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


        一日晨起,偶然被科普“湿雪”与“干雪”,从常识化的认知上升到科学的理解,明白了干湿雪花取决于节气、大气中的热量成分不同,最终形成的雪花有干、湿之分。而那天,是在立春过后的十几天,窗外一片片雪花正在翩然起舞,是春雪,不厚重,似是到凡间尘世串门儿一样的轻巧。

        小小的雪花层层叠叠,变成大朵的绒花,轻轻飘落在枯枝上,待发芽的小草上,飞扬在大地上,行人的衣服、帽子上,漫天飞舞。天是阴着的,灰蒙蒙的,灰白色的天空间仿佛日光就在不远处会跃然跳出,冲向天际,象生长在南国的凌霄花,向着太阳攀延、生长。果然不久后,太阳渐渐发出了光辉,透过灰色的天空,给大地射下一抹亮光,它还没有出来,在一点一点增加亮度,天空变成了浅灰色的,露出一块儿一块儿的雾霾蓝。雪花仍在飘飘洒洒,但已是稀稀拉拉,雪片越来越小,天空越来越亮,太阳露出了它的光影,款款发出光芒,雪花在阳光下更像一枚枚六角形的绒花,每个边缘都是一触即化发丝般的柔弱,落到地上已经没有了它的踪影,只留下草坪上一层薄薄的棉絮。太阳的光辉更加温暖了,天空中的蓝色越来越多,雾霾已变成了白色的云朵,远山的半阴半阳之间,山顶白纱戴帽,山坡黑裙裹身,整个大地活跃了起来,透亮了起来,太阳出来了,天空一片淡蓝。

        2022年的雪仿佛在立春节气的前后才想起光顾一样,虎虎生威的春节,祖国大地南北区域,雪花、降温、频频光顾,更不消说在高处的青藏高原。从元月下旬起,一场场雪连绵不断的给世界屋脊裹上了棉被,断断续续的雪融了,又来了;在上一场雪还尚未化净的茬上,下一场又不请自来,直到和青藏高原的春节交融,黑白色的背景下,鲜艳的藏装更加五彩,迈出的舞步也更粗犷、妖娆,在欢声笑语间,炉火烈焰中,歌舞起伏里这个豪放民族的吉祥年便拉开了序幕。而伴着它的更是一场场或长或短,或厚或薄的雪花,轻盈漫舞,用银装素裹,用山河壮丽,用雪山的底色,装扮青藏大地。

        藏寨山岭,草原牧场,农田村庄,高山峡谷间,郁郁森林中,山坡草地上,树枝枯花丛,全是雪花的身影。薄的,晶莹剔透,轻轻敷在面上,只待阳光的又一次热吻,融进大地母亲的怀抱,滋润万物。厚的,层层摞摞,还在经历春寒料峭,半明半暗间伺机华丽转身,只待那冰点的温度。就这样,青藏高原的雪在缄默等待,等待云开日出的温暖,等待又一季的山花烂漫,碧野千里。


彩尔隆的精灵


        喜欢在周末去散步,晃晃悠悠,忘却一周的忙碌。这个早春,一群小精灵深深的吸引了我。近郊彩尔隆草原上有一片林,正是林中的鸟儿屡屡让我流连忘返,总想去接近它们,看了再看,却未能近距离接触。这些鸟儿灵动的身躯,总让人感慨生命的奇迹。它们尾翼及腹部的羽毛颜色各不相同,生存的本能使它们把最美的色彩隐藏在最隐蔽的部位,或腹部、或尾翼,第一次看见粉色、湖蓝色、绿色尾巴的小鸟,背部大多是麻褐、黑褐,腹部或是白色或是红色,还有金色的,圆圆的脑袋顶着一头黑、金、红色的绒毛,在枝头悠闲的远眺,不时又飞到小溪边饮水,湖蓝尾巴的鸟儿站立时尤其优雅,就像亭亭玉立的少女身着淡蓝色纱裙,即将跳一曲春天的芭蕾。它们灵巧的身影伴随着飞跃,像一个个发出的飞镖,拍打着翅膀,从左往右迎着阳光飞翔,又从右面飞回左边,它们飞的并不高,但它们的姿势是飒爽的。

        我像一个追求恋人的男子或女子,总想轻轻的靠近它们,想知晓它姓甚名谁,可是它们不给我机会。它们灵动的从这儿跳到那儿,从那儿跃到这儿,到小溪边轻吮溪水,又到草地上轻抖羽毛,像是在捉弄我似的,我靠近,它们飞走了;我离开,它们又来了。

