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2019年10月12日(星期六)下午   

地    点:合作市当周南街藏羚羊人文茶楼

参加人:李城、完玛央金、牧风、扎西才让、王小忠、唐亚琼、安少龙

主持人:安少龙

《现实主义文学的地域文本实践——新世纪甘南作家多元创作论》(安少龙著,民族出版社,2020年8月)


        安少龙:朋友们好!国庆长假后的第一个周末,见到大家,非常开心!看到各位精气神这么好,想必国庆长假都过得很充实、很精彩吧(众笑)。 今天请各位坐到一起,除了借节日的东风老友小聚品茗这层意思之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请各位谈谈关于甘南文学的一些话题。我觉得这个时候谈这个话题非常有必要,甚至也是我们大家的一份责任。(这么说,请大家不要有压力,我看到小忠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了。众笑。) 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各行各业都在总结70年的发展成就。我们几位老朋友坐在一起,是不是也可以用民间的方式大概梳理一下甘南文学的成就?当然对甘南文学70年成就的全面总结,那是文联和作协的事情,有文联的完玛央金主席和作协的扎西才让主席呢。(众笑) 因为在座的,李城老师、完玛央金老师虽然年龄稍长几岁,也都是60年代生人。牧风、扎西才让、小忠、亚琼你们都是70后,小忠和亚琼差不多算是80后了。我也是60后,算是夹在60后和70后之间的。所以,从我们的创作阅历来说,要总结甘南文学70年的成就,恐怕力所不及。那我们就谈谈新世纪前后的这段时期。这个时间段,大家都在文学现场,都是甘南文学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应该最有发言权了。

        完玛央金:如此甚好。今年大家都很忙,见一面不容易,见到各位非常开心。我们正在筹备州文代会,这样的谈话也算是给文代会敲敲边鼓吧(笑)。难得的机会,请大家畅所欲言。

        李        城:10月的甘南秋高气爽,今天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氛围,最适合文友雅聚,适合谈谈文学。非常乐意和朋友们交流交流。不过,安老师你可不要把气氛搞的像开会那么严肃哦。(众笑)

        牧        风:谢谢少龙兄对甘南文学的这份热忱!这是个好事情,也给大家提供了一个思考和交流的好机会。说实在的,我们除了平时琢磨自己的作品之外,也很有必要把自己的创作放到甘南文学乃至整个中国文学的大环境中来审视,这对个人创作和甘南文学都有好处。

        扎西才让:少龙兄这个提议非常好!今天除了没有邀请到的大咖之外,甘南文学的几大顶尖高手都在这儿了,这次谈话是不是可以看作是我们作协的一个“高峰论坛”呢?那我们就开始华山论剑,各抒己见吧(众笑)。

        王  小  忠:乐意效劳。

        唐  亚  琼:乐意效劳。

        安  少  龙:大家平时都忙,约到一起确实不易。并且在目前这样繁重的工作压力和忙忙碌碌的生活节奏中拥有一份开怀畅谈的自在雅意和从容氛围,更不容易。今天大家能如约坐在一起,说明我们都是心中始终怀着“诗和远方“的人。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今天我们这个座谈,为了话题更集中一些,我就设计成随机访谈的形式了,我当采访人,你们都是我的采访对象(笑)。我也提前设计了一些问题。之所以采用这样的形式,一是不想占用大家太多的宝贵时间,不想给你们增添查阅资料的麻烦;二是为了追求一种现场感。所以请大家就谈谈你对甘南文学的直观印象,务必轻松、随意,不拘一格。不求面面俱到,也不需要大数据说明。这里允许片面的真理、深刻的偏激,欢迎善意的批评和反思。你们所有思想的火花,都将绽放成绚丽的焰火,照亮甘南文学的星空(众笑)。 

        安  少  龙:下面,我们就按这个访谈提纲依次进行。   


1.请谈谈您对于20世纪90年代至今的甘南文学整体成就的印象。


        李        城:这个问题还是完玛央金老师说说吧,她最有发言权的。

        完玛央金:现在我手头没有资料,只能谈个大概印象。20世纪90年代,甘南文坛出现了许多新人,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直接考上大学的,文学创作起点高,写作风格不同于老一辈作家的传统写法,新颖独特,除了在本地文学园地《格桑花》《甘南报》芳草地栏目发表作品外,他们在国内许多刊物崭露头角,以诗歌创作成绩最为显著。稍早一些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的诗人及更早时间便开始创作的作家,依然坚持创作。至今,甘南文学创作人才成长日趋全面,由单一诗歌唱主角发展为散文、小说、戏剧、评论齐头并进,这一时期的特点是发表作品刊物规格高,省刊,国家级刊物,国家核心刊物都有涉及;出版作品集多;获奖多;甘南作者参加全国文学活动多;甘南州内组织文学活动多;加大了交流。 

        牧        风:这个问题平时没有时间梳理。印象中,对甘南文学特别是上世纪90年代而言,个人觉得整体上诗歌、散文创作呈上升局势,小说创作只是少数作家的独角戏,显得有些寂寥而苍凉。

