴口/把救它的那只蚂蚁挡在穴外//蚁王入穴/将蚁穴封死//蚁王和它的部族/再也没走出/洞穴”(《泯灭》)

        蚁王不惜牺牲生命将这一切的劣根性封死,让这世间只留下有义情的英雄存在。蚁王封死的不只是“洞穴”更是“麻木”。鲁迅笔下也曾有“麻木”,它代表着那个时代中国社会民族的一切劣根性,封死“麻木”才能唤起民众。笔墨平淡无奇,背后波澜壮阔。再读,让我想到了朱元璋杀十五万贪官没能解决的问题却让蚁王一剑封喉。再读,蚁王“救蚁”又“灭蚁”,这是何等的担当?没有犹疑,只有决绝,场景悲壮。

        “土塔河/不只是过往/就像天空泼出一场雨/不只是催生草原的柔软//我在河岸赶着石头归位/像丢失多年的一根肋骨回到身体//石头走动/是要把石头还给石头/声音还给声音”(《赶着石头归位》)

        在穿越。诗人要“赶着石头归位”,这题目就很玩味,这石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以肯定的是石头是先于人类存在的,从上游冲刷而来,走了多少个世纪,谁也不知道,怎么归位?除非时空倒流。诗人为什么这么写?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意象。尤其是那句“像丢失多年的一根肋骨回到身体”,这怎么可能?只能说穿越了,“是要把石头还给石头/声音还给声音”。诗人用非凡的想象力和高超的手法把石头写活,把肋骨写活。用极为质朴的语言创造了一副极为真切的场景。让人无限咀嚼,无穷回味。再读,一口气把诗读完,又有另一种直观感受,你会突然觉得有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悠然而生涌上心头。原因很简单,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和石头有不解之缘:冬天来临,母亲要为全家的生计压酸菜,一定要在河滩寻找一块不大不小扁圆光鲜还不是红色的石头;父亲砌墙时需要运来大小不等棱角不同的石头,再一个一个铆合“归位”砌在墙上;石头也是小伙伴们放牛挡羊不二的武器;是大人小孩把玩的简单工具……不胜枚举,诗人想要归位的石头就是思念故乡满满的深情。“土塔河/不只是过往/就像天空发出一场雨/不只是催生草原的柔嫩”。思绪在土塔河往返徘徊。至于这石头到底是归位原始之位还是要归位所用之位,还是思念之位,那就交给读者吧!

        “用后半生积蓄造一座院子/于四面临水的小岛上/纯木架构/那样就会嗅到草木香气//腾块地/一畦种蔬菜、苜蓿/多余的分给乡民和串门的羊/一畦造池塘/放生蛙和鱼群/让它们在经声、水声和一米阳光里/安度此生//用鞭蔴、香柴打地铺/三根原木为几/周围堆放陌生书籍//梳理涛声/让阳光和雨水走进体内/把补丁打在最伤痛的地方”(《造一座院子》

        这首诗让我感受到一种智慧,一种超脱,一种宽容和理解,一种空就是色,色就是空的觉悟。这处院子不仅能嗅到草木香气还有书香之味。“腾块地/一畦种蔬菜、苜蓿/多余的分给乡民和串门的羊/一畦造池塘/放生蛙和鱼群/让它们在经声、水声和一米阳光里/安度此生”,和谐得一塌糊涂,永生如石,随性如云!和谐,是我们人类孜孜以求的永恒主题。诗人该送的送,该放的放,连串门的羊都友好的不得了,豁达,安逸。可这种安逸,哪里去找?现实吗?且不说你走遍千山万水能不能找到这样一个四面临水的孤立小岛,就算你找到了,你就能建一座院子?谁给你批了?住建局还是自然资源局?安逸的背后就是不安逸,这就是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在光鲜靓丽的表层下一定隐藏着孤独与无奈。诗人累了,想去追求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自由人生。诗人是多情多面的,又是孤独的。古往今来有多少诗人到头来不想逃避现实,远离尘嚣呢?且不说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诗仙也都想找一块净土去过“非人间”的生活。李白的《山中问答》:“问余何意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道尽内心矛盾,诠释人生哲理。仁谦才华的“一座院子”跟李白的“非人间”不谋而合。李白陶渊明可以找一座小岛自划净土,仁谦才华是不可以的,那个时代已翻篇,诗人逃无可逃只能“让阳光和雨水走进体内/把补丁打在最伤痛的地方”得以慰藉。


