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甘孜文学延伸去
——访藏人文化网文学频道主编 刚杰•索木东
《甘孜日报》记者 兰色拉姆
2020年4月,甘孜州文联主编的首本藏文翻译集《世界中短篇名作选译》(藏文版)出版发行,我州母语文学首次集中借鉴国外优秀作品,并共享给五省藏区的母语作家和母语文学爱好者。
我州文学创作和发展的势头日益向好,为从更加多元的视角进一步审视我州文学创作事业的现状,并展望其未来,本报记者专访藏人文化网文学频道主编、诗人刚杰•索木东。
藏族当代文学的困境与突围
记 者:藏族文学的发展历程是怎样的?
刚杰•索木东:藏族的书面文学创作,大约发轫于公元7世纪。当时,一些碑铭和传记的文学性逐渐凸显,作家创作的诗歌也开始出现,例如,“道歌体”诗作、“格言体”诗作、“年阿体”诗作、“四六体”诗歌等。同时,藏族古代传记文学、历史文学、古典小说方面、文艺理论等也逐渐显现。
新中国成立以来,藏族文学发展迎来了新的发展时期。尤其是藏族文学的汉语作品,经过历代作家的不懈努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已经形成了比较整齐的创作梯队和极具特色的创作个性,构建了藏族文学的新高地,作为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逐渐被世界文坛所认识和重视。
到了21世纪,藏族文学立足网络平台,凝聚五省藏区作家,给外界呈现了藏族文学发展的新态势。尤其是一大批藏族青年作家,以这些网站为基础,处分发挥网络传播力,利用博客、微博、微信、微信公共平台等自媒体手段,通过介绍自己的文学创作成就,为藏族文学发展发挥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记 者:如今,不同年代藏族作家的创作势头分别如何?
刚杰•索木东:目前,1960、1970年代出生的藏族作家创作势头良好,作品稳健成熟,逐渐成为中坚;1980、1990、2000年代出生的藏族作家立足自媒体时代,锐意创新,风格明显,发展态势良好,成为新世纪文学的一支新锐。
记 者:发展到现在,藏地文学是否“一帆风顺”?
刚杰•索木东:在新世纪,藏族汉语文学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突破。但是,放眼世界文学的发展格局,藏族汉语文学依旧存在诸多困惑,需要藏族作家们不断努力。
记 者:藏族汉语文学目前的“困境”具体是什么?
刚杰•索木东:世界视域内的代表性作家和作品尚没有诞生;汉语创作和母语创作之间的壁垒没被完全打破;藏族作家梯队建设不够完善;藏族作家创作的体裁和题材多元趋势不十分明显;藏族作家和作品的推介力度,以及藏族作家的文学国际视野广度不够。
记 者:面对“困境”,我们该如何“突围”?
刚杰•索木东:首先,例如山东有莫言,陕西有贾平凹,藏族文学应当有公认的“文学领袖”,以及世界视野里的“标志性作品”出现。其次,虽然一些双语刊物和翻译项目让人们对母语创作和汉语创作交流不够、了解不够、融合不够、促进不够的现象有所改观,但还需进一步打破壁垒,互相促进,共同进步。同时,要早日着手作家梯队的建设,破解藏族文学诗歌创作者居多,其他文体创作者很少;60、70后作家创作势头良好,80、90后作家后继乏力的困境。此外,以国际视野审视、引导个人和群体的创作,让藏族文学在世界文学的高空下自由翱翔。最后,要打好“文学青藏”这张牌,充分发挥“文化富集区”的优势,全力打造“藏地文学大军”,深入推介藏族优秀文学,全面提升藏族文学水平。
记 者:对藏族文学的未来有何期望?
刚杰•索木东:居住在离天最近的青藏高原上,生活在博大精深的藏族传统文化环境中,这是藏族文化人得天独厚的文化沃土。但是,如何在守住这片大地文化根脉的同时,又传承和消化优秀传统文化,放飞自己文学创作的翅翼,这是藏族文化人今后需要深入思考和认真践行的一个大课题。
因此,我在这里呼吁,所有的藏族文化人和藏族作家努力做到:“力所能及地深入了解母族历史文化,并在此前提下,用自己掌握和熟悉的语言文字,给世界展示一个正确、全面、优秀的藏族文化和藏族文学!”
藏地文学视野下的甘孜文学
记 者:请简单介绍下自己?
刚杰•索木东:1974年的冬天,我出生在甘肃甘南卓尼;1998年,我从西北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留校,先后从事民族教育管理、新闻宣传和学生工作。我是在汉藏二元文化的环境中长大并且学会写作,曾在《诗刊》《民族文学》《十月》《文艺报》《星星诗刊》《诗歌报月刊》《西藏文学》《飞天》《青海湖》《贡嘎山》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评论、小说等1200余首(篇),作品入选多部集子,译成多种文字。我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副秘书长。
记 者:什么是藏族或藏地文学?