        扎西才让:我们作协整理过关于甘南文学发展概况的资料,这方面的资料我相对熟悉一些,确实,这个得说说。在我的印象中,自新中国成立至九十年代,甘南当代文学从起步到勃兴,是有时代特征和代表性作家诗人的。且不说丹真贡布、益西卓玛、雷建政、白华英他们对时代精神的彰显和对民族情怀的深掘,仅阿信、桑子、完玛央金、李城他们,在引进西方文艺思潮、打开时代文艺视野、逐渐形成个人文风等方面,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九十年代至今,以丹真贡布为代表第一代作家走向幕后,以阿信为代表的第二代作家方兴未艾,以牧风为代表的第三代作家正在崛起,以丁颜为代表的第四代作家呼之欲出,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这样划代不太科学,但能表现出甘南文学发展的趋势。我想特意强调阿信一代和牧风一代。这两代作家,正是而今甘南汉语文学的中坚力量,且都有了各自发展的方向,形成了各自的风格:阿信就是甘南的陶渊明,诗的意境、结构和语言,真的是精益求精几近完美;李城则是甘南的杜甫,用小说和散文关注藏地人的生存与命运;完玛央金如冰心,写真写善也写美;桑子对自己的农民出身和教授身份,有十分清醒的认识,可谓柳青式的极有见地的人物。而牧风则在散文诗写作上倾尽心智,几乎以一人之力,完成了青藏高原腹地的歌者形象;阿垅是智性诗人,对意境和语言的追求成效显著;敏奇才的写作,民俗化、民族化的特征分外鲜明;王小忠的创作,实验性比较强,显然已有了人文散文附之以小说笔法的特色;花盛和唐亚琼,各有各的选材取向和抒情方式,自然也各有各的创作收益。我举了这几个有代表性的例子,只是想表明:我个人对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的甘南当代汉语文学创作,是持肯定态度的。如果要我说得更多,我希望甘南作家不能止步于此,应该开眼界,阔视野,走得更远。

        王  小  忠:20世纪90年代至今的甘南文学整体成就的印象不好说,我们在现场,也不在现场,因为90年代的文学我们这代人是没有发言权的。当下甘南文学在表层的确很红火,而具体说到成就,又似乎欠缺了许多。甘南文学在诗歌上的表现相对而言有点成就,但也没走到当代文学的前沿。考量一个地区的文学,重头应该是小说,甘南文学,尤其是当下的甘南文学,小说依旧是毫无影响力的。当然,文学仅靠努力是不够的。要想形成强大的文学阵容,其间因素很多。不过大家都在努力,且都有了各自的创作路子和内容,已经很好了。 

        唐  亚  琼:90年代是我的学生生涯,那会正是我对写作产生浓厚兴趣的时期,除了写作文外,我学写诗歌和散文。但是对那一时期的甘南文学整体成就说实话我不了解。 安少龙: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大,难为大家了。我个人比较同意完玛央金老师的整体判断和扎西才让对甘南文学的代际划分。牧风和小忠对甘南小说的判断指出了整体性力量不足这一事实,也是有道理的。 下面这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有关,要继续为难大家了。   


2.您认为迄今为止甘南文学哪一个阶段是最辉煌的?哪一个阶段不尽如人意?

 

        李        城:辉煌,呵呵。我觉得可能有两个高潮。一个是80年代,那个步调跟全国一致,大狗小狗都在叫,热闹得很。除了一些感觉敏锐也有实力的诗人作家出了成就,大家都重在参与,共同营造了那样的气氛。二是现在,一大群实力相当的年轻人成长起来,有学识有理性,也更具备文学修养和经验技巧。他们在内地刊物大量发表作品并获得许多文学奖项,脚步落到了实处,就能行稳致远。不同的是,80年代的文学事件可能会引起广泛关注,如今的作家诗人基本上是在自娱自乐。由于自媒体发达,人们都在自己的圈子里玩儿,相互点赞献花,顾不上其他。

        完玛央金:20世纪80年代、21世纪近几年,甘南文学影响较大。

        牧        风:个人认为上世纪90年代诗歌持续性强,写作者众,一度成为甘南文学的宠儿。但冷静的回眸一瞥,甘南文学并未达到可以用辉煌二字来形容的境况。然而个体写作也呈现诸多亮色,如雷建政的小说,阿信、桑子、完玛央金的诗歌,李城、陈拓、吴春岗等作家的散文,个性鲜明,语境深遂,情感饱满;更有后起之秀严英秀、扎西才让、敏彦文、李志勇、王小忠、索木东、王琰、敏奇才、花盛、牧风、诺布朗杰等运用不同体裁和手法,在各自领域不断进行有益探索和尝试,逐渐形成自身的语境特色和创作风格。

        扎西才让:要说哪个阶段是辉煌的,得就势论文。丹真贡布、益西卓玛、尕藏才旦、雷建政、白华英这一代作家,他们的成果和影响,称得上“辉煌”二字。这辉煌体现在三方面:一是民族作家和民族诗人身份的确立;二是地域特色和个人特色的彰显;三是时代精神和个体性情的形成。这是时代之势决定了的文事,也就是说,那个时代,需要出来这样一批作家和诗人。上世纪九十年代始,时代对作家诗人的创作要求有所改变,时代也需求更接近纯文学的作品,更需要关心人类共同命运的作品,当然更在意探索人性触及灵魂的作品,在这种文化背景下,阿信、李城、完玛央金、桑子这一代作家,通过自身的种种努力,正走在通往大雷音寺的途中。牧风一代和丁颜一代,我的感觉,处在了一个思想变革的时期,这个时期,时代之势对文艺创作,提出了更明确的要求,我想假以时日,这两代作家,也会取得梦寐以求的成就的。

