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小说家和好导演,叙事才华无疑是万玛才旦身上最突出的才华之一。他是用汉语写作的藏人,在用现代手法讲述民族传统,在表达处于世俗生活和信仰文化糅杂状态下的缓慢现代化进程中的民族的精神面貌。

《故事只讲了一半》:讲一半,另一半自己咀嚼2.jpg《故事只讲了一半》万玛才旦  著(中信出版·大方  2022年04月

       万玛才旦的故事中,有对抗,也有对话。他善于在一个伦理事件的展开中,植入一个深刻的反省维度。陈丹青将万玛才旦导演的电影中那种“质朴”美学媲美阿巴斯的作品,万玛才旦的最新小说集《故事只讲了一半》,还有一半,需要读者自己咀嚼,像嚼有嚼劲的馍。而这另一半,也是万玛才旦提及“希望留给读者的想象”。

       近年来,文学作品的影视化一直呈大热趋势。前段热播的《人世间》,改编自梁晓声的同名长篇;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去年一度被搬上大屏幕,引发热议。那首深入人心的《漠河舞厅》,是即将上映的电影《平原上的火焰》的推广曲,这部电影改编自作家双雪涛的中篇《平原上的摩西》。

       这场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文学与电影的相遇在当今新媒体时代达到了高峰,而在这场文学与电影的交谊舞会中,被誉为“藏地电影新浪潮”的领军人物,藏族电影导演万玛才旦占据一席独特位置:小说与电影平行。

《故事只讲了一半》:讲一半,另一半自己咀嚼1.jpg       万玛才旦从2003年开始电影编导工作,2005年凭借长片处女作《静静的嘛呢石》引起影坛关注,由此开启了他藏地故事的讲述之旅。

       《撞死了一只羊》融合了次仁罗布的短篇小说《杀手》和万玛才旦的短篇《撞死了一只羊》,讲述了一个因复仇而引发的关于救赎与割舍的故事。2018年,该片获得第75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剧本奖。

       电影《气球》以藏地为舞台,却试图冲破地域民族的限制,直面女性生育问题,展示了由一只避孕套引发的灵魂与现实的紧张关系。2020年的这部新作《气球》更是让他一举斩获了华鼎奖中国最佳导演奖。万玛与其创作的介入,成为国内电影圈一股清新的潜流。

       万玛才旦的电影始终蔓延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他摒弃了跌宕的情节处理和繁复绵密的影像调度方式,用大量的长镜头和固定镜头将电影的时空无线延长,向纵深处挖掘,并尽量以简洁的镜头语言呈现复杂的情感内容,极具个人特色的电影美学风格中洋溢着一种文学气质。

       为导演之前,万玛才旦从90年代初就开始写作发表文学作品。他的电影《塔洛》《撞死了一只羊》《气球》均改编自他的同名小说,其中小说《气球》在2017年收获排行榜短篇小说榜(短篇榜)中位列第六。2019年,这三部小说被收录进短篇小说集《乌金的牙齿》中,凭借这部小说集,万玛才旦获得了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 年度小说家”的殊荣。

       不仅如此,万玛才旦还是位双语作家和文学翻译家。藏族著名作家扎西达娃称赞“万玛才旦创造了藏民族的电影和小说双子座的高峰”。

       “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在小说集《乌金的牙齿》扉页,万玛才旦写道:“我渴望以自己的方式讲述故乡的故事,一个更真实的被风刮过的故乡。”他坦言自己是一个创作者,不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都是其讲故事的独特方式。并且因形式的不同,故事的导向也呈现出复杂多元的面貌。

       而这一“讲故事”的形式,在他的新作《故事只讲了一半》中,故事得以广延。《故事只讲了一半》收录了包括已立项筹拍的电影《特邀演员》《水果硬糖》在内的十则短篇新作。作者以质朴而纯粹的笔触和自身独特的幽默感向读者展现了普通藏族老百姓的生活群像:满腹民间故事的村庄老人,被认证为活佛转世的幼子,为了哺乳耗尽心力的新生儿父母,犯下纵火杀人罪行的诗人……故事包裹着青藏高原猎猎的风,伴随讲述者的沉稳呼吸向我们娓娓道来。

       正如作家陈丹青在代序中所说:

       眼前这批万玛的新小说,展示了进一步的雄心,而且更自信了。他的篇幅比早先加长,扩大了故事的跨度,人物、情节,主题,更显复杂,不再框限于乡村素材,小说人物开始进入城市,进入摄制组,进入咖啡馆,进入诗人的日记……原先的乡村主题也增添了叙事的幅度,故事更抓人,情节更离奇——当然,他再次尝试了类乎于神话和预言。

       但不管形式如何变动,万玛始终聚焦于平淡日常中的琐碎,在生活的沙砾中提炼着关于爱、信仰、轮回以及救赎的故事。

       这部小说集不管是从标题还是从内容都与讲故事紧密地结合了起来,并给电影的拍摄预留了更大的发挥空间。小说讲述故事的前半部分,电影演绎故事的另外一半,小说与电影平行,道出生活的两难。

        与此同时,万玛的小说与电影世界又不是完全割裂的。如开篇的《故事只讲了一半》便是对其早期电影《寻找智美更登》的回应。找寻传奇的故事在这里因扎巴老人的亡故戛然而止,却也因此开拓了无穷的想象疆域。

       而《切忠和她的儿子罗丹》则延续了电影《寻找智美更登》《气球》的叙事手法——叙述中的叙述,故事中的故事。小说中的讲述者为故事勾勒出温情的结局,而这种设想却与现实残忍割裂。《特邀演员》《你的生活里有没有背景音乐》和《猜猜我在想什么》则是将电影要素融合进小说创作中:电影摄制组的进入、“背景音乐”中的电影思维以及电影镜头结构小说画面……万玛以其独特的美学形式打通了电影与文学的桥梁,如此,藏地故事的讲述才有了顺畅的开头和结尾。

       你有没有一颗“水果硬糖”

       在这十则短篇中,最被期待改编电影的就是曾上榜2021年收获文学榜短篇小说榜的《水果硬糖》, 讲述了一位普通藏地母亲的一生。少女时代的母亲被活佛赠与了水果硬糖,这让女孩此生与佛结缘,同时也缠绕进宿命的苦难中。青年丧夫的她此生的愿望就是让儿子留在身边陪伴自己,但第一个儿子是“天才”,日后成长为理科优等生离开了她,第二个儿子看似痴笨,却被认定为活佛转世。

       母亲相信因果报应、今生来世,她最终选择牺牲自我,尊重孩子们的选择。在家人终于得以团聚之时,却也是母亲病重之际。她在熙攘的街道上再次品尝了水果硬糖的滋味——糖融化在唇齿之间,“一开始尝到的是一种淡淡的酸酸苦苦的味道,慢慢地就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甜甜的味道了。”

       万玛在谈及小说创作灵感时说:“《水果硬糖》讲一种水果糖的滋味,讲人生的各种况味,讲无常人生中某一些珍贵的东西,有一点难度,有一点挑战。”

       在讲述之中,故事有了广延,传说有了听众,神话有了子民。万玛才旦的笔触质朴而纯粹,以独特的幽默感点缀其间,并在叙事上作出了积极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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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只讲了一半》本书收录了小说家、导演万玛才旦近年创作的十部短篇小说,展现了普通藏族老百姓的生活群像:满腹民间故事的村庄老人,被认证为活佛转世的 幼子,为了哺乳耗尽心力的新生儿父母,犯下纵火罪行的诗人……青藏高原的风刮过,为他们的故事蚀刻出独树一帜的纹理和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