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央 (1972~),女,藏族。大学学历。1996—1997年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学习。1994年后在西藏自治区气象台工作,现任办公室副主任,工程师。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200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主要作品有《小镇故事》、《一个老尼的自述》、《梦开始的地方》、《梦在天空流浪》、《让爱慢慢永恒》、《天意指引》、《天葬师》、《人物专访——廖勤》、《铁匠的女儿》、《女降神者》,作品集《西藏的女儿》。《小镇故事》获首届新世纪文学奖汉文奖,另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研究新人奖,春天文学奖入围奖,作品入选《聆听西藏——以小说的方式》、《玛尼石藏地文丛——散文卷》、《玛尼石藏地文丛——中篇小说卷》、《玛尼石藏地文丛——短篇小说卷》等文选中。

 

雪域女儿雪域情

——论藏族作家格央散文创作的特征

 

徐 琴

(文学博士,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教授)

 

    格央是当代藏族作家中成就卓著的一位,她在上一世纪九十年代走上文坛,因其独特的创作风格和对雪域女性的深切关怀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1997年获西藏作协颁发的首届“新世纪文学奖”,1998年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研究新人奖”,2002年获“全国第二届春天文学奖”入围奖。

    格央的散文作品集中在《西藏的女儿》、《雪域的女儿》这两部集子中,分别出版于2003年和2004年。 与其他作家的散文创作相比,格央的散文较少关注个人的悲欢与一己的情绪,她的作品主要从女性视角出发,抒写历史、传说和现实生活中女性的生存境遇,具有浓厚的女性关怀意识与民族文化反思意味。此外,作为一名雪域高原的女儿,格央的创作立足于藏文化土壤,具有浓郁的藏地文化民俗色彩和强烈的宗教意味。探析格央的散文创作,从中去分析她散文创作的特征及其文本意义是本篇论文的意旨所在。

 

一、格央的散文具有强烈的女性意识

 

    格央的创作具有强烈的女性意识,但格央的女性意识又与当代文化语境下的女权主义意识有着很大的不同,她是从女性个体生命体验出发来关怀女性,关注女性的生存之累。在藏族社会文化传统中,女性所处的地位与扮演的角色与汉族女性有着很大的不同,女子在社会劳动和家庭生活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甚至在家庭生活中她们的地位更高。因此,有的研究者认为藏族女性的传统地位正是妇女解放的象征,她们的处境是一种值得效仿的妇女的生存方式。但格央却从切身的生存经验中看到了并非女性所自主选择的在社会和家庭生活中所承受的重压,以及这些重压给女性所带来的身心之累。

    在藏族文化中,有女性崇拜的传统,从民间文化的丰富资料中可以看到许多早期藏族女性崇拜的遗存。比如在西藏民间广泛流传的有关神山、神湖等传说,山神和湖神大多为女性神,她们被视为雪域大地的守护神,福禄人间的仙女。马克思曾指出:“女神的地位,乃是关于妇女以前更自由和更有势力与地位的回忆。” 在现实社会发展中,追踪民间历史资料,可以了解到西藏也曾经存在母系氏族时期,母性曾占据统治地位。此外,在吐蕃时期,藏族妇女社会地位并不低,妇女与男子的地位基本平等。从记载中可以看到吐蕃王朝的王妃、母后、祖母、外戚,她们不仅可以直接参与政事,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吐蕃社会的发展、强盛和灭亡。但在西藏人的起源神话中,又有忠厚老实的猕猴和罗刹魔女结合延续雪域高原子民的神话。最初带有母亲角色的女性竟然是一种妖魔的形象,她狡诈自私,充满淫欲和野性,不甘寂寞。在这样一种文化原型中,透露了传统文化对女性的蔑视。此外,随着社会的进一步发展,随着佛教进入藏区,妇女的地位逐步下降。虽然藏传佛教提倡众生平等,在宗教方面,在藏传佛教中有女活佛,她们的地位很高,甚至在佛教的高级阶段修密宗的时候需要男女双修,认为男性为方法,女性为智慧,双修可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这些都说明了女性地位的重要。但在俗世中,妇女却被歧视,在政治上开始出现“不与女人议政”、“莫听妇人言”、“妇人不参政”等法律规定,在日常生活中也开始由男性主导,妇女地位低下,甚至被认为是不洁,至今一些佛教寺院不许女性朝拜。但在实际的家庭和劳动生活中,女性却承担着重要的责任,不管是在牧区还是在农区,女性在生活和生产中都承担着重要的职责,但却很被动地被排除在享受宗教特权,参与政治活动之外。从旧制度的覆亡到新制度的诞生,藏族妇女在法律上的地位有了本质性的变化,这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然而与此相比较而言,在日常生活中要消除人们内心深处长久因袭的对妇女的歧视并不是能够立刻实现的。