刚杰•索木东:藏族文学,从一开始就浸染着丰富的抒情底蕴和巨大的浪漫叙事。而在古老的传统里,藏地的每一座寺院,就是一个学科门类相对齐全的“学府”,这所“学府”的每一部经卷,就是一部分学科的精要著作。而这些著作,大多都是韵文,都是一部优美的抒情诗。显然,这种用赋比兴的叙事手法和韵文式的记录、传播传统,更多是为了在普罗大众中实现口耳相传的灵动和迅捷。纵观传统的藏族文学,她既有包括在内源远流长的民间文学,又有传统悠久的书面文学。在民间文学中,远古的神话和传说、睿智的谚语和故事、宏大的史诗和叙事、丰富的民歌和戏剧,门类齐全的各类作品,布满藏族文学的璀璨星空。
记 者:您了解到的甘孜文学是怎样的?
刚杰•索木东:甘孜,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文化传承,文学传统悠久,文学大家辈出。新时期,甘孜州作为藏族文学“康巴作家群”的“重镇”,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家,或者用藏语创作,或者用汉语创作,给藏族文学、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我有限的阅读视野中,这个群体有意西泽仁、吉米平阶、列美平措、桑丹、格绒追美、达真、梅萨、尹向东、雍措、南泽仁、洛迦•白玛等一大批优秀的作家。总体而言,梯队整齐,势头良好,成果斐然。
记 者:如何看待甘孜文学在藏地文学发展过程中的贡献和价值?
刚杰•索木东:甘孜文学是藏地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毋庸置疑。在现代文学的视野中,藏族作家在卫藏、安多、康三大方言区,结合自己的地域和群体特点,传承弘扬优秀传统,不断拓展和创新文学创作,经过半个世纪的努力,形成了拉萨作家群、青海作家群、甘肃作家群、康巴作家群等传承有序、特色鲜明、结构合理、成果斐然的作家队伍,成长为中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其中,就甘孜州文学创作队伍而言,随着整个藏地文学的前进,甘孜文学创作从老一辈的抒情为主,发展到中年一辈题材、体裁的多元化,以及豁达和善的民族文化精髓。到了年青一代,甘孜文学变得更多元、更新颖,同时还融入了批判性质。
与甘孜文学那些事儿
记 者:您是如何与甘孜文学结缘?
刚杰•索木东:和甘孜文学结缘,一是2004年开始主持藏人文化网文学频道,十余年来整理编辑包括甘孜作家在内的藏族作家的汉语文学作品,让我对整个藏族作家群都有了一个比较系统地了解和认识,甘孜作家无疑是其中重要的一支力量;二是《贡嘎山》杂志,这本享誉藏区和川渝的文学期刊,在历代编辑的精心努力下,已经成为“藏族文学的蜀山之巅”,我也是她忠实的作者和读者;三是因为与格绒追美、列美平措、桑丹、梅萨、尹向东、雍措、南泽仁、洛迦•白玛等文友的交流,他们自身的文学修养和为人风范,让我对这片大地和这片大地上的文学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和敬仰。
记 者:何时进入到甘孜?是否在甘孜州的刊物上发表过作品?
刚杰•索木东:2019年参加笔会是我第一次踏上甘孜大地,非常荣幸!这次笔会,见到了很多老朋友,也结识了很多新朋友,短短几日地学习交流,让我受益匪浅。我在《贡嘎山》和《甘孜日报》副刊“康巴周末”发表过一些零星的诗歌、散文和小说,感谢这些刊物的青睐和栽培!
记 者:根据个人成长经历,您觉得甘孜文学该如何培养人才?
刚杰•索木东:我认为鼓励很重要,年轻文学创作者的起步本就困难,有时受了打击可能就放弃文学创作。但前辈们的稍稍鼓励,结果可能就会截然相反,或许某天,曾经的年轻创作者就成了文学的中坚力量。就我自己来说,两位李老师的支持和鼓励对我至关重要,一位李老师是我的高中班主任,他的每一次鼓励,都在坚定我写作的决心。另一位李老师就是曾任《甘南日报》编辑的李城老师。1997年,我还是一名大三的学生,当时我写了一组叫《故乡是甘南》的诗歌,趁着暑假回家,我将诗歌交给了李老师;不曾想第二天我的整组诗就被刊发,还被放在《甘南日报》的副刊头条,配上了专门的图片,当时的我真是受宠若惊。《故乡是甘南》是我在刊物上发表的第一个作品,也是我永久的写作印记。后来,我的第一本诗集就叫《故乡是甘南》。现在看来,李城老师刊发我的诗歌,是一种改变命运的鼓励,是决定我文学创作的重要因素之一。
记 者:我们该如何看待年轻的文学创作者?
刚杰•索木东:在大学25年的光阴里,我一直和年轻人在一起。相对于老一辈文学创作者,他们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非常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们是互联网时代成长起来的文学“新兵”,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与此同时,面对纷繁的信息和快节奏的生活,他们的适应性强,有自己的特点和优势。反过来想,谁没年轻过?谁没稚嫩过?——这样就很容易理解年轻的文学创作者和爱好者了。
记 者:就目前来看,甘孜文学怎样才能“更上一层楼”?
刚杰•索木东:要立足藏地、超脱藏地,才能跟全世界的人分享时代的“红利”。这其中,多元化是重中之重,但也要看到多元化背后传统的流失,虽然目前有传统文化的回归现象,但力度不够,怎样在越来越多元的天地中揪住自己的文化之根很重要,莫要等到想回归时才有所行动,那时候可能已经太晚。
原刊于《甘孜日报》副刊“康巴周末”2020年4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