        王  小  忠:说甘南文学,我认为具体到某个特定的阶段,还是不好说。因为时代的变化,不同程度使大家的心态和对创作的认识都有变化,加之文学的环境也不可同日而语。

        唐  亚  琼:总的来说,甘南文学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特点。

        安  少  龙:我觉得亚琼的这句话把我主持人的话抢走了(众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也同意大家的判断,但更倾向于李城老师和完玛央金老师的看法。


3.您对目前甘南文学创作的状态是否满意?有何评价?


        李        城:目前的状况是值得额手称庆的。我们有阿信、李志勇、完玛央金、扎西、小忠、牧风、花盛、阿垅等一大群在全国打得响的青壮年诗人,他们大多科班出身,有学识,起点高,各有克敌制胜的法宝,而且都进入了产出的旺盛期。 后起之秀偶尔也进入视野,但不足以形成可观的阵容。

        完玛央金:还算满意,因为出现了在国内有影响的诗人,小说、散文、评论也在产生着愈来愈大的影响(比如安少龙)。但本土小说创作还是相对薄弱。

        牧        风:目前的甘南文学个性化特征明显,个体化写作呈现多样性,但隐隐地洞察到浮躁多于沉静,肤浅、描仿、同质化现象亦不同程度出现,缺少真正有温度和深度的接地气作品。缺少自我生存环境最具特质的东西,原动力写作乏力。往往是只有语言的美丽外壳,内里充塞着虚无和空洞,是无法经得住推敲的。对甘南文学目前的创作是不满意的。

        扎西才让:比较满意,但也期待有更大成就。上面大概说过,这里就不啰嗦了。

        王  小  忠:分不同创作者创作心态和对文学创作的认识说吧,年轻人是努力,但也浮躁。我当编辑不到十年时间,从许多本地作者,尤其是年轻作者的来稿中可以看出,其创作浮夸,不严谨。曾有过大胆猜想,可能是从内心来说并不是真正倾心于文学创作。说到创作不严谨,我看到的许多本地作家的来稿,最突出的就是语言表达。我一直这么想,语言一定要先声夺人。因为作者创造世界,读者要走进作者创造的这个世界,靠的就是语言。因而,语言不好的作品我一般不看。也是因为这样,我对语言很苛求。模特的身材要好,文章的语言要好,就是这个道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纠结真实和虚构,打不破传统。我是仅仅说散文,都以为散文必须要亲历,这一点我反对。在素材的选择上,我们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生活揉进别人的生活,或者把别人的生活借用到自己的生活中。只要写出人情味,世俗味和烟火味就够了。所谓真,我觉得应该是文章中所包含的真情和真诚。因为唯有真情才能感动,唯有真诚才能高贵。

        唐  亚  琼:甘南文学创作的状态目前还是可以的,写诗歌的人多,而且实力不错;散文和小说创作方面,近几年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安  少  龙:很高兴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不同的意见。其实大家说的是一个问题的不同方面。李老师对目前的诗歌成就评价很高,我要补充一句的是,在以上的成就中必须要把李城老师您自己也包括进去。完玛央金老师鼓励和期许的成分多一些,也谢谢完玛央金老师对我所做的一些评论工作的肯定!牧风和小忠的批评意见非常中肯,他们指出的问题在甘南文学中有一定的普遍性,我完全同意。小忠从编辑的角度更有切身体验,谈的都动情了,我提议给他特别敬一杯酒(众笑)。   


4.您认为甘南作家是否拥有某些天然的独特优势?这些优势是否遇到来自外部的挑战或消解?

 

        李        城:当年我介绍瘦水的诗歌曾说过一句话:青藏高原的空气里飘荡着史诗所需的全部元素。因为我听说过这样的事:一个牧羊人在山坡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突然有如神助,滔滔不绝说唱起格萨尔史诗来。甘南的空气里弥漫着超自然的气息,加之民族混居文化多元,尤其宗教根底深厚,而辽阔的原野和大江大河也自带节奏和韵律。不要说本土诗人,就是那些寻找诗和远方的内地人,一过土门关也会手舞足蹈起来。甘南的优势就在这里。这是一种稀缺资源,而且随着内地现代化程度的提高,越来越显得珍贵。

        完玛央金:甘南作家普遍比较“静”,这能使人潜下心来创作,这是一个优势。这种优势会遇到外部的挑战,那就是加强了与外界的沟通交流后,甚至不是“后”,是在同时。这将影响甘南作家的创作思考和创作风格。

        牧        风:目前甘南的作家群正处于变革创新和建构重组的关键期,一些有潜质和暴发力的作家还没有引起州级官方层面的高度关注和扶持,如扎西才让、王小忠、李志勇、卓尕次力、诺布朗杰等。由于在一定程度上部分作家与外界缺少交流,自身的创作能量没有充分释放出来。当今中国文坛,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一些真正具备艺术品味和生命价值的东西尚沉淀底层,喧哗和叫嚣充斥文学的盲道。