        这时候,我几乎是迷上了这些可爱的精灵和声音,真想就在这儿一直静静的看着它们,看它们的舞蹈,听它们的歌唱,感受它们鲜活的生命。它们的快乐在于从一处灌木丛上飞到另一处,又从这片林飞到那片林间,轻巧的身影如箭般滑翔而过。路边的沙棘林更适合小鸟的活动,它们可以在那儿隐身喧嚣,高声阔谈。它们在枝头歌唱的声音清脆悦耳,给空灵的大地、空旷的草原凭添了无限的乐趣,它们就是这块土地的主人,是这条小溪的上帝,这片林子是它们的家。

        周末的彩尔隆来访者较多。往年,小溪边的草原刚换上春装,小草还未长密,迫不及待的人们就已带好装备开始了那年的第一次郊游,沿着溪水一直到草原深处,小帐篷支起来了,烧烤炉生起来了,小朋友们早已聚集在小溪边开始了他们的游戏。鲜花尚未盛开,但此处人间的烟花却已开在人们快乐的时光里。这个早春,彩尔隆的访客依然不少,三三两两,有夫妻,有伙伴,有带小孩儿的;人们有步行、骑自行车,有轮滑,还有滑板,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吸引了更多的儿童,对面又是森林公园,是遛娃的好去处,拿着水枪或者小水桶自娱自乐,就可以消磨一下午或一上午的时光。人们放飞各种彩色的风筝,鸟儿、风筝都在空中自得其乐。

        除了鸟儿,这片草原上还有它的原主——羊和牛。一个牧羊人,坐在台地上,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不时抬头看看对面林间的羊群,然后低头继续。一会儿,羊群到了山坡上,有的在溪涧饮水,有的悠闲觅食。可爱的小羊羔紧紧跟随母亲,憨态可掬,呼唤妈妈的声音是那样的稚嫩。它们此起彼伏、或高或低的嗓音不时发出“咩、咩”声,好像是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或是召唤大家“快来呀”。牧羊人又坐到了稍高一处的山坡上,依然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羊群安静时只能听到草地上一片“嚓、嚓、嚓”声,是这些草原的主人的啃食枯草的声音。

        在不远处的对面草原上,牧牛人正在将一群牛赶向更远的地方,慢慢吞吞的牦牛,有的坐在草地上安静的歇息,而有的则在独自寻找食物,它们都是那么的安详,与世无争,只是果腹。现在,这片草原上的草,只在根部萌发出淡黄的嫩绿,经羊群、牛群一遍遍的啃食之后,依然能够在未来不断的发出新绿,直到绿草茵茵,爬满山坡,覆盖山峦。草原上的羊群、牛群,各类生物就这样依赖着它们的草原母亲繁衍生息。

        沿彩尔隆的主路径直前行可到国家生态旅游示范区4A级景区“当周草原”景区。彩尔隆沟里面的左手正前方是魏巍的“当周神山”,群山吐翠形成一道绿色屏障,将山下的灌木、草原一览在怀。近处一座草坡上是偌大的煨桑台,经常可以看到那里的袅袅桑烟。

        草原上的早春是荒凉的,没有樱花的浪漫,更无碧桃的火红,但属于它的春意正在地表酝酿,青藏龙胆,蒲公英、蕨玛花等青藏高原的报春花正在努力的成长,伴着枯草的返青,其他各种草原林间的花儿将迎来它们一年一度的盛典,各色的金露梅、绿绒蒿、格桑花、马先蒿,披针叶黄华、山丹花、杜鹃花、狼毒花、紫菀等多种野花野草将书写山花遍野,任何一处都堪比“四月天”的美景,不虚“户外天堂”之誉。

        每次从彩尔隆回来时,我总是收获满满,收获阳光的心态,收获青草的气质,收获小鸟的灵动。沿途路边的青松好像也是换了春装,褐色的树枝在渐变,新生的、纤细的柏树枝,发出针尖的锋芒,苍绿的嫩芽坚挺的向上生长,期翼直达绿色的蜕变,我想它们的春天已经到来。树下草丛里的小草也露出了嫩绿的叶子,静悄悄的告诉世界:它的春天来了。

 