欢乐的旋律 优美的舞姿


        诗人是疯狂的,刚刚还在避世,转过头来就跳舞,而且是满眼的美好和喜乐。一首呀啦索从雪山,哈达,雨水,青稞唱到蝴蝶,月光,酒歌,岩画,雪牡丹以及阿妈,爸啦,认识的不认识的忘过的都为他们舞蹈,唱响幸福,唱响愉快,唱响关爱,唱响祝福。一句呀啦索寄托了所有的美好与喜乐!《听雨》、《羊羔花》、《马尔康:火苗一样上窜着》以同样的跳跃,欢快,错落有致的诗体语言,赋予了内在的节奏与韵律,既像一幅优美的国画,又像一首动听的歌声渐行渐远,余音绕梁。诗歌是以优雅与灵活用最有效的方式来表达人类情感的。诗,无需看懂它的全部,只要让你折服。

        “雪山是呀啦索/哈达是呀啦索/草丛中翻飞的蝴蝶是呀啦索/见过和没见过人是呀啦索//雨水是呀啦索/青稞是呀啦索/流动的石头是呀啦/阿妈的一地月光是呀啦索//酒歌是呀啦索/岩画走出的部族是呀啦索/忘过的人是呀啦索/忘不掉的人还是呀啦索//低矮的青草是呀啦索/行走的"雪牡丹"是呀啦索/打开的闪电是呀啦索/用额头行走的爸啦是呀啦索”(《呀啦索》)

        “呀啦索”在藏语的日常口头语中是个叹词“好啊!”,在文学语言中有“非常棒!所有美好的结果,表达一种令人愉悦的心情”。诗人用一连串的“呀啦索”缠绕叠加,反复咏唱。一连串“呀啦索”像八角楼的翘檐,构建了一种形式美,结构美。众多的意象是诗人心境的流淌,真正的含义也只有诗人自己知道,读者自有读者的理解。

        “我听到雨,凉在午夜梦里/一把伞斜放廊亭/廊亭有风占领//不想知道一把伞出行的缘由/只关心几粒雨珠子滑落的命运//听雨/从草尖 亭顶 树梢 鸟羽/从隐约山冈/雨,发出逗号的声响/句号 感叹号 破折号和/省略号的声响//蛛网雨线穿过林子/交织点上/几片火焰落下/又被牢牢贴在石头上/如拓在岁月宣纸的印章//风急风缓/雨声渐进渐远/再往深处,即是雪的声音/无数雪花把自己拼成一面镜子/照见绿肥红瘦/曙光掏尽黑夜的骨灰”(《听雨》) 

        谁没看过下雨?谁没听过雨声?听到雨就想到了伞,这是普通人的思维,可谁又能想到雨珠子滑落的命运?听雨可以想象雨滴从草尖 亭顶 树梢 鸟羽的滑落,怎么能发出逗号的声响、句号 、感叹号 、破折号和省略号的声响呢?形象的语言,灵动的思维,这雨像文字,这雨像歌声。“蛛网雨线/穿过林子/交织点上/几片火焰落下/又被牢牢贴在石头上/如拓在岁月宣纸的印章”。我感觉这是一种错觉,这宣纸和印章的图案本来就在石头上,这时候下起了太阳雨,由于光的反射,图案就像是和雨一起落下来的。这雨不是春雨,不是夏雨,也不是秋雨,是初冬的雨,下着下着渐渐变成了雪花,“无数雪花把自己拼成一面镜子”,像棱镜,像哇哈哈镜,照得世界五光十色绿肥红瘦,再无黑夜!这雨也太美了!这听雨听出神了,诗人把读者完完全全带进了一个美妙的雨景!

        “一场冰雹刚刚落下/冷暖相拥//岩画里一粒霜/被风怂恿一场盛大葬礼/由里到外的白/是月光对夜的表白/是羊羔吮吸奶水时心底扬起的浪花/翻卷着走过山冈//羊群走动草原/或者,风提起一枚棋子/下在绿浪汹涌的缝隙里//偶尔冒出的狼毒花/仿佛一根楔子/一次夏雪的玩笑//你是绿色中渗出来的雪/只是有盐的味道”(《羊羔花》)

        一幅疲倦而美丽的画卷。狂风翻卷着绿草,那亮白的是冰雹?是霜?是月光?是羊群?是浪花?是盐?是雪?还是那枚被风提起的棋子?我怎么也看不出。其实作者笔下的“羊羔花”如同羊羔,羊羔就是羊羔花,就是被风提起的那枚棋子。诗人用多种景色,多个动点创造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画面。

        “卓克基官寨古歌/像一场雪盖住阿坝的皱纹//山寨就泡在雨水里/枝条抻出石墙缝/是马尔康甩出的/一截鞭子//擦过青石板巷子的笑声/散着酥油的味道/日子过往/泊于一匹旱獭眼底// 马尔康的水是女子曲线/一旦升腾起来/就会死死勒住梦笔山//石墙上的毡衣晾着心事/晾着一坨月光/鹧鸪一声/雨帘拉开又合上//火苗上窜的声响里/马尔康打开自己/打开青草拔节的一地光芒”(《马尔康:火苗一样上窜着》)