        很显然,甘南作家还是旧瓶装陈酒,恐怕很难在中国文学的殿堂上展示精彩。唯有手法创新、剔除急功近利之欲,突破甘南文学顾步自封、自我满足的桎梏,彻底摈弃假、大、空和同质化,甘南文学才有希望。

        扎西才让:有天然的优势。我曲指一数,这优势有三:素材上的富矿,杂居中的文化,文体上的选择。说起素材,不管是地方历史素材、地域生态素材,还是民族部落素材、民风民俗素材,甘南应有尽有,只要想发掘,只要找对地方,一镢头下去,就能挖出金疙瘩。说起因民族杂居和交融而产生的民族文化、宗教文化的差异与趋同,了解甘南民族与宗教的人,都一清二楚,不需要我的喋喋不休。说起对不同文体的态度与选择,甘南作家诗人似乎并没有被某一文体所限制,大多数人,还是自觉地在诗歌、散文、小说之间自由地出入,择其长,为己用,取其精,利己文。这就有了以某种文体写作为主,但也不摒弃其他文体的创作现象。文学,由各种文体共同组成,只有对各种文体都有较为清醒的认知,甚至是实践,才能在某一主攻文体上有所突破,有所创新。显然,甘南作家对此是有清醒的认识的。

        来自外部的挑战有没有?有!近几年,甘肃作家的视野越来越开阔,一部分知名作家已经不被生存地域所约束,仅举几例他域作家写甘南的:叶舟写夏河,张存学写合作,杨显惠写迭部,北乔写临潭,向春写卓尼,阳飏写扎尕那,陈涛写冶力关,这些作家或常来甘南,或在甘南长期采风,或在甘南挂职,或早期在甘南生活过,自然对甘南有独特的认知和了解,因此他们的作品,不仅仅写得好,而且写得独特,写得劲道。这无疑会对甘南本土作家造成非常大的挑战,甚至会消解掉“地头蛇”对本地资源的单方面占有的优势。在资源共享的大环境之下,我们唯有深入再深入,努力再努力,才能摘取属于自己的果实。

        王  小  忠:我不这么认为。实际上我们可以抒写的题材非常广泛,仅仅拘囿于草原或寺院,反而有碍自己的创作视野。我想说的是,我们甘南作家应该打破这种独特优势,应该看到外部的更多更大的天地,走出所谓的这种天然优势。

        唐  亚  琼:甘南深厚的民族文化、浓郁的民族风情、独特的自然风光、博大精深的人文环境等等,这些宝贵的资源为甘南作家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使得甘南作家的作品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民族气质,在众多作品中让人眼前一亮。

        安  少  龙:看得出,这是一个比较“火”的话题,我感觉讨论的氛围已经升温了。似乎是李城老师的“青藏高原的空气里飘荡着史诗所需的全部元素“这句话首先让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长期以来我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在地理上,甘南是文学创作的一方得天独厚的福地,我对此深信不疑。我们平时很少注意到牧风身上竟然有一个评论家的宝贵潜质,他这段具有如此锋芒犀利的话就是一个证明。他指出的这一点对我特别有启发:“一些有潜质和暴发力的作家还没有引起州级官方层面的高度关注和扶持”。我想说的是,不要说高度关注,就是一般的关注都不够。我觉得甘南现在主打的“文化”这副牌里,还没有把“文学”这张好牌打出去,它即使算不上王牌,起码也是红桃尖。我可以举一个身边的例子,就是我们学校作为一所地方高校,对于建校以来就被诗坛广为关注的两位大诗人阿信、桑子的重视明显不够。多年来学校里在忙着打造这个、那个文化品牌,却对已经拥有的这两大品牌视而不见,对他们的品牌资源开发、宣传的远远不够,真是遗憾。当然,甘南作家面临的不仅仅是来自外部的挑战,牧风指出的“旧瓶装陈酒”的问题,暴露出甘南文学创作内在的某种危机,确实值得警醒。扎西才让说的三种优势,都是客观事实。问题在于这些优势并不为甘南作家所独有,任何想写甘南的作家都可以分享它。所以你前面举的杨显惠、北乔的例子确实给甘南本土作家造成了非常大的挑战,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但我觉得有这种危机感是好事情。另一方面,这些外来作家的创作也给甘南文学带来了不少有益的启迪。至于张存学的创作,我觉得他虽然人在兰州,但还是在以甘南内在的视角和情感写甘南,还是应该算在本土创作之内。王小忠提出了反方意见,我觉得这种观念也非常可贵,的确,拥有独特资源是一回事,但孤芳自赏、固步自封又是另一回事,每个甘南作家对此都应有清醒的认识。完玛央金老师担心的是甘南作家能否一直保持潜心创作的“静”的状态,这确实是个考验。在这个问题上看来亚琼还是很自信的。

 