    藏族女性在实际的劳动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地位,然而长久以来的潜意识文化传承,使得藏族妇女一方面承担着繁重的生产劳动,另一方面却又受到轻视和压抑。格央在她的创作中,对女性的生存境遇进行了关注和展现,对民族传统文化进行了反思。在西藏,虽然不像汉地一样有着强烈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因为在传统的观念中,男女都一样,但在事实上,特别是在农村和牧区,女性比男性更多地承担劳作的辛苦。因此会有谚语:小孩的脚磨起了茧子(放牧),女人的手磨起了茧子(干活),男人的屁股磨起了茧子(坐着喝茶)。格央在《西藏的女儿》这篇散文中写西藏的女性,她们从事繁重的劳动,抛头露面,不论是在田地里,还是在牧场上,甚至是在激烈的商业竞争中,她们都起着主导作用,表现了极大的忍耐力和聪明智慧,她们这种外在状态给外人一种解放了的感觉,被认为是享有较多权利和自由。但格央从女性个体处境出发,体察到女性所承受的生存之累,她感慨道:“很多小说里浪漫地把女性比喻成水,但是在我的感觉里,生活在雪域高原上的女性是用世界上最坚硬的钢做成的。” 她感同身受雪域女性所承受的生命、生产之苦:“说句很实在的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我甚至连旧时代的内地女性都羡慕。因为最起码他们被当成一个全方面的弱者,她们自然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照顾……” 格央以自己的眼睛观察着这个男性占主导的社会,以自己的所见所闻,对女性辛苦劳作的处境有着深刻的洞察,并对男性发出了这样的呼吁:“请把你们的快乐建立在我们的快乐之上,请把你们的幸福建筑在我们的幸福之上。” 

    在《农牧场主的妻子》中,格央刻画了一个有着独特个性的女性玻铂,她由农牧区来到拉萨,但仍保持着一些固有的传统,对丈夫全身心地付出,任劳任怨,自然、淳朴、豪爽,即使是面对不怀好意的讨债人,玻铂也是热情的端上一大盆子肉来招待。在回到牧区后,经历着繁重的生活,经历着草原上的爱恨情仇,丈夫被杀,她还能保持着复仇的理性,一种女性的坚韧弥漫在作品之中。在《一女有四夫》中,格央对藏族的复婚制度进行了描绘,琼是一家四兄弟共同的妻子。老二、老三两个老实的丈夫留在家里做农活,精明一些的老大和老四带着琼来到拉萨做生意,琼似乎对这样的婚姻心满意足了,但是有一天她的小丈夫在外面有了新的爱人,琼陷入自责之中:“丈夫要离开家,做妻子的自然会有责任”。  “丈夫们的轻浮行为对于婚姻关系并不造成威胁,但是对妻子却是一个大大的挑战,她的任务是抓住这种不规矩的行为,感化丈夫,使之最终回到自己的身边,服从自己,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么非难在指向丈夫的时候,无可避免地也会落到她自己的身上。” 通过对琼的描写,写出了女性宽阔无比的忍耐,对琼的遭遇给予了深深的同情。在《八角街里的康巴女子》中,格央描绘了康巴女子的美丽、坚强,她为这些女子的坚强而感动。央吉泼辣大胆,不愿意嫁给三个丈夫,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奔向拉萨的,认为自己想要的生活是等不来的,需要自己去追求和争取。 宗措原本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小姑娘,凭着自己的艰辛努力、聪明才智和顽强不屈的精神最终成长为一个商界女强人。格央对这些女性是深怀赞美之情,欣赏她们的聪慧与韧性,但与此同时又对她们生命中的艰难处境予以了深深的同情。

