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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南志》,紮西才讓著,中國經典文藝出版社2021年11月第1版。


        以詩歌這一文體,來反顧甘南悠久歷史,再現重要歷史事件,追懷史上風雲人物,這是我萌發於2017年的創作宏願。五年之後,我基本實現了這一目標:詩集《甘南志》終於脫稿,與讀者見面。

        創作《甘南志》的起意,是想改變一下自己的書寫對象和抒寫方式。

        我早年的寫作,常以自我為中心,來抒發自己對祖國、民族、草原、鄉村、部落、家人、朋友的複雜情感,涉及到的主題,除了歌頌真善美,就是表達在蒼天和大地陪襯下的個體的寂寞和孤獨。因此,詩中出現頻率最多的一個詞,就是“我”。隨著年歲的增長,豁然發現,在“我”之外,世界更大,也更複雜。除了“我”之外,有“你”“他”“它”,有“我們”“你們”“他們”。時間、空間、歷史、萬物,不再是生硬的詞語,而是各有其靈的存在。這時候,才清清楚楚,“小我”之外,真有“大我”。這“大我”,更真實,更豐滿,更讓人熱血澎湃、盪氣迴腸。於是,我的書寫對象,不再是“自我”,而是“他方”。而抒寫方式,不再是對“自我”的深掘,而是對“他方”的深析。就《甘南志》的創作而言,就是深入瞭解甘南歷史,在此基礎上,再現這塊彈丸之地上生髮的重要事件,感念歷史殘頁中的風雲人物的精氣神,探尋人類在戰亂與困苦中竟能詩意棲居的原由,進而找到超越地域、民族和疆界的中華民族之魂。

         舉個例子,《甘南志》第十部分《紫斑牡丹志》,其實就是一部長詩,由24首短詩組成,我想書寫的主線,是二十代卓尼土司對邊地卓尼長達六百年的統治史。

        卓尼土司的始祖大約在唐朝末年率其家族和十六部落離開西藏,經過幾個世紀的輾轉遷徙,在元末明初由四川若爾蓋進入甘南迭部地區。明永樂二年(1404年) ,卓尼土司先祖些地征服了迭部達拉18族。永樂十六年(1418年),以地獻地投明,入京朝貢,被授為武德將軍洮州衛指揮僉事世襲,為第一代土司。明正德三年(1508年),第五代土司旺秀進京晉見皇帝時,皇帝賜其姓楊名洪,從此卓尼土司以楊為姓。此後通過武力擴張,轄區不斷擴大。到清代,卓尼土司多次受封,勢力極盛,成為甘青各土司勢力中的最強者。卓尼土司最盛時轄區包括今甘肅卓尼縣、迭部縣全境和舟曲縣及臨潭縣部分地區,面積達35000平方公里。轄領16掌尕,48旗,520族,15000餘戶,近10萬人。卓尼的最後一代土司是楊積慶的次子楊復興,1949年楊復興率部起義,終結了土司制度,投身於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為黨和人民作出了重大貢獻。

        在進入創作環節時,《紫斑牡丹志》就以歷代土司執政期間的大事為點,以土司制的誕生、發展、鼎盛及衰落為面的思路來寫。我想借助詩性的語言,敘寫歷代土司在不同時期依附朝廷、審時度勢、治理邊塞、發展轄地的往事,以此來頌揚為家國利益和民族大義而奮鬥的藏人首領,彰顯邊地各族人民心系一處振興中華的英雄情懷。

         之所以對這首長詩起名為《紫斑牡丹志》,也是有所思考的。紫斑牡丹又名西北牡丹,因花瓣基部有明顯的大塊紫斑和紫紅斑而得名,植株高達二至三米,生長於高寒地區,集中在甘肅境內的渭河、洮河和大夏河流域,是天生抗寒的品種。1926年,美國植物學家約瑟夫·洛克在卓尼縣禪定寺對紫斑牡丹進行採種,並送往美國成功播種,然後被擴散到世界各地。而接待洛克一行的卓尼土司,其如紫斑牡丹一般隱秘的藏地家族統治史,也被國內外學者所知悉。紫斑牡丹,仿佛就是卓尼土司的一種隱喻。隱喻什麼呢?隱喻卓尼土司的家族歷史及其命運。所以又在每一章的結尾,以紫斑牡丹這一高寒地區的特殊品種的種種特色,來概括或提升這一章的主旨。

        當《甘南志》的創作趨向收尾的時候,適逢黨史學習教育動員大會在北京召開,習總書記對全黨同志提出的“學史明理、學史增信、學史崇德、學史力行”的要求,恰恰就是我學習甘南歷史的心得:這個地方的歷史,就是中華民族發展史的折射,就是我國多民族交融史的映照,就是各種民族文化的碰撞與融合。從蒙昧荒野走到社會大同,我國的五十六個民族,確確實實共同構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離不開誰的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明白此理,增我自信,崇禮尚德,然後力行,正是我讀史時的感受,悟史後的收穫,創作中的感動。

         因此,《甘南志》的寫作,其實是個有野心的冒險。在體例上,我採用了編年體的形式,由於內容涉及到地方史的發展脈絡、大事要聞和各色人等,故作品呈現的是寫作者在中華大歷史的長河裏,如何回看、認知地方史的態度、感情和觀點。在文本上,每首詩均由三部分組成:標題+題記(或小序)+正文。其中的題記(或小序),交代詩歌創作的背景、基調,或者與正文內容相關的重要資訊。這樣的結構,這樣的寫法,在國內外詩歌史上,是有先例的。只不過,在《甘南志》這部集子裏,每一首都是如此。我想,當一部地方史以碎片化的詩歌文本出現在讀者年前,這對於地方史的表現、詩藝術的探索、讀者群的拓展,都是有益的嘗試。

         詩我風骨,志我脊樑,天命之年,唯求真義。

 

紮西才讓

2021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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