5.您认为甘南文学创作是否存在“瓶颈”现象?当前制约甘南作家创作水平提高的主要因素有哪些?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        城:甘南是诗歌的故乡,受着智慧女神的加持,诗人们独领风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其他文本相对薄弱,尤其是小说。上个世纪在国内小说界闪亮登场的雷建政,从政以后就基本荒废了创作,跟朋友们谈起一次惋惜一次。写小说的张存学、尕藏才旦、蔡磊都去省城高就了。道吉坚赞是天生的小说家,不甘寂寞误入仕途,又不幸英年早逝,同样让人扼腕。甘南小说的创作就这样青黄不接了。

        我了解的很不全面,抱歉。如今除了部分诗人涉足小说,在努力弥补这方面的缺憾之外,专门写小说的好像没几个人。早年桑骥鉴赞出版了小说集《暗香疏影》,藏族口头语到汉语的语法转换不到位,多少有点儿阅读障碍。天歌出版了长篇小说《阿让山》,语言机智文笔优美,却偏向武侠和传奇。敏奇才的小说颇具乡土气息,民族宗教味较浓,但成败皆源于此。我常说,张承志可以写的我们不一定可以,因为那是大家,谁也奈何不了。也读到过卓尕次力的长篇原稿《隐约吐蕃》,感觉很有潜力,尤其那氛围和语言让人惊叹,可能由于题材比较“敏感”,不知最终能否出版。最近甘天枝出版了长篇小说《栅栏那边的羊群》,属于“献礼”性作品,而且70多万字分了上下两册,可能不利于流通。

        甘南不仅盛产优质诗歌,也需要其他文体的参与,共同营造繁荣。多年来我自己也坚持小说创作,有次张存学跟我讲了实话:你的散文比小说要好。可是我一意孤行,除了一些题目舍不得丢弃,主要还是抛砖引玉,用来激将别人。

        我觉得小说这种体裁的好处是,它可以建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作家就是那个世界的立法者,他可以叛逆,可以异想天开胆大妄为,创造出现实中缺乏而自己喜欢的东西,让梦想成真。构建那个世界的原始材料和生活流程必然是真实的,而在甘南,那样的东西俯拾皆是。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在实际操作中,我可能跟身边其他人一样放不开手脚,就像有人总结的甘肃作家“太老实”,不敢惊世骇俗。我们或陷于现实的泥潭难以自拔,或受传统创作手法的制约,自以为肩负某种使命,有意无意在为现实贴金。有的甚至拿小说当小品,直截了当去讽刺现实。我们忘了“创作”两个字的含义。

        完玛央金:“瓶颈”即是创作主题,许多人在自我重复,或重复别人,需要突破,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换句话说,是自己最熟悉的主题。

        牧        风:个人认为制约甘南文学发展的瓶颈是缺乏创新、乐浸现状。同时缺少大境界、大胸怀、大平台、大活动。各自为阵、自我丰盈,抱团迸发能力明显不足。借重优势、聚力图强是一种进步的可能。

        扎西才让:有瓶颈,而且特别明显。而今我们已经不是站在草地上就能高歌一曲的时代了,那种虽对牧区缺少了解但依旧能才情滚滚的写作状态已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你了解,你深知,你爱,你恨,你才能懂得自己为什么抒写,为什么不吐不快。但我们一部分写作者,还在漫无目的地抒情,看到白酒就说辣,看到醋就说酸,看到黄莲就说苦。为什么这般辣,这般酸,这般苦,他一知半解,甚至不明所以。这就是一个瓶颈,这个瓶颈不突破,就走不出来,也不可能走得长远。是什么原因使我们无法走出瓶颈?或者说,是什么制约着甘南当代文学的创作水平?我以为,是对脚下土地深入了解不够(得了解她的呼吸,她的命运,她的历史,她的现状),是对个人写作方向不明(得了解自己在文体上的优势,写作的兴趣点,甚至借助文学想实现的责任与义务),是个体阅读视野的狭窄(行千里路,破万卷书,说白了,还是开阔视野改进认知的最有效的方法)。只有做好这三方面的功夫,写作,才能走出困境,才能走出只属于自己的道路。

        王  小  忠:“瓶颈”现象对创作者而言,无论“地方军”还是“国家队”,都会存在。从表层看,制约甘南作家创作水平的主要因素我以为有两点,一是缺少相对的激励机制;二是缺少高层次的平台推介。

        唐  亚  琼:写作上的瓶颈现象,只要是搞创作的人,到一定程度都会遇到,甘南文学创作也不例外。我觉得适当的时候向外走,打开自己,换一种思路,视野开阔了,想法也就多了,创作题材也会丰富。

        安  少  龙:从大家谈的来看,甘南文学的“瓶颈”主要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观念,一个是题材,但这其实也可以看作是一个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在观念上。大家也提到了写作技巧、文学激励机制的问题,我觉得也是普遍现象。尤其是李城老师精准地分析了甘南小说的“瓶颈”,有作家自身的原因,有题材的原因,也有小说观念和创作手法的原因,情况真是比较复杂。扎西才让指出的问题可能是击中要害的,即甘南作家普遍存在的“深度写作”的匮乏。缺乏深度当然也就没有了难度,也就谈不上高度。这也许是甘南文学难以产生“大作品”的重要原因吧。

 

6.请谈谈在您的文学创作道路上,对您有较大帮助和影响的人或事;您平时与省内外、国内外文坛上的知名作家交流、互动多吗?

