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兵,藏名扎西次仁,1967年出生于四川成都一个艺术家庭,1984年考入北京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系,1991年起从事流行音乐创作,首攻作词,为国内几乎所有大牌歌星写过作品。后专攻作曲及制作,为30余部电影、电视剧和专题片创作歌曲和背景音乐。被誉为中国流行歌坛新生代最重要的代表之一。代表作有《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梦里水乡》、《丢手绢》、《选择坚强》等。数十次获得全国各地十大金曲及多次最佳作词或作曲奖。1999年起写小说,发表百余万字,出版作品集《秋风十二夜》,《绝色》,《今天可能有爱情》三本。2003年出版第一部长篇《新欢》。

  记者:请先讲讲你在音乐和文学这两方面的来路。

  洛兵:我是四川省歌舞剧院的子弟,小时候每晚都是在钢琴小提琴音乐中入睡的。当时周围的孩子都被家长送去学琴、学歌、跳舞,我外婆却让我背唐诗宋词,背不出来不许吃饭。开始大家都认为我的那些学唱歌跳舞的伙伴挺有出息,后来我考上了北大,大家又都觉得我更有出息。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还把他们的女儿送来要我教她们写作文,让我很是自豪。我觉得,我天生就是个作家。

  记者:当初投身音乐时,北京诗歌界的朋友骂你是“叛徒”,你很坦然,说写歌能比写诗感动更多人。现在写小说,它的受众应该比流行音乐少,你觉得这和你的初衷矛盾吗?

  洛兵:我觉得自己光做流行音乐是大材小用。我不是音乐科班出身,中国又没有真正好的音乐环境,我成不了音乐大师。我想过要当中国最好的词人,后来做到了,也没什么意思,我不能完全实现自己。做音乐满足不了我内心的需要,也不能给我很沉的重量。后来我发现最有连贯性、最系统影响我生活、思想的,只能是文学,便决定用它实现梦想。这也是一种内心的回归。

  记者:当你撂下音乐时,首先扑向的是网络?

  洛兵:1998年,我突然对做流行音乐感到非常厌倦,成天写歌录音笼络媒体吃喝玩乐,一辈子要真这么玩儿完,也挺没劲。我就去郊区买了房子,躲起来,能推的活就推,整日上网聊天。音乐圈怎么样已经跟我没关系了。网上的交流带给我非常神秘、美妙的快感。这种交流过滤掉了现实中的很多东西,剩下的就是虚幻的想象和纯粹的个性。那时候我每天能聊十几二十个小时,让小区餐厅送两顿饭,经常一个月不出门。这种生活持续了大半年。

  记者:为什么你说自己是“从网络走出来的作家”,而不是“网络作家”?

  洛兵:我想这个说法是很客观的。当时橡子以“那么蓝”的网名在网上写抒情散文,大受MM们欢迎,有种情圣的感觉。我很不服气,心想他都能这么受欢迎,我更能。而网络是这样一种东西:你换个名字,好像就能开始一次新的生命。我就用自己刚给王子鸣制作的《心有些乱》为网名,陆续发表了《今天可能有爱情》,《秋风十二夜》等小说,反响挺大。后来有书商找我,出了3本书。但我后来清醒了。我发现自己在变得浮躁,那些MM们觉得很牛、网友们盲目宽容无限吹捧的东西往往是很急功近利的,并不是真的好东西。有些很明显的漏洞、缺陷,并没有人来批评。这显然不是好现象。我想,这样下去也没劲,要写就得拉开架势走上正路,从事严肃的文学创作。我后来就一直这么做了下去,修成了正果。

  记者:网络语言中体现出来的睿智、调侃的东西你会很欣赏吗?既然你的创作缘起于你喜爱的网络,为何又做起传统文学了呢?

  洛兵:我说的“传统文学”是指对文学严谨、冷静的态度,不是指文风。新颖的文学理论、技巧、手法、我是非常在意的,我也觉得网络上的新思维、新文风、充满想像力的一切,很有可能在将来影响汉语的发展。我本来就是个不断求新的人,很有兴趣不断吸收。网上有不少好东西,但做个有心人不容易,要把夜空中一点两点晶亮的星星串成璀璨的银河,需要孤独的磨炼和严格的训练,而能够给网络阅读带来快感的,往往是浮躁的,喧嚣的,哗众取宠的东西。它们只能飞起来,却无法踏踏实实降落到地上。

  记者:你现在上网还做些什么?