    格央关注女性、深深地体察女性,但格央并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她是从女性的个体处境出发,认为西藏女性承受了太多的生产之累。在格央的作品中,她对女性在生活中所受的挤压进行了深切的关注。女性在生产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在深层意识中女性却受到歧视,在日常生活中有许多女性禁忌,如有的庙宇女性不能进入,女性不能坐在男孩子的衣服上,因为怕女性的不洁玷污了高贵的男性们。这就引起格央深深的忧虑,“我实在搞不清楚这种认为女性身上有某种不洁的东西观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观点和我们传统的古老宗教有关吗?我也搞不清楚这种不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这种观点的结果造成了西藏女性在生活上的很多遗憾,制约了那些聪慧的女性的发展……” 

    格央以其生命体验对雪域高原女性的生存状态进行了思考,她的思考是有生活根基的,她自己说,她在八廓街生活了多年,也去过农牧区,对女性的日常生活有着深深的体验,她的写作抛开了一般高高在上的女权色彩,行走在这片雪域高原,具有一种脚踏实地的人文关怀精神。

 

二、格央的散文具有浓郁的民俗文化特色

 

    格央的散文洋溢着浓厚的民俗文化色彩,读格央的散文,仿佛在我们面前铺开了一幅具有浓厚民俗色彩的西藏风俗画卷。在作品中,她为我们娓娓道来,不急不缓,西藏生活便活跃在我们眼前。笔者在采访格央时曾经问她,她的散文多是纪实的还是虚构的,格央肯定地告诉我,她的散文都是纪实的,即使是在我看来那充满魔幻色彩的亦真亦幻的内容,格央也认为那是纪实的。也许在西藏这充满宗教色彩的地方,在这神灵栖居的地方,那些外来者如我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物,在西藏本土人看来也是真实可感的。格央以自己的眼睛去观照她所处的世界,为我们带来了浓郁的藏地民俗文化风情。

    在《女巫师》中,作者对西藏的降神者进行了描写。“在西藏人的世界里,神是无所不在,无时不在的。天、地、水三界都有神,河流、树木、高山、泉水等等都是神可能栖身的地方,在山口、路边、水中有看不见的精灵,甚至在家庭里也有家神,这些神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生产、祸福有密切的关系,会给人们带来帮助和祝福,但是如果触怒了他们,就会有灾难降临,因此,西藏人从出生的第一天起直到生命的结束,都要和各种各样的神打交道。可以说人和神的世界是交叉在一起的。” 在人与神的沟通中,就需要降神者这样的角色。在几千年的西藏政教合一的体制中,降神者是一个古老的职业,过去西藏噶厦政府的重大活动包括达赖喇嘛的灵童寻访,都需要向降神者请教后才能裁决。作者为我们介绍了西藏著名的“乃琼”降神者,“丹玛森康”女巫师,写出了他们神奇的法力。此外,在百姓的日常生活中遇到重大事情需要决策或普通百姓遇到病患时通常也要寻求降神者的帮助。作者通过自己的日常生活,通过亲眼所见,写了这些巫师法术的神奇灵验。在《女巫师》中,作者对巫师的法术进行了描绘,“对西藏人来讲,在有难题的时候如果能够遇到一个自己信任的巫师是一件很让人安慰的事情。” 譬如有些疾病的治疗,这些巫师以现代文明看来是迷信不可思考议的方式来治病,“在外来人的感觉里,这种治疗疾病的方法一定既原始又很不可思议,而且还有点可怕,但是在西藏的土地上这样的治疗方式是得到认可和信任的,很多的患者由此恢复。我想如果有一些接受过高等科学教育的医学专家能够抛开正统地位的清高,对此做一些实践的考查,也许会得到某种有益的经验,这对痛苦的患者和患者的家人来说真是一个福音。” 

