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不仅是自然界的春天,更是西藏文坛的春天。这个春天,西藏文坛诞生了一本厚重的长篇纪实文学--《西藏最后的驮队》。这本书无论是装祯还是内涵在近年西藏的文学创作中都有其独到之处,以至西藏作协在3月25日为它召开了一次意义重大的研讨会--这样的礼遇充分说明了这本书的价值。近日,记者走访了该书的作者——我区著名作家、现任西藏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的加央西热同志。

青涩的初创时代

记者(以下简称记):我们从书中的作者介绍中得知你14岁上的小学,不知你又是什么时候接受汉文学习的?

加央西热(以下简称加):这个问题很有意思,1971年我开始上学,没上几天,学校就开始闹麻疹,全校休课。时隔半年,我重新回到学校时,就升到了5年级,从那时开始学习汉文,那年我15岁。我的启蒙老师是白吉老师,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我学的第一批汉字是"你"、"我"、"他"。我是个不聪明但挺勤奋的学生,别的同学一下课就抢着去食堂吃饭,我总是慢人一拍。好几次,我都忘了吃午饭,我的糌粑总是被别人给吃了,经常饿肚子。

记:是什么促使你保持这份学习激情?

加:是毛主席。当时我们学校贴满了毛主席像,他是我们那个时代的偶像。而且我哥当时就读民院,去过北京,每次跟我们提起大学生被毛主席接见这事,我就特别羡慕他,我就想,一定要加倍努力,考上大学,也去北京见毛主席。

记:什么时候对文学产生了兴趣?什么时候开始文学创作的?

加:我从小就对文学有浓厚的兴趣,小时候,我家里经常有些来蹭饭的"穷秀才"(说唱艺人),他们经常给我们说唱《格萨尔王》,我很是羡慕这些有文化的人。而且,我的名字叫加央西热,译成汉文就是智慧的文殊,这似乎意味着我就是吃这行饭的人。1978年,我中学毕业留校教语文。虽说是高中毕业,而实际上我们当时的阅读能力只相当于现在的二三年级学生,我并不气馁,一边教书一边学习。1979 年我第一次离开西藏到内地参加学习班,终于可以去北京了,虽然那时已经见不到毛主席了,但我还是很激动,诗兴大发,写了一首《开往北京的列车》的诗。

记:这首诗是你的第一首诗吗?

加:是的,是我的处女作。回来后,我把这首诗投给了《西藏文学》,不久,我收到时任《西藏文学》编辑的马丽华的退稿信,称我的这首诗还不成熟。当时,我挺灰心的,顺手就把它扔了。后来我一同事捡了回来,便又保留了下来。

记:那是什么激励了你继续创作的热情?

加:此诗后来被《群众文艺》(那曲办)的编辑吴雨初删改后用到了他们的杂志上,尽管改得已面目全非,但我看到我的名字第一次被印上了杂志,还是很激动,我尝到了甜头,从此成了一名在文学创作这条路上上下求索的人。我父亲曾说过:一个人,要想成功,必须执着于自己选择的路。虽然当时我的汉文水平只相当于小学生的水平,但我不害怕,我相信我会成功的。

"我只能宝贵着藏北这块园地,别无选择"

记:咱们回到你新近的这本书,数十万字的汉文作品,这对于15岁才接触汉字的藏族作家来说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你在书的后记中说《西藏最后的驮队》是你多年怀胎的儿子,给我们谈谈这本书的创作过程?

加:驮盐是我们藏北牧民千百年来的传统劳作方式,在我们的民族里,只有驮过盐的男人才称得上是男子汉。我很庆幸自己在20世纪70年代有一次驮盐的经历;1986年我把盐湖写进了诗里,名字就叫《盐湖》;1994年,我得到了一次跟随电影摄制组及驮盐队拍纪录片的机会,那时就感到这种与藏北牧民曾息息相关的生活方式正以我们始料未及的速度在消失;直到1996年,我得了肝炎住进了医院,住院的两个月里,我感到应该用文字把这段即将消失的文化给记录下来。从1996年起,我就开始了这本书的创作。期间,我已记不清我住了几次医院,拉萨的医院我几乎全住过了,我还去北京看过病。我也曾经想过死,但一想到这本书还没有着落,我心里就着急,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写成这本书。2000 年3月我才封笔,直到出版前,我还修改了两次,又等待了4年,我这本书才面市,整整是"8年抗战"。

记:给我们介绍一下你这本书的内容?

加:我是以我幼年时候随公社牦牛队的亲身经历和随电视纪录片摄制组跟随保吉乡的牧民驮队去盐湖驮盐为线索,全面真实地记录了藏北牧民历经数月,赶着牦牛,艰苦跋涉,找盐、采盐、驮盐的全过程,介绍了驮盐仪式、驮盐用语、驮盐歌等驮盐文化习俗,同时还详细地记录了进行盐粮交换的方式,并描绘了众多当今西藏牧民家庭以及牧人的现实生活。

记:为什么选择这么一个题材?

加:因为这是为生活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藏北牧民提供一次"发言"的机会,使更多的西藏之外的人们听到某种非同边缘的,来自西藏内部的声音。驮盐--这种藏北牧民传统的运输方式正在以人们始料不及的速度消失,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我来说,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来肩负起"史官"的责任--就我个人来说,我始终无法摆脱西藏牧民的各种元素在我身上的体现,我只能宝贵着藏北这块园地,别无选择!

记:给自己的新作一个评价?

加:还是待读者去评说吧,我只想给后人留点什么,如果他们觉得我这本书有价值,这就达到了我的原创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