桑科湿地的黄鸭


        一日,在朋友圈中见到央视直播“春天的脚步”,甘肃省甘南州桑科湿地的黄鸭亮相央视频道,与国内大江南北的春色邂逅于央视。

        近几年来,甘南州着力打造“五无甘南”,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草原植被的持续恢复,生物群落丰富度不断提高、生物多样性得以修复,使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享受到更多的生态红利。每到春季,黑颈鹤、黑鹤、大天鹅、灰雁、灰鹤、鸬鹚、绿翅鸭等近百种鸟类归来,在甘南的尕海湖安家、产卵、育雏。雪豹、斑头雁、赤麻鸭、羚牛、普氏原羚等珍稀动物现身夏河大力加山、玛曲鸭蛋岛、迭部阿夏、碌曲尕海、卓尼完冒等地,桑科湿地的黄鸭也是其中之一。往年经常在夏天路过桑科,一路的碧波翻滚,草原花海。但从未在春天光顾过,刚好王夏高速通车不久,便有想去看看黄鸭的想法。选择在三月的第一个周末出行,年前新通的王夏高速公路宽敞崭新,隧道内灯火通明,弥补了王夏公路的路窄弯多,便捷度大幅提升,等夏天旅游旺季到来时,这条通道必定又是车辆络绎不绝,“世界藏学府.中国拉卜楞”又会给热爱它的人们一个惊喜。一个多小时的行程之后,我们经夏河县城、贡唐宝塔,沿着桑曲河来到了桑科湿地,远远的就看到观景台栈道那儿有几个人,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专程而来。

        未能如期在早上赶到,等下午到时赶上了西来的沙尘天气,天色灰蒙,寒风瑟瑟,握着手机的手也不像平时那么自如,虽然拍摄的效果并不完美,温度也不宜人,但这一切不妨碍我们想渴望见到黄鸭的热情和心境。

        从观景台上往下看,湿地旁草地上坐着一位藏族少妇,缓缓流淌的桑曲河上浮游着成群的黄鸭,它们飞起又落下。我从观景台栈道下人们已踩出的一条小便道走了进去,离黄鸭群已经不远了,心情也不由激动起来。而那个少妇,刚刚喂完黄鸭,她在河岸边洒下好多的青稞谷粒。岸边的其他鸟儿也不时地落下来,吃她新撒的青稞。河中间一群群的黄鸭用属于它们的语言“嘎嘎”交流着,彼此应和着,它们歌唱的声音并不优美,或者说不是很动听,但在河边尚存未消融的白雪和一片褐色的灌木林、远处还是苍黄大山、草原的背景下,它们的存在便使这块大地生动了起来,它们就那样欢娱的一群一群,高声的喧哗着、歌唱着,自由的游玩着,上上下下,起起落落,褐黄色的身影是这片山水间最亮丽的色彩,在它们的“嘎嘎”声中传递春意,传递希望。它们或逆水或顺流的样子都非常的高雅,短短的黑色尾巴随着鸭掌的用力一翘一翘,白色的小圆脑袋可爱的晃动着,在水中自成一方天地,那时的它们和白天鹅无异。河边的灌木林默然的陪伴着它们,青藏高原稀薄的土壤层覆盖下的远山守护着它们。草原上的春天还早,但在不久的将来,它们又会被绿色的植被所覆盖,那时的桑科湿地,又将是绿色山峦环抱中的一枚蓝宝石,它的灌木丛,它的草地,所有的底色,除了水色以外,都将如和田老料般的温润细腻、色纯欲净。

    

        与虎年春天相伴而来的另一现象,不时打破我们岁月静好的安然,从3月上旬起国内各地疫情反扑,防疫、抗疫不由成为生活的主流。尽管气温反复、南雨北雪,尽管遍野还未碧绿,但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和渴望健康的意愿,依然可以在健步如飞的锻炼人群中感受得到。春天就在咫尺,路边花坛里的迎春花已打上粉色的花苞,有些靠墙暖和的地方一树春色已然绽放,春意盎然、花红柳绿也在不远处等着我们。那时,人们会更加珍惜平淡有序的生活,广场上曼妙的锅庄舞姿,体育馆内矫健的身影,各类运动器材边的人群会越来越多,享受清新的空气、温暖的阳光,期待美妙的自然之变。内心的平安喜乐是人类永恒的追求,愿山河无恙,众生平安!

卓玛措.jpg

        清风,女,藏族,原名卓玛措,甘肃民族师范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