        被盖在雪里,泡在水里,一片寂静荒芜,却传出了笑声,这世界一个人?最多两个人,见证他存在的就是这匹旱獭,不惊不警。被圈在石墙里的人,有鞭子,有毡衣,有酥油和火苗,过得惬意,与世无争。可是“马尔康的水是女子曲线”,美不美?简直太美了!这样的美绝不能关在石墙里!马尔康也有梦,“一旦升腾起来/就会死死勒住梦笔山”。这个梦谁来实现?怎么实现?诗人笔锋一转“鹧鸪一声/雨帘拉开又合上/火苗上窜的声响里/马尔康打开自己/打开青草拔节的一地光芒”。马尔康醒了,大门开了。马尔康随时代而动,不再寂寞,不再守旧,不再关闭美好,勇敢地走出了石墙,收获了满满的一地阳光!


骨子里的情怀


        诗人的怀旧情愫,比普通人多了那么一点点,也许只有深入骨髓,才能流露真情。对亲人和故乡的眷恋,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时代总是要前进,诗人在担心什么?诗人想留住什么?游牧被现代圈养取代,故去的亲人渐渐模糊,老屋终将坍塌消失,也许随着时光的流逝,什么也没有了。诗人要想方设法留住这一切,于是诗人情不自禁地将渗在骨子里的情怀一涌而出。我以我诗写我心,我以我心诉我情,蘸饱笔墨,把心血凝于笔端,将故乡亲情留住,将老屋留住,活在他的诗里。

        “一滴水穿越古歌/单永珍遇上了塔尔河/木架上抽出一把黄草/生命就立了起来//星星啃光羊群/我被月亮占领//星星背对我的那一瞬/幽谷流香//一棵松/替父母活着/一滴水替姊妹活着//背对阿尼万智神山/我/是月亮漏下的/一滴光”(《在土塔》)

        我还是看到了生命和亲情的珍贵,一切都为她们而存在。不管是星星肯光了羊群,还是羊群肯光了星星 , 我注定是月光的儿子,是生命的继承。我有幸遇上了“塔儿河”,我有幸“从木架上抽出一把黄草”,生命才得以延续。有草木丰茂,细水孱孱的幽谷流香,还有那亘古千年的“一棵松”、“阿尼万智神山”,我没有理由不活下去。我要“替父母活着”,为“姊妹活着”。活着就是真理,活着就是意义,活着就是世界;活着才能五彩斑斓,活着才能进取奋斗,活着才能拥有一切。也从另一面批判了那些践踏生命视生命如儿戏的无知者。可见诗人对生命的尊重和呵护,以及对用以教化人的诗文的谨慎选择。诗人单永珍曾大赞其文风:“藏族诗人仁谦才华挥舞着革命般的手/抽打伪浪漫主义者的现代下半身诗”(单永珍《马牙雪山》)。

        “栅栏影子里/你带着炊烟和牧犬走出/眼底,无悲无喜//落尽叶子的树干/如你出行//你弯腰的弧度/是我丢失的民俗//你用木勺/舀起夜的稠和辽阔/一缕天光/为你辨识生和死的路线”(《出行》)

        没有什么留恋也不必流连,带着炊烟和牧犬,“一缕天光/为你辨识生和死的路线”,这大概说的是逐水草而牧吧!“用木勺舀起夜的稠和辽阔”这话太绝美!画面和意境完美底结合在一起,一下子把时空延伸了一万年,使人难受又舒坦。

        “一只猫,睁一眼闭一眼/松木炕沿横着生长/体内的涛声是封冻的河/裂缝涌出青黑色火焰//一头牛反刍老屋/百叶窗封存久远的经声//宿命中和你相遇/岁月之漆上了一层又一层/就像一条河狂放之后的/深沉与寂然//斑驳的柱子斑驳着语言/你藏起的黑坛子/在我之前沾过谁的体温//岁月断面/一串密码封存于地窖”(《松林:对话百年老屋》)

