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诗歌这种文学体裁以来,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无论从形式和内容上都是向着更完善、更丰富和更成熟的方向发展。在西方,诗歌也有很长的发展历程,历来对于诗歌的论述也特别丰富,并且派别林立,但总体上对诗歌要体现某种美学价值的认识基本上是一致的。
那么,没有美学价值的诗歌还算不算诗呢?这是一个很难探讨的问题,犹如美学本身一样。然而,近几年出现的一些“新诗”将一些标点符号或单个的字、词进行几何式的排列,从列中体现的美学意义实难让人理解。
比如早期发表的一首题为《失踪》的诗,这首诗除了标题之外,不着一字,全诗如下:
《失踪》
······
·····
····
···
··
·
此诗发表后曾引起了很大争议,很多人认为这不是一首诗,而是一组简单的符号排列。当然,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不仅是一首诗,而且是一首很有创新的诗,它高度概括了一个事物消失的全过程,同时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并且读来简单省事。
在此影响下,一些文学青年赶紧效法炮制,如1996年3月8日的《青海藏文报》上发表了一首标题为《口》的诗,全诗是:
口
——献给更登琼培
口
口 口
口 口 口
口 口 口 口
——放倒了一个人
在这首诗里,作者无非是在说藏族著名的人文主义先驱更登琼培,由于其反叛的思想行为,遭到当时的贵族阶层与保守派的谩骂和唾弃,最后被迫害致死的不幸遭遇。但其表现手法与《失踪》如出一辙。
再看看1997年第四期的《西藏文学》上刊登的一首诗:
去年的风筝
…… ……
…… ……
…… ……
…… ……
——飞远了
这首诗显然也是对上述两首诗的摹仿,没有任何新意,只是像一句省略了状语成分的一般陈述句。通过这几首诗,读者看到的不是诗的奇妙境界,而是一个笨拙的三岁小孩拿两三个残缺不全的积木摆出来的简单图形。在这里语言成了多余,美成了奢侈,人的情感被无情地抹杀。那些无限扩张的符号和图形,犹如城市里的钢筋水泥,隔断了生活的丰富与质朴。
然而这样的摹仿和炮制仍在继续,刊登在《大红花》杂志的一首诗,更让人感觉到这种游戏的低劣与粗俗。为了让大家有个更为直观的认识,我只好把它搬过来。
骷髅的残片
“… …”
“… …”
“… …”
“?”
对于这首诗,要说它还有一点像人话的地方,那就是标题。正文里的引号、省略号和问号,如果失去语言文字的铺垫便毫无意义,跟一张空纸没有任何区别。更谈不上诗的形式和内容。这样的诗,任何人都可以写,并且一天写几百首都不成问题。
有人说诗歌的没落,但我觉得这简直是诗歌的彻底灭亡,而由此延伸和发展的所谓诗作,诸如《看跋涉》:
鞋 鞋 鞋 鞋 血
脚 脚 脚 脚 血
骸 骸 骸 骸 血
魂 魂 魂 魂 血
血 血 血 血 血
更像是莽原时期人类咿呀学语时的情景。发展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诗歌在这里“全军覆没”。
正如海德格尔所说:“语言是我们生有的世界”。离开了语言,我们的世界将会陷入黑暗.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讲,也不能说上述几首诗根本不表示任何意义,它们可能是数学语言,但绝不是文学语言.而诗歌只属于文学范畴,不属于数学范畴。
那么诗是什么?诗是某种灵感,某种心情、某种感受,也可以是某种呐喊、某种思想,它像山间的清泉一样自然流淌,像空中的小鸟一样自由飞翔,但它绝不是疯子的狂叫,也不是哑巴的深默,更不是某种图形或某个符号的简单组合。无论诗歌如何发展,诗总该像诗,而不是其它。
原刊于《岗尖梅朵》2001年第二期(敏通官 译)
群太加,藏族,笔名鲁仓牛赞。1968年生,青海泽库人。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摄影家协会会员,黄南州作协副主席,政协泽库县第六、七、八、九届常务委员会常委。现供职于泽库县广播电视台。著有诗集《白雪集》《心中的城市》《爱的牛皮书》,专著《论藏族神话》《群太加论文集》《群太加散文集》和翻译作品《歌德诗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