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才让:李志勇先生,听说你的第一部诗集《绿书》即将出版,谨向你表示真诚的祝贺!今天的访谈,我想先从于贵峰的一篇评论《独自走动的李志勇》说起。在那篇评论里,于贵峰先生认为“在一个几乎静态的世界里,李志勇写下了自己的诗歌”。目前,评论家对你的诗歌创作,似乎已达到了共识:“李志勇坚持了自己心的方向,将自己与诗坛流俗隔绝了开来,骄傲地、坚定地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你个人怎么看待这种评价?
李志勇:先谢谢你的访谈。我知道,有时候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还要费神。
在回答问题之前我想先说一些题外话。这些年在诗歌之外我很少写过有关创作的文字,一方面是自己别无高见(你会发现这次访谈有许多都是别人的思想),另一方面也考虑到了“诗歌理论”这个多少有些奇怪的东西,对它的不信任一直无法消除。是这样,有关艺术创作的理论,无论多么的高明都没有预测性,再好的理论也预测不出一个诗人的下一首诗是什么样子,预测不了一个画家下一幅画的样子。而自然科学完全就能做到这点,它可以预测出下一次日食的时间,或者钟摆下一次摆动的位置,它的理论是完全可以验证的,和世界的关系是透明的、对应的。每一首诗歌或艺术作品,其实都是很特别、很具体的个体,但理论需要的却是抽象、共性的东西。还有一点原因就是,所有的艺术理论都不会给人一个最终极的东西,让人感觉能到此为止不再追问。说这首诗因为精炼所以很好,为什么精炼了就好,繁复不好吗?这就麻烦了,也没有人能有一种可信的解释。因为追到底,就会像有的哲学家所言,你会发现所有的真理都是相互依存的,你找不到那个最终的基础,你会发现很多时候自己的依据都是不牢靠的,是临时的、相对的,但是还要努力适应。创作时以为找到一种正确的理论,在其指导下就能创作出好的作品,这其实是很幼稚的,是对写作这种行为的简单化理解。你也知道,古代也好当代也好,有些诗人理论上是一套,写起诗来又是另一套,那完全是两回事。诗歌理论在有些人手上只是用来自欺和欺人,当然也用来相互赞赏和鼓励。
很多时候,我都是个无限的、有点悲观的怀疑主义者。有人说,怀疑主义对自身也应该是怀疑的,然后负负得正,就能肯定些什么了。可是对怀疑主义自身的怀疑,不也还是怀疑吗。所以我会自相矛盾,我也会满篇悖论,并在悖论中缓步前行。严谨一点说,我可能不是不信任理论,只不过是不信任某一种理论而已。“不信任理论”这个观点本身还是一种理论。这是逃脱不了的。这就是人的矛盾之处,并且无法解释。
现在开始回答问题。
于贵锋说我的写作能和诗坛的流俗隔离开来,是个独来独往的人,这当然只是激赏之语,却不是真的。没有人真能独来独往,只不过是说我稍具个性而已。只要一个人在运用语言,别人的影响就会源源不断地涌来,写作就是一种交流而不可能是种自我对话。就我个人的阅读能力和关注范围而言,我并无可能了解到当代中国诗坛的全貌,相信也没人能做到这点,所以对诗坛的流俗也不甚清楚。只不过从开始学习写作,就要求自己能有些新意,不要平庸。生活在变化,艺术也在变化。有些新意总是好的。我不爱一些热闹的活动,这几年投稿也少,却热衷于在博客上贴诗,也常去一些论坛和别人的博客上读诗学习,所以也没停止和别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