        百年老屋,也许已经没有人住了,那怎么还会有猫?而且还温顺的睁一眼闭一眼,猫在什么时候才睁一眼闭一眼?只有在吃饱了的时候、特别暖和舒适的时候才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睁一眼闭一眼。从猫的神态我们感觉到老屋很暖和。还有“裂缝涌出青黑色火焰”同样感到很暖和。这是北方人家用家畜的粪便煨火的一种土炕,热气和烟灰会从土炕的缝隙中一起散发出来,暖洋洋的。(土炕取暖可能现在好多享受着暖气的年轻人不好理解)。老屋为什么这么暖和?是因为诗人描绘给读者的并不是眼前的老屋,而是脑海中曾经辉煌时期的老屋。眼前的老屋是如此的深沉寂然,可曾经的老屋是何等的热闹与“狂放”!诗人把老屋最有历史价值的那个断面翻了出来,成为一个岁月的印记,留给后世。且看“松木炕沿横着生长/体内的涛声是封冻的河”,北方老屋的土炕上都会镶篏一个用木头制作的炕沿,目的是挡住炕面上铺的用来保暖的鞭蔴或长草不向外流出。诗人这里同时运用了拟人和夸张的手法让这根松木沿炕“横着生长”,而且联想出这根松木跟它一起生长过的原生态林子发出的阵阵涛声,这是怎样的一种表达,使人有一种“本想获得一片树叶,却拥有了整个森林”的感觉。一头牛、百叶窗和那封存久远的经声绑定在老屋,永远成了历史。“斑驳的柱子斑驳着语言”是这个老屋的碑文,诉说着它的沧桑跌宕。“宿命中和你相遇”,老屋与诗人的相遇,诗人与老屋的相遇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机缘。冥冥之中老屋给诗人擦出了火花,诗人让老屋燃烧了起来,只要这首诗不灭,老屋和诗人就永远活着。“你藏起的黑坛子/在我之前沾过谁的体温”诗人是要让这黑坛子也沾上他的体温,和老屋一起留在岁月的时光里,直到永远。“岁月断面/一串密学发展到一定的阶段,终究会探明黑坛子上面到底还有谁的体温?以及揭开所有的秘密。


“干净”与“宁静”


        读仁谦才华的诗,尤其是那些“牧歌”与“寺诗”,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干净”与“宁静”。心灵干净,虔诚而崇拜;落笔干净,如一根一根晾晒的羊毛。内心淡定,环境自然宁静。诗人对“静”的描写有着独特的表达方式,譬如“羊群是高处的雪/它们嚼草的声音比草原更静”(《面遇你的那一刻》)这句话中嚼草的声音和草原到底哪个更静?诗中明明写的是嚼草的声音比草原更静,但事实上是草原更静,我们反过来想,如果草原上有噪杂音或者风吹的声音,羊群嚼草的声音是根本听不到的,所以翻译过来就是草原很静,静得连羊群嚼草的声音都能听到。像这类新诗体语言在他的诗里随处可见。

        “水声和松涛包裹牧场/天上不见月亮/一坨月光搭在院墙/一地月光反刍栅栏//牙齿交错/咽下月光走动的声音/在辗转的肠胃里/择块栖息之地//火皮袋吹一次/民谣就亮一下/亮出的/都被龙沟河悄悄带走”(《午夜牧场》)

        诗人带给读者的是一个静谧的月色下的午夜牧场。安详、宁静。连月光走动的声音都能听到。谁听到过月光走动的声音?月光是没有声音的,午夜的牧场却安静地连月光走动的声音都能听到,这种表达手法超越现实,却符合逻辑。午夜的牧场不仅出奇的宁静,而且出奇的和谐:“水声和松涛包裹牧场”,“一坨月光搭在院墙/一地月光反刍栅栏”,月光、院墙、反刍、栅栏浑然一体;“火皮袋吹一次/民谣就亮一下/亮出的/都被龙沟河悄悄带走”。火皮袋、民谣、龙沟河相得益彰。静谧得我物合一,和谐得天人合一。生命与自然揉在了一起。如果说“造一座院子”的和谐是动态的和谐,那么“午夜牧场”的和谐就是静态的和谐。这种静谧的感觉只有你亲自到牧场,并且是午夜的牧场才能真正体会得到,城市找不到,乡村也没有。世界这么大出来走一走。

        没有了鲜花和水草的游走,仁谦才华依然在走,且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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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林山,男,甘肃省武威市天祝县人。生于1963年7月。中学高级教师。在国内期刊发表学术论文十余篇。甘肃省中小学骨干教师,甘肃省优秀教师,甘肃省“园丁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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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谦才华,藏族,又名车才华。中国作协会员、第五届甘肃省作协理事、曾就读鲁迅文学院。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日报》《星星》《民族文学》《四川文学》《草堂》《山东文学》《飞天》等刊物,入选50多个选本。出版诗集《阳光部落》《藏地谣》《大野奔跑》。主编有《走进天祝》《文学天祝》等11部文化书籍。获第十九届、第二十八届鲁藜诗歌奖、黄河文学奖、玉龙艺术奖、乡土诗歌奖、《飞天》十年文学奖、华锐英才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