    此外,在《被称为“魔鬼”的女人》中,格央对亦真亦幻的西藏现世生活进行了描绘,让我们仿佛置身于虚幻的世界之中,在这些被称为魔鬼的女人中,既有令人同情的阿佳,还有让人憎恨的仓和老太婆,她们都有非同寻常的功能,而这些功能给周围人带来恐惧和灾难。作品中的描写充满神秘色彩,但在西藏,似乎这一切又都那样真切可信。阿佳被认为是个魔鬼,她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某些场合,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力改变,受人歧视。甚至包括作者自己都曾看见阿佳的幻形,格央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神灵存在的,那么相对于神灵,自然会有鬼怪的存在,在我看来这是很正常很理所当然的。” 这样的世界对于我们来说,是何等神奇,仿佛是在拉美那片土地,所有一切的发生都是可能的。这些亦真亦幻的场面,格央写来,是那么自然,有着世俗生活的味道,然而在我们看来却充满魔幻色彩。

    格央还写了一些具有传奇色彩的女性人物形象。如在《格萨尔的王妃——珠姆》中写了珠姆对爱的坚贞、执着、忧伤与怨恨。在她笔下,珠姆的身上有着凡尘女子特有的女人味,她对格萨尔有着一种强烈的爱,她经历了世界上最残酷的战争,面对了最血腥的场面,享受了最富贵的生活,也得到了最感人的爱情。她有着一般人所不能体会到的幸福和快乐,也被一般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和悲伤折磨过。在《一代女王樨玛勒》中,樨玛勒是一个不太幸运的王妃,但她也是一个很坚强的女性,失去了丈夫,带着遗腹子在刁难和不如意中努力维持王室的权力,为子孙保持王位,最终把心爱的孙子扶持上王位,把王权交还给了悉不野家族。这些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在西藏被广为传唱,作品将这些人物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感受西藏传统文化的魅力。

    此外,在《格萨尔王传的女说唱艺人》中,格央给我们介绍了伟大的格萨尔史诗。在藏族人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像《格萨尔王传》那样流传广泛,深入人心,那样受到广大人民的喜爱,也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像它那样在广大人民的心中产生如此广泛而深刻的影响。作者讲述说唱格萨尔的艺人有三类:曲仲(佛授的)、包仲(神授的)、退仲(学来的),并对神奇的格萨尔艺人玉梅进行了介绍。在16岁之前,玉梅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牧女,但一天在草地上睡着,被仙女托梦。接着生了重病,最后奇迹般恢复了正常。变得嗓音清晰,语调圆润,可以说出很多格萨尔的故事,这一切是多么的神奇。然而,西藏的《格萨尔史诗》就是这样被这些充满神奇色彩的民间艺人传承下来的。

    格央将她眼中的西藏呈现在我们面前,神圣而梦幻,真实而神秘,让我们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深厚的西藏文化底蕴及其自然呈现,使得她的散文洋溢着浓郁的藏地风情和民俗特色,显示出了独特的文化魅力。

 

三、格央的散文具有较强的宗教情感

 

    格央的散文透露出了强烈的民族宗教情感。在她的两部散文集中,作者以崇敬之情写了一些宗教女性。格央笔下,神圣庄严的宗教女性身上既有神性的光彩,又有人性的魅力,她们和凡俗女子一样有着爱恨情仇。在《西藏的护法神——班丹拉姆》中,写了西藏著名的护法神班丹拉姆,作者写班丹拉姆年轻的时候,长的非常漂亮,所以很多男人围着她转,她因此而被宠坏,变得性格暴躁任性,行为放荡。父亲一怒之下把她关起来,然后她带着自己的妹妹出走,嫁给了罗刹国国王,学会了吃人,然而在佛的感召下,幡然醒悟,成了藏传佛教的护法神,在伟大的女神班丹拉姆身上,有着凡人的世俗情感,有着美好的爱情,她与情人的伟大爱情被演绎成一个节日,每年藏历十月十五日,僧众把班丹拉姆的塑像从大昭寺抬出来,在拉萨城区游行,并隔河与她情人的塑像遥遥相对。在格央笔下,神也是那样可爱,具有凡人的七情六欲,既有庄严的神性又有复杂的人性。在《慈悲的度母》中,作者娓娓而谈度母的传说,在作品结尾作者充满感情地写道:“山是美的,果子是甜的,空气是洁净的,那林中忽隐忽现的风声是最动人的歌声,而那歌者就是漂亮慈悲的度母。” 宗教中的女神是那样的美,她们能够给人间带来福禄,给普通子民以极大的帮助和慰藉。

