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美坚赞福利学校用藏语教学,“辨经”这种传统的学习方法用来学习新的知识。借此,这所位于安多藏区的学校将传统与现代结合。

        现代教育如何与传统接轨,尤其是,当这种传统还带有它极其独特的内涵和形式?青海果洛州吉美坚赞福利学校的实践,有可能给我们不一样的启示。创立这所学校的吉美坚赞也是校长,他将自己的教育和学习方法概括为“闻思修”——来自藏族传统,意思是刚开始要听别人的教诲,然后要思考,最后要利用。

        这所位于安多藏区的学校,学生不收学费,老师不领工资,学习的过程以辩论为主,学制特殊(4年小学+2年初中),不按年龄而按能力分班,一个班里有大大小小的学生。在批准参加高考之后的第三年,学生就考出果洛州的最高分数。它几乎是藏区最知名的学校,不但教授现代知识,也传承藏族传统文化,“刚刚创办16年,学校在社会上影响还可以,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相结合的方面,做得在藏区也还可以。”吉美坚赞这样说。

        黄河边的学校

        社会型企业索奥中国的执行董事刘晓红曾去学校,她印象十分深刻,“那里非常偏僻,在黄河边上,很难形容那种景象”。去的时候,正赶上2005年创立的女子学校的庆典,“要去女校,得翻山过河。一路遇到很多当地学生家长,都身着盛装,就为参加学校的庆典。那天还下着雨,有可能会爆发山洪,但人们还是要去,河水决口也要去”。

        而每次学校招生时,牧民从四面八方赶来,搭起帐篷在学校周围等待,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进入这所学校。每年的招生规模只在100人左右,报名的却有1000多人。

        如此火爆,学校条件却非常差,“完全就是危房。”刘晓红这样说。但学生和老师的状态,吉美坚赞说起来就十分自豪,“学习气氛很好,学生素质很高”。学生每天5点半起床读书,7点拿工具去扫地,扫完地把工具放回去,全部整整齐齐——北京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秘书长梁晓燕一直清楚地记得这个细节。

        学校用藏语教学,“辨经”这种传统的学习方法用来学习新的知识。梁晓燕观察得很仔细:“我问学生在辨什么,他们在辨藏族语法中的问题。我又问另一个学生,他说在辨《十万个为什么》中的一个问题。我又去上因明学(类似于逻辑学)的课,一句听不懂,但整个过程一点都不觉得闷。我专看有没有学生走神。但一个小时内,一个都没找到。”让这些考察者或者参观者印象最深的,则是学生对老师和客人的尊敬,孩子远远就会向人施礼,眼里满是纯真。梁晓燕去过西部很多学校,“很多小孩不敢直视你的眼睛,这个学校的孩子不一样,他们开朗大方,直视你的眼睛”。

        校长吉美坚赞在小时也尝过家贫无法读书的苦,“父母为了供我上学,把牛羊赶到州府附近,卖些牛粪,非常难。”最终他还是辍学了,为了学知识,他后来在塔尔寺出了家,接受佛教和藏族传统文化教育。从北京的中国藏语系高级佛学院毕业之后,他拒绝了北京的工作机会,回到家乡,历经困难创办了学校,先办男子学校,后来又办了女校。现在为补贴资金,又办了高原奶酪厂,但学校始终还是处于缺钱状态。玉树地震之后,有36个孤儿来到学校,原本拥挤的课堂,更是要坐到讲台边上了。

        尽管要四处寻找资助,吉美坚赞从来没有失去信心,而他的学生也十分争气。“我们学校的毕业生虽然只是初中生,但就业率比大学还高。我认为最主要是因为学生的道德,进了学校,出去就能成人。”

        传统文化在吉美坚赞的教育中起的作用非常大。他是僧人,学生中也有各寺庙前来的僧人。“最开始两头不讨好,有人举报,说我们在学校里辨经。省教育厅下来检查,认为我们的教学中没有宗教成分,只是借用了它的形式。现在有126个寺院的和尚在学校上学,但我们不会在学校办寺院。”他办的,也不是传统寺庙的僧俗学院,“寺院有机会学传统文化没机会学现代知识,国立学校有机会学现代知识没机会学传统文化。我们结合了两者,利用佛教准确的学习模式。有人认为藏族传统文化就是佛教,其实不是,在这里学生能学到传统文化的内在。”

        牧区的现实

        吉美坚赞的学生上午学的知识,上午就进行辩论;下午学的,下午进行辩论,“学生的思考和表达能力都增长迅速”。“我们认为教育,最重要的是学会知识,然后才有知识的利用和能力的实用,也就是说,知识就是力量。”

        而老师们16年来没有拿过工资,“理念也比较特殊,不能为工作而教学,而应该为学生、为人类、为自己教学。我们的老师,谈不上知识渊博,但有一颗善良的心”。道德在这个学校体现出强大的力量,很多老师都为追随校长和副校长而来,认为能跟随这样的大德是自己的荣幸。而吉美坚赞认为,办学校是自己修行的一种方式。

        位于三江源头牧区的学校,教育和生态关系重大,“我们2006年改为职业高中,有5个专业,为了各个专业能和社会结合,在牧区办了合作社。教育、生态、经济三位一体。”吉美坚赞对三江源保护也有自己的想法,“生态移民为保护生态做出了贡献,但我们的精神生活方面失去了很多”。按照藏族传统文化来说,“人之初不一定性本善,所以需要教育。”在他看来,自然的污染是因为我们的心受到了污染,解决心的污染,就能解决真正的污染。“我们有自己的教材,包含了世界万物都要互帮互助的想法。学生进来,教的就是怎么去做人,人需要有什么才能,给社会作贡献。”

        他特别提出,女孩的教育非常重要,“女孩的教育是母亲的教育,母亲的教育是人类最初的教育。因此女校比原来的学校条件好一些。”但女校修在山里,依然没有通水电。“牧区女孩上学的机会比男孩少。牧区很分散,家长出一个人专门陪着上学很困难,也没有什么选择,只要能上就是很好的学校。”

        他是站在牧民的角度考虑,“现在都提倡集中办学,我觉得公路都不通,怎么建学校?我是为孩子方便。”他的努力很有成效,“以前总说牧区交通闭塞,信息闭塞,教育无法发展,但是女子学校被青海省教育厅评定,水平不比西宁市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