 

        李        城:我是记者出身,如果说有帮助,通讯报道和纪实散文的采写可能不该忽略。我常常给自己打气:马尔克斯也是记者出身。可是我接触那些高层次的东西太晚。我的起点不高,低层次循环多年之后,才突然被惊醒了。由于喜欢沈从文和汪曾祺的小说,促成了我早期田园牧歌式小说的创作。后来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黑塞、毛姆、马尔克斯等,尽量找他们的大作来读,努力从中感受大师们的气息。虽然不能复制他们的手法和技巧,但让我学会了思考。近年来也读了不少日本作家的小说,感觉更加亲近——东野圭吾除外,其作品可能不错,但讨厌那种批量策划出来的东西。

        我一直公开承认,张存学是我小说创作的领路人。不讨好,不迎合,用作品来呈现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完玛央金:对我有较大帮助和影响的人是我大学时的老师唐祈教授。平时看别人东西多,直接言语交流不多。

        牧        风:个人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倾心于散文诗创作以来,虽坚持二十多年写作,但收获不多。除文朋师友之间的跨省交流,特别是耿林莽、海梦、王幅明、冯明德、黄恩鹏、周庆荣、蔡旭等师友的指导和推动,让散文诗在甘南悄然兴起,成为一枝独秀。散文诗并不是散文和诗歌的简单拼接,更不是将诗歌之行转换为散文之形那么浅白,个人认为散文诗就是生命在风物中的灵光闪现,就是思想在苦苦思索中的一丝丝火花的碰撞,它本质是诗歌的,更象积淀的诗的能量瞬间释放。因此,交流互鉴是文学发展的内生动力,在文学交流培训中给脆弱的心灵和稚嫩的翅膀增添力量。

        扎西才让:先说对我帮助大的人,先后有《甘南日报》原编辑李城老师,西北师大“边缘诗社”原社长敏彦文,《飞天》原诗歌编辑何来,《西藏文学》原主编金志国、编辑色波和唯色,《诗刊》主编李少君、编辑蓝野和聂权,《西藏文学》现任主编次仁罗布,《星星》诗刊编辑干海兵,作家王小忠,诗人王力,《格桑花》主编完玛央金,《飞天》副主编阎强国和编辑郭晓琦,《民族文学》编辑陈冲和石彦伟,《文学港》主编荣荣和编辑雷默,《红豆》主编丘晓兰和编辑张凯,甘肃省作协主席马步升,甘肃省文学院院长高凯,兰州文理学院教授严英秀,藏人文化网文学频道主编刚杰•索木东,甘肃省作协组联部陈昊,《青海湖》编辑范红梅,《诗选刊》原副主编刘向东,《青年报》编辑陈仓,《芳草》编辑张睿,《阿来研究》主编陈广思,评论家刘大先、栗军、胡沛萍、魏春春、赵丽、张莹、何延华、周聪、周文艳,当然还有你……哎呀,太多了,说不过来了。对我的创作有影响的事,也多,比如爱想象、混血身份、上大学、参加重要笔会、与国内名家交流等,无一事不与文学创作无关。说起与国内名家交流,上面提到的人,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与他们交流,不知不觉中,就会获益很多。

        王  小  忠:较大帮助和影响的人或事很多,20岁到30岁的时候广交朋友,周游世界,现在回过头来,却发现浪费了光阴,愧对年华。与知名作家交流、互动的不多。一是机会少,二是我自己始终以为创作是属于自己的事,交流和互动对创作肯定有提升,但不会使你成为大作家的。

        唐  亚  琼:我的写作源于我的父亲,虽然写了这么多年也没写出啥名堂,但是我还是很感谢父亲把我带上写作之路。只有在写作时我才感到快乐,有成就感。在我写作过程中,还有一些人值得我一生去尊敬,像李德全、完玛央金、李城、扎西才让、王小忠,还有你。他们帮我推荐稿子,给我仔细改稿、提建议,对我的写作帮助很大,尤其是你为我专门写的几篇评论,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我的知名度,让外界更多人知道了我。在这里我想对我父亲和各位前辈、老师、还有你,再一次表示衷心感谢。

        安  少  龙:从各位以上的谈话里我看出一个问题:除了牧风和扎西才让之外,你们四位坦陈与外界的交流都不多。你们是甘南最优秀的作家,尚且如此,那些生活在县上或更偏远的基层的作家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不是受到了甘南的地理位置或文化区位的制约呢?当然每个人的个性因素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不过,这个问题很难一概而论。在当今这个网络和交通极其发达的时代,空间上的制约已经不是问题,制约因素可能是许多看不见的障碍,包括体制、身份壁垒,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机制和途径等等。在作为文化中心的许多大城市里,这个情况也许比我们乐观不了多少。好在李城老师有更大的交游平台,那就是与经典为伍,与古今中外的文学大师们交朋友,这真是一个广阔的世界啊。我们都应该向李老师学习。

 

7.您认为您个人最主要的创作资源是什么?您对自己的创作方向有明确的设想吗?您的创作是否也遭遇过某种“瓶颈”或危机?您是如何克服的?

