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镭言(诗人、作家,画家)
被访者:嘎代才让(藏族诗人、编辑,记者)
时间:2005年12月19日
地点:北京——兰州

镭言:嘎代才让你好,在你的诗歌创作中,我时常能够感受到一种来自泥土深处的歌唱的声音,诗歌在某种程度上具有很强的音乐性,这种属性可以让诗歌在天空中自由的翱翔,我很想知道,你认为诗歌是否应该具有飞翔状态?这种状态是遵循某种规律的飞行还是没有任何限制的飞行呢?

嘎代才让:镭言好!我觉得好的诗歌当然有飞翔的状态。当你写出一首好诗,就是一次欢快的飞翔。在我的诗歌中,这种状态是没有任何限制的飞行。我比较喜欢随意的。

镭言:你是一位藏族诗人,当我们提到少数民族诗人时,多少会联想到一个词--地域性写作。你是否觉得少数民族诗人与一般意义上的写作者存在着差异?如果有,那么这种差异是来自文化背景上的还是来自作者本身对自己民族或者整个现代汉语诗歌的思考

嘎代才让:当然有差异,差异就在于相对汉族诗人而言,你在使用汉语创造时更能显得游刃有余!所以,所谓的差异也可能就是来自文化背景,以及作者本身的一种民族情结!

镭言:近年来,先锋这个词对诗人的影响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单纯的以先锋来标榜自己甚至极端的将先锋作为写作的理由似乎成为了一种发展势头,这多少对于诗歌本身以及诗人的写作产生了伤害,那么在你心目中对于先锋的定义是什么?

嘎代才让:我觉得这不算伤害。反而有利于我们日常化的写作,觉得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出来!先锋这个词,我觉得先锋就是反先锋,如此而已。

镭言:在日趋“全球化”语境下的诗人似乎找不到自己的文化定位,我们在无所顾忌并且以一种摧枯拉朽的精神使自己保持前倾姿势的同时,是不是也应该适当的回过头关注一下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否应该担负起对中国诗学精神的探索与继承呢?

嘎代才让:我觉得这是多余的。我们写好自己的东西就已经对中国文化做出贡献了!

镭言:在你早期的作品中,时常散发着一种乡愁式的忧伤,在温柔厚重的意象之下有一种让人感到繁复且难以捉摸的疼痛之感,而现在你开始使用口语来进行写作,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变化?

嘎代才让:说到底就是伊沙和徐江的影响。觉得很平民化,很接近自己的表达,所以就跟他们玩到现在了。

镭言:藏民族是一个笃信佛教的民族,我有时在你的诗歌中读到一些宗教的符号与近乎对终极价值的思考,我知道这些都来自于你生活的那片土地,那你觉得你的作品内在的精神指向是什么?是否有意或无意的在向读者传达一种宗教的教义与关怀?

嘎代才让:说到精神指向,我想应该和信仰多少有些联系。再说,我没有刻意去向读者传达一种宗教的教义与关怀。在我看来,只是一种习惯,一种通过对生活的洞察后而自发的表述!

镭言:你是否认为作为一名藏族诗人具有其他诗人所不及的写作优势?如果有,这种优势又是来自哪里呢?

嘎代才让:有。作为掌握双语的藏族诗人而言,能够超越语言和文化疆域的束缚,将诸种优秀传统融于一己的方式,直接驰进了现代诗歌的领域。

镭言:你曾提倡过用藏文和汉文齐头并进的双文写作,这种写作或许是你得天独厚的一种优势,但是不知道你是从语言本身的特点出发还是仅仅是在搞形式主义呢?你觉得在诗歌中形式的作用大吗?为什么?

嘎代才让:这跟形式无关。身为母语诗人,写出来的异族语言的东西就是优势。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接受双文写作,保持藏族人的温和谦卑的本性,能够牢牢立足民族和地域特色,只接受对自己有益和有用的,并不刻意进行主题性的模仿。

镭言:你会不会因为无法控制而让自己的作品像当今大多数诗歌那样沦为口水或泼妇骂街?

嘎代才让:那就看当时的情绪。再说,我也不会象某些人那样为名堂而故意作秀!

镭言:80后作为一种现象从当初的喧嚣渐渐的沉寂了下来,很多80后的诗人不是转头开始写小说,要不就是完全的远离了文学,那么你做为一名80后的诗人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你觉得80后诗人的身上是否有像前辈诗人那样对诗歌不渝的热情与承担呢?

嘎代才让:第一个问题,我觉得这很正常。第二个问题,我觉得80后诗人身上的对诗歌不渝的态度远远跟上了前辈。你看看丁成他们的劳动就能知道。

镭言:诗人莫非曾经谈到:“诗应当对语言有所贡献。”你对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

嘎代才让:我的第一感觉是,诗歌应该提升语言,让平淡约定俗成的语言鲜活起来!

镭言:在很多西方诗人那里,他们常常自认为是文学秩序的天敌,他们喜欢“造反”,喜欢“毁灭”,他们渴望自由,厌恶束缚,这种情况尤其以达达主义为代表。你做为一个中国诗人对此是怎样看的?你认为应该对传统的、现有的文学保持怀疑的态度还是应该全盘否定呢?

嘎代才让:首先要肯定的是达达主义是20世纪初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艺术流派,在20世纪艺术的发展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达达主义否定一切传统的审美观念,主张“废除绘画和所有的审美要求”,要创造一种“全新的艺术”,用一些怪诞抽象甚至是枯燥的符号组成画面的审美观却是我不太欣赏的。对于传统的、现有的文学我是持肯定态度.但是,与此同时我觉得应该批判地继承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