    在格央的作品中,她还抒写宗教女性的生活,对她们献身宗教的精神给予了极大的赞美。如在《女密宗大师劳准玛及觉宇派》中,写了女密宗大师劳准玛的成长过程,她小的时候聪慧异常,12岁时母亲的去世使她看到生命无奈而痛苦的一面,知道只有修佛才能给自己获得解脱,16岁时父亲与世长辞,她再次认识到生命原本的困难,使她坚定了学佛的信心。在喇嘛的指引下,为创立女觉宇派的思想体系打下了理论基础。后来她与印度班智达结成夫妻,生儿育女,然而为了宗教事业,最终抛家弃子,一心修炼佛法,通过苦修成为一代著名的女密宗大师。作者写道:“在我的心目中她是智慧和完美的象征,是力量和努力的源泉。多少次我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用她的光芒照耀着我,用她的智慧指引着我……对生活在雪域高原这片土地上的女性来说,劳准玛就是我们最伟大的、最崇高的母亲。” 在格央笔下,这些宗教女性都是有血有肉的,她们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同样承受着红尘中的困惑,但最终以强烈的宗教虔诚之心献身于宗教事业,这样的女性让我们钦佩仰慕。

    格央除过抒写历史和传说中的宗教人物外,还描绘了现实生活中的宗教女性,如《尼姑女人》,写了日常生活中的尼姑:“在西藏,尼姑们穿的是那种赭红色的裙袍,她们的鞋子、帽子、经常带在身上的简单的布包都是同一色系的,而冬天用的手套和围巾也绝对是相近的颜色,甚至偶尔穿的毛衣和御寒用的外套也会选择相差不大的颜色,因此,我从小就对这种颜色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觉,在我的感觉里,这种颜色是庄严和神秘的象征。” 格央将我们看来是神秘的尼姑生活细致地道来,写她们的日常生活,写出了她们也有自己的情感与不同的经历和命运,让我们了解了一个看似特殊的群体。 

    藏区独特而浓厚的宗教文化是藏族作家创作的精神原乡和民间资源。佛教自7世纪传人藏地以来,逐渐和苯教相结合,形成藏传佛教,并且形成了政教合一的统治方式。藏传佛教的哲学思想和价值体系作为藏族精神文化的主体和核心,引导、影响着藏文化的方方面面。格央作为藏文化的传承人,她的作品自然而然地显露了极强的宗教情怀。

    在格央的散文中,她以女性的柔婉细腻,感受着历史和现实,日常生活和神界中的女性,赋予女性以生活的气息,芳气如兰。既有对宗教女性和历史上伟大女性的赞美,又有着对普通女性所承受的身体和心灵创伤的关切,她的创作立足于西藏的文化土壤,关注这片土地上女性的命运,既有历史的沉思又有现实的关怀,这使得格央的创作显得丰厚而阔大。与此同时,夹杂在对女性命运思考中的对民族痼疾的痛挞和对民族因袭中的负面精神的忧虑,又使得她的作品显示了极强的民族文化反思意味。

    格央的创作深深地植根于本民族文化土壤,蕴含了丰富的历史和社会生活内容,在取材和行文上表现出了鲜明的文化意味和理性思考色彩,显示了一种精神层次上的追求,有着深厚的人文色彩。作为雪域的女儿,格央站在这片阔大的高原上,笔触掠过历史的天空、现实的大地,与心灵紧紧联系在一起,抒写了自己对女性命运的关怀与思考,以醇厚质朴的赤子之心展露着对雪域大地的挚爱。当代著名评论家谢有顺曾说:“散文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弥漫着尚大之风,举目所见,都是宏大的历史追溯和山水感叹,唯独见不到那个渺小、真实的个人。” 可喜的是,从格央的创作中,我们不仅看到了真实的毫不虚饰的雪域大地,还看到了隐藏在表层抒写下的个人的忧思,这都显示了格央散文创作的独特魅力。

 

 

注:《西藏的女儿》2003年出版,包括8篇散文,2篇小说。《雪域的女儿》2004年出版,包括15篇散文,而这15篇散文中包括《西藏的女儿》中已收录的8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