 

        李        城:甘南淳朴的民风,浓厚的宗教氛围,是我不断汲取的营养。由于对佛教的兴趣,接触了不少源头上的经典,比如古印度的《奥义书》《薄伽梵歌》《摩诃波罗多》等等,手头释迦牟尼的传记就有好几种,它们对我影响很大。我觉得在那种哲学思考的基础上,可以建构自己的世界模型。我喜欢德国黑塞也是这个原因,一个西方作家对东方思想也那么着迷。

        目前我在写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暂名《活佛兄弟》。我知道这是一次冒险,公开面世的可能性不大。对我来说,瓶颈和危机的含义是:有时信心满满,有时却自我怀疑,极端缺乏自信。但无论如何应该完成它,即便读者只是我自己。

        读伟大的经典,写自己的小说,这已成为我的生活方式,抛弃了现实利益。

        完玛央金:隔一段时间就会遇到“瓶颈”问题,陷入困境。我一直在写自己的生长地,至今日感觉还是只接触到了皮毛而已。

        牧        风:个人创作的源泉来自对故乡的挚爱和眷恋。受青藏之光的召唤和风物的滋润。曾经也暗下决心想写一些有影响的长篇散文诗,但自身的愚钝和惰性,天份的不足和素养的浅薄,让我无法迈动前进的脚步。亦无破解困惑和不安的良方。

        扎西才让:我的创作资源,就在桑多,就在我亲手绘制的这一片文学版图上。正如你在对我的评论中所说,我是在甘南这块土地上绘出文学桑多图的,因此桑多也就有着甘南独有的丰富的特征。藏地甘南的人事景物,甘南人的爱恨情仇,甘南的精神与风骨,都是我的文学作品想表达的内容。当然,想表达,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是遇到不同的瓶颈。但我的目标明确,态度坚决,道路在先,所以遇到瓶颈如何突破,也不是个太大的问题,只要有时间,总会想到办法的。

        王  小  忠:我想,我的创作资源应该来自故乡——农牧结合地的各种冲突和矛盾。最近几年,才有了明确的创作方向,就专心写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写他们是如何生活的,怎么生活的。从他们的生存状态里,我们可以看到真相与想象,也可以看到现实与距离。当初写诗歌,没有明确的态度和方向,后来转入小说和散文,转入很费劲,足足花了八年时间,才逃出了抒情和学生气。主要还是看书,思考,从偏重大作家们写了什么,到注重他们是怎么写的,有什么特色。

        唐  亚  琼:我的创作题材相比甘南其他作家是狭窄的,比较个人化、生活化,我的生活就是我的创作资源。

        我是个比较懒散的人,对写作从来没有什么计划,自己想写什么就写。

        有一段时间,我也很彷徨,是坚持自己的写法还是另辟一条道路。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坚持做自己。

        安  少  龙: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内心有些忐忑:求证一个作家的个人写作资源,就相当于跑到这个作家的后花园里去看看种了些什么,或者是钻到他(她)的地下室里去看看有什么秘密武器(众笑)。但是大家刚才的一席话让我消除了不安,感谢大家把个人的独特资源拿出来慷慨分享。我觉得李城老师是个不断给我们带来惊奇的作家,从你所拥有的地方性资源和人类文化知识资源来看,你已经不知不觉地悄然走在成为一代大师的路上,我相信这一天为期不远,我也相信目前手头正在写的这一部肯定不会是你文学创作的终结,相反,有可能是个起点。牧风和王小忠都是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的作家,从你们这些年的创作来看,你们都是具备了不断自我突破、不断创新的能力的作家,你们因此也是令人对你们的未来成就充满期许的作家。我很欣喜地看到完玛央金老师和扎西才让各自圈定了自己的文学版图,即完玛央金的古雅川系列和扎西才让的桑多世界,那里应该有你们写不完的素材。中外文学中许多大师就是这么干的,比如福克纳笔下的约克纳帕塔法那一片“邮票”般大的地方成就了他,莫言的高密东北乡使他走向了世界一样。我也很欣赏亚琼在自称是“比较狭窄”的道路上一意孤行的这种勇气和风格,甘南作家中你是风格十分独特的,像你这样坚持自己的风格的人也是不多的。你的这种坚持的宝贵之处,就如同雷平阳《亲人》中的诗句;“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是弥足珍贵的。

 

8.您认为甘南文学事业在新世纪的发展中是否积累了一些可供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借鉴的地方经验或做法?其它地区的少数民族文学中是否也有甘南文学可以学习、借鉴的独到经验?

 

        李        城:这个嘛,我想牧风、扎西和小忠最有发言权。

        完玛央金:甘南文学的“静”是一个特点,不跟风,不随波逐流,呈现出独有的景象。目前许多甘南作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此基础上还应该有突破,特别是自我突破,这是甘南文学能长久繁荣的活力、生力。

        牧        风:目前甘南文学创作可供少数民族文学发展的经验如果说有,那就是不再盲从,理性思考,凝心聚力,良性引领。还让我想起诗人陈所巨对写诗的一句感受:“我们可以无限的接近太阳,但绝不能脱离大地。”康巴作家群的迅速崛起,以及作家阿来引领带动,不遗余力鼓励和扶植新人的做法值得我们安多地区作家群学习借鉴。

