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迈•加洛才让,藏族,西北民族大学藏学院毕业。《西藏文艺》编辑,现在西藏大学攻读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硕士学位,研究方向为藏族现当代文学。

 

诞生吧!梦

 

请降一场雨吧

或者,为了消除任何一种疼痛

请降一场雨

这雨的名字,就叫它痛苦

这个痛苦

像是陈年老酒

也如新酿的头曲

 

请照射和煦的阳光吧

请照射农作物所需的和煦阳光

这阳光的名字,就叫它希冀

这希冀

如十二个年轮的艰辛

又像山顶的经幡

 

请吹来凉爽的风吧

请吹来让人心情舒畅的风

这风,就叫