  洛兵:我已经把网络和文学分开了,现在上网是去浏览新闻,跟朋友交流,跟我合作的出版社和出版商不希望我把作品在第一时间放上网络,害怕遭到盗版。出于对合同的尊重,我会这么做,但也希望尽可能在第一时间让网友们读到我的新作。

  记者:原本在纷繁热闹的音乐圈中有如此成就和名望,你却转投文学,可能新的领域不能让你很快得到名利,对此你感想如何?

  洛兵:我没有经商从政的才能,只能当个艺术家。我先找到了流行音乐,后来发现它满足不了内心的需要,于是选择文学。音乐是流动的东西,是轻盈、飘浮的,而文学是沉重的东西,是锻造出来的。音乐是水、是空气,文学是大地、是彼岸。

  记者:进入文学圈,随之而来的可能是孤单劳累,你对此有何担心?

  洛兵:写小说远没有做音乐那么潇洒。我常常通宵写作,浑身虚汗,老婆常常跟我急。很多地方都让我很矛盾,比如,一首歌带来的快感远没有一本书多,一首歌的分量也远远比不上一本书,但是,我最早出版的那几本书,每一本的版税还比不上我的一首歌。但我就是需要一些有分量的东西陪我过日子。5月份即将出版的《新欢》,是我第一部长篇小说,写了3年,前后改了9稿。最初写得很轻浮,十二三万字,自己看了也生气,干脆全部丢掉,重新开写。我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够站在一个比较公平的角度看问题,善于自我否定,所以我的修改能力是很强的。第2稿是35万字,现在的第9稿是25万字。人民文学出版社对这一点很赞赏,认为现在很少有作家愿意把作品改上9次。我想他们指的是一种态度,一种精神吧。原稿中一些我认为很自然的性描写也被删了,现在是一个“洁本”,编辑们开玩笑地告诉我:《新欢》的文学性已经提高了30%。

  记者:《新欢》写的是什么样的故事?

  洛兵:跟演艺圈有关,通过这个环境载体表达我对都市乃至社会的看法,也表达我的价值观。小说的女主人公有些“恶之花”的意味,具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最终通过一种荒诞的幸运达到了事业顶峰。我写演艺圈中的争斗、求生,体现的是人性的复杂和无奈。情节相当曲折,所以我说它是“简明、残酷和凝重的小说”,读者会看到心目中的演艺界和真实演艺界之间的距离。如果不会这么清晰地凝视复杂,就不会深切地体验单纯。我对它的结构也很满意,故事到最终才有一个明朗结局,非常激昂,但本质上是悲观的。我观察、认识到的世界是灰暗的,人是那么的不确定,我们或许都是被监视、被豢养的,拼命地生活着。这对我是一种震撼。我想写“大我”的东西,史诗性的东西,我会为了这个目的努力下去。

  记者:接下来还有什么写作计划?

  洛兵:《新欢》将作为我的《演艺三部曲》之一,后两部会与它有关联,我会写一个人或一群人的命运轨迹。但我会在写作方式上有很大变化。《演艺三部曲》后,我要写一个关于成长的三部曲,里面涉及到我所认识的70年代,80年代,90年代和零零年代,这个系列让我非常神往。

  我手头上还有一部《我的音乐江山》,是一个散文系列,第一本准备写20个跟我有交往的歌星,每篇8000到10000字。已经写完的有高枫、罗琦、潘劲东,接下来是毛阿敏、张国荣、刘欢、雪村、韩红、陈琳、孙楠等。我想讲述在我的音乐道路上,那些歌手用他们的才华,他们的魅力给我留下了异常美好的回忆,我喜欢他们星光熠熠的神采,正如我喜欢每个敬业而专注的人。

  记者:现在别人提起你,会说你的音乐成就,那你文学的成就感从何而来?

  洛兵:的确如此。说到音乐,别人说我是个腕儿,说到文学,就没人答理。可我理解的文学成就感,首先是作品完成后的自我满足,我经常陶醉于自己的作品,乐此不疲。我不怕安静,怕不安静。我现在是在为自己写,不写小说就不能让我的心平静。音乐是飞扬恣肆的、流动的、瞬间的,小说是用一个字一个字锻造出来的。我现在并没有放弃音乐,文学有时候太沉重,需要音乐让我的思维流动起来。我内心的需求太过丰富,音乐是一种温柔的,温暖的东西,很多时候,它对我是最好的安慰。以后我也不会放弃音乐,它能保证我的生活水准,至少相当长一个阶段都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