        扎西才让:我觉得我们甘南,目前还没有可供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借鉴的地方经验,因为我们正在做的,或者说正在努力的,好多少数民族地方也在做,甚至已经做过了,早就出成绩了。倒是其他地区,比如康巴作家群的群体性推介,西海固对当地文学事业的高度重视,《黄河文学》立足民族地区但情系多民族文学创作的策划与实践,都是值得我们学习并借鉴的经验。

        王  小  忠:这个我觉得谈不上。如果刻意要说,那就是扎西才让的《我的杨庄》系列散文。扎西才让的文本很复杂,很难将它划归在特定的体裁范畴内。他丢弃了散文以往所强调的抒情性,偏向于叙事与对人物的刻画,夹了小说的一些要素,因而他的散文有了不同于传统抒情散文的新况味。当然了,叙述方式的讲求决定其作品有了不同的表现形式,同时也决定了读者不同的阅读感受。叙述方式是复杂多样的,我们不可以把叙述方式定于一格,而又无条件排斥其它叙述方式。选择怎样的叙述方式,这应该由作者的表达习惯和驾驭语言的能来定。扎西才让不断在创作上求新求异,他的作品内容丰富,涉猎广泛,他的散文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系列,而至于境界之高低,只能交给时间去验证。

        唐  亚  琼:甘南是独特的,甘南的文学事业取得的成绩也是独一无二的,为其他少数民族地区文学发展提供了一些可取经验。当然其他地区的少数民族也有我们甘南作家借鉴的东西。

        安  少  龙: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不同看法我并不感到意外。这个问题的难点在于大家是否熟悉其它地区的文学现象,有比较才有结论。但是就甘南文学如何保持自身发展优势的角度来看,我是比较同意完玛央金老师和亚琼的观点,无论如何,甘南文学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区域特点和文学色彩、文学个性,它是独特的。而如何继续保持并发扬这种独特性确实是甘南文学需要面对的一个课题。牧风谈的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扎西才让和牧风谈到了康巴文学和西海固文学,说明他们有独特经验需要我们学习和借鉴。而小忠举的扎西才让散文的例子,是个极好的个案,这就是经验。我觉得每个作家应该都有这样的经验,要善于总结。


9.对于甘南文学的前景,您有什么展望或预期?关于“甘南文学走向全国、走向世界”这个话题,您有什么看法?

 

        李        城:文学创作是绝对个体化行为,反映一个人思维的高度和创造能力,不能像GDP那样预定指标。关键是能不能出人。像丹真贡布那样的人物出现,自然而然就走出了土门关,走向了世界。虽然他作品不多,但那是有思想、有境界、成气候的东西。前面我提到的那几位青壮派诗人,如今看起来势头凶猛,里面肯定藏龙卧虎。记得贾平凹有句话:山神护佑灵花草,大树无须人栽培。生长大树的土壤是具备的,文学群体的茁壮也会创造那样的条件。

        完玛央金:甘南文学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完全是有可能的,目前已经有一些作家诗人有了民族、本土和自我意识,对文学创作有了长远的个人规划和足够的信心,并且充满希望,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新的开始。

        牧        风:对甘南文学的展望:只要路子走对,用法得当,少走弯道,就一定会璀璨夺目!

        扎西才让:现在,对于甘南文学的前景,我倒没有特别想过,因为文学创作,终究还是与个人的情趣有关,与思想有关,与意志力有关。我所想的,就是如何把一个故事、一种念想、一种精神,甚至一种信仰,通过我们的作品,妥妥地传递给不同地区、不同族裔、不同国家的读者。要实现这一目标,做的事定然很多,环节也比较复杂,过程,当然也比较缓慢。实际上,只要坚持不懈地做下去,还是有响声的,我坚信这一点。

        王  小  忠:甘南散文作家大都以相对平静的心态坚守着创作,这种平稳的态势构成了甘南散文的整体梯队——积极的,向上的。创作队伍日渐趋于专业化,并且无论是在题材的选取上,还是视野的拓展上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认识。创作境界和情怀逐渐和中国当代文学靠在一起,在文本开拓方面不遗余力,必将引起中国当代文学界的关注。

        唐  亚  琼:我相信,甘南文学会越来越好。祝愿甘南文学事业越来越好。

        安  少  龙:在这个问题上,大家保持了低调、谨慎的乐观。但是大家都对自己的创作很有自信,对于未来的展望正是基于每个人的这种自信和踏实的创作态度之上的。我个人对甘南文学的前景是乐观的,我觉得甘南文学现在正处在一个最好的时期,关键是甘南的作家们要对自己有信心,创作上有更高的目标追求。甘南文学的发展当然也需要在座各位的带动。在此,我也祝愿各位朋友佳作迭出,更上层楼!祝愿甘南文学的明天更加美好!

        再次衷心感谢大家!

 

选自《现实主义文学的地域文本实践——新世纪甘南作家多元创作论》(出版时有删节)

安少龙202009.jpg

        安少龙,男,汉族,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有文艺评论二十余篇在省内外文学期刊、学报上发表,主编有《甘南乡土文学导读》,著有《现实主义文学的地域文本实践——新世纪甘南作家多元创作论》。获第二、三届“甘肃文艺评论奖”,第六届甘肃“黄河文学奖”,第五届“格桑花文学奖”。现任教于甘肃民族师范学院汉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