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满天空的太阳

 

等天空褪色以后

我将不再人间逗留太久

安静的心脏,也失去了疼痛

 

巨大的半张脸

贴在地面的尘埃里

托住了一抹日渐枯瘦的月色

 

晚风四起

坐满天空的太阳

也咽下光芒,撇开了透明的一身  

 

 

草原和老狗

——致德本加

 

故事,发生在身边

却被小说无意中泄露了

静静的草原,只剩一条老狗

 

归来的藏獒

从你的文字中获救了

一切都是魔幻的一天

 

秋末了,草黄了 

小说里的那只老狗

如今,为何不见踪影了  

 

 

活着试试

 

失色的梦境

等不到醒来的一刻

黑暗和时间,就开始原地起飞了

 

湿漉漉的城市

醉倒在贪婪的泥潭中

都已经变得难以起身了

 

只是活着试试

生命的包袱,也是卸下又背起

并不会夸大自己的不幸和哀伤  

 

 

记忆,困在屋外

 

一夜的雨水

着凉了房屋和树林

火焰,也变得奄奄一息

 

流动的季节里

把深浅不一的草丛

和凝固的黑暗混淆了

 

把一身的记忆

困在屋外,渐渐地……

被树枝和土壤吸食干净了  

 

 

经幡的舌头上

 

经幡的舌头上

有耳朵,也有双手

还有我们都认不清的神灵

 

路过的夏天里

秋风和影子,像一粒光的种子

点亮了往日的笑容

 

云中的阳光

还没有彻底走远

只是低下了头,来回走动着  

 

 

在身体里缓慢衰老

 

又想起了你的二十岁

还有,那些夏天或冬天

也无意中被唤醒了

 

时间蹂躏过的青春

在高处,在身后哑然失笑

好像在补偿一路的遗憾

 

怀念那个秋天

那个八月,以及那个黄昏

都在身体里缓慢衰老  

 

 

在窗边,写另一半的天

 

安静的屋内

生命的温度不断地下降

窗外的九月,却在树上摇摇欲坠

 

暗黄的八月

停落在暗暗的窗边

写入秋的幻想,也写另一半的天

 

生命中的遗憾

不再归来,因为你——

走进了属于一个人的秋天  

 

 

剩余的情话

 

剩余的情话

好像都被别人说尽了

再也凑不齐诱人的文字

 

几个小孩,抱住了石头

从天黑等到天亮

只想让地平线渐渐失忆

 

一处黑透的洞穴

把人间的光亮都吞进腹中

孵化了一粒粒黑色的种子  

 

 

红着脸,掀开每一天

 

矮矮的人间

红着脸,掀开每一天

并困住了时间的流动

 

烂掉的半片天

吐出来一团乌云

也送走了一群暗暗的星辰

 

时间的姿势

只是飞速地变换着

却留下了一地的残骸

 

 

半生不熟的秋天里

 

石头,用冰冷的眼神

和一声声叹息

打量着一群失落的生命

 

不落的太阳

也在半生不熟的秋天里

为人间收获了几份色彩

 

迟来的秋天里

连石头都在自言自语

像是梦一场,也没有醒来  

 

 

续命的蓝色血液

 

笨拙的语言

在灵活的脑中消失了

那是人类记忆的载体

 

续命的蓝色血液

是天空和河水的底色

变换着姿势,存活在九月里

 

贪婪的呼吸声

困住了指尖的生命

不再奢望短暂的温度  

 

 

干净的屋内

 

是一粒扣子

捆住了多余的手脚

让他们不得离开半步

 

干净的屋内

摆放各种神秘的灵魂

只见相互不停地碰撞

 

秋深了,夜暗了

时隐时现的世界里

只能容下一个人的遐想  

 

 

静与慢的臆想里

 

抑郁的九月,抑郁的秋天

站在最后的光芒里

只为向陌生人索要微笑

 

肿胀的黄昏和清晨

重复在静与慢的臆想里

从来都没有被惊扰过

 

某个不知名的村落

从我的梦里醒来

打开了折叠起来的时间  

 

 

站立的青稞

 

沿路的青稞熟了

一大片金灿灿的脸颊

有的低垂着,有的高高扬起

 

静静的青稞地

像极了老人的身体

只见缓缓地扭动起来

 

风来了

一株株站立的青稞

瞬间变得躁动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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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路巴·完代克,藏族,1997年生于甘肃甘南,2022年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等会员。藏人文化网文学频道副主编。汉藏双语作品散见《民族文学》《西藏文学》《青海湖》《草地》等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