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萨诗名鹊起,但依然不动声色,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淡定自如的让人刮目相看。她也写小说,一出手即获得奖项,以此傲人的成绩,换上一些人必定会用鼻孔瞧人,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但那萨不是,她就是那个从巷口走出,接送孩子上下学的母亲,一身的洁净得体,无论对谁都是用她特有的笑容,让人觉得好像遇到了多年前的一个朋友。

        我闻听那萨的诗名其实是在她写诗还在苦苦摸索的阶段,那时候我并不认识她,也没见过她的诗,只是从我妺妹的口中,迸跳出关于那萨的一些细节。一些那萨在学校创作的很有灵性的句子。用我那大大咧咧的妹妹的话来讲,人漂亮,有文采,前途光明。

        所以,因着妹妹的宣传,脑子中有了对于那萨的一个初步的认识。于是,引发了一定的好奇,最终转换成想要见到诗人本尊的一种纯粹的念头。

        这是一件真实的事情,之所以现在讲出来也是因着为那萨写印象记的契机。——我坐在电脑面前,脑子里诗人的模样显现。看着屏幕,敲击着键盘,一连串的韵律,一行行的文字跃然而出,我本着不夸张,力求准确地将那萨最真实印象表达出来。

        刚才我说过,那个时候我有了见到诗人本人的一个纯粹的冲动。当然,我不可能跑到州民师去点人头,也不可能在骑车回家的女孩中拦下一个诗人,与她畅谈诗艺。我所结识诗人的方式不外乎在一张妹妹与同学们的合影中要她将诗人那萨指认出来。尽管当时我没读过诗人的一句诗。只是靠着零星听来很带感的诗句。但好像自己就是这么被牵着鼻子走的,在一张妹妹的合影照片中算是见到了诗人。当然这之后,也曾在学校门口看到诗人沉静的骑车回家,她也并不能得悉我对于一个诗人纯粹的打量。

        这是旧事,而对于那萨进一步的认识,得益于家乡成立了文联,因而在这样的一个平台上见到诗人本人就变得顺理成章。那天,我当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惊觉本人确实比照片上还要漂亮,一张挺有国际范的脸,让人印象深刻。那萨沉静却不至于落寞,对待他人善意的玩笑,总是微微翘起嘴角。而对待开得有些过火的玩笑,她也会轻用一言,四两拨千斤,全然掌握了解构主义的精髓。

        当然,做为她同学的哥哥,我有必要保持一定的矜持。我一本正经的坐在那萨的对面,试图冒充前辈。也许正是基于此,得到了一本由那萨本人签名的诗集《一株草的加持》,后来这本诗集被我一个只收藏诗集,拒绝其他文体的朋友抢去收藏了。这是题外话。

        自那次开始,我对于诗人的诗歌有了一个系统的阅读。见到那萨自然也就把她与她的诗作联系到一起,其诗时而沉静内敛,时而充满对人生况味的叙述,完全已是一个成熟诗人的模样。从此,对于那萨有了一个新的了解。当然对于诗人更进一步的了解是时常读她发在国内各刊上的诗歌和一些场合中言语的交流。

        那萨近几年诗歌的创作,可谓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在国内年轻诗人中,算是佼佼者。她的诗不断获奖。不断冲上更高的平台。因此我也得以与诗歌中的那萨在精神的草原中相逢。遇到我的夸奖,那萨总是摇摇头,或者用别的话题岔开。纯粹,而又干净。一点也没沾染上文人共有的一些毛病。

        我和她住得很近。时不时会在路口碰上。那萨总是停下车,或者驻足,与我聊几句,拉拉家常,怀想故乡的模样和山峰。对于那片土地的人和事,她的表达不囿于诗歌。用她的话来说,诗歌不能表达的,那么就用散文,小说。她总是充满了对文学艺术领域掘进的渴望,好像祖先的灵魂附体,康巴藏族的冒险精神,不甘于偏守一隅,而要与世界同行的流浪精神。仰望星空,俯首洗菜。在世俗和精神世界的穿行中不至于堕怠。……我对那萨寄予的期望很高。第一作为玉树本土女诗人,首先具有对玉树地区题材的把控优势,但需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那萨恰恰在这一方面显示了自己独有的眼光,诸如她的散文《牦牛生涯》,浸透着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悲悯。第二,她还有一个优势也是得天独厚,跨文体写作的强项,这要求诗人必须在今后的创作中不断掘进,不断的探索,旷日持久的坚持,才能跃上一个新的台阶。第三,对于语言的敏感本来就是一个诗人的基本功,而这一点又会不断润泽,影响,使各类创作开花结果。就此,我和那萨展开过讨论,那萨是一个很有洞见的写作者。也是一个手不释卷的阅读者,读书在很大程度上润泽着她的思想视野。视野开阔,会增强一个写作者的格局。有容乃大,同时,对于今后的创作,不啻是厚积的资粮。

        在这里有必要分享那萨的一段文字,展示诗人思想的刻度。

 

                左边存放的真身,比手掌小

                右边是一个女子,冷冷的指令

 

                一个人的旅程像是一种冒险

                过多的不确定,一张通行证

                刻画此前的生活和背景,仿佛有所不同

                也无所不同

 

                一块石头戴上了鼻环,在阳光下迷路

                自言自语成串,在有漏的世间搜索补丁

                遮盖缺失的那一面,不执意于缘由

 

                听到上扬的微笑,感知的微妙

                对面,正坐着一尊笑颜的度母

 

        那萨总是很谦虚的用家乡的口音称呼我为江永老师。而她因是小辈却被我直呼为那萨。如果她坐在对面,听到老乡如此的一声唤,会从沉静中抬起头,用家乡人的默契看向高地雪光,仿佛把玉树的日子过到了西宁,仿佛一株草在她的肩膀上,加持每一个风吹过的日子,生长,生长,故乡的模样还是记忆中最深刻的模样。


原刊于《青海湖》2021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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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洋才让,藏族,小说散见《人民文学》《钟山》《小说月报(原创版)》《十月》《长篇小说选刊》《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长江文艺.好小说》《中华文学选刊》《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中国当代文学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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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萨,女,又名那萨•索样,藏族,青海玉树人。曾获第三届蔡文姬文学奖、第八届诗探索·中国红高粱诗歌奖、首届师陀小说奖·优秀作品奖、《贡嘎山》杂志2015年度优秀诗歌奖、第三届唐蕃古道文学奖等。出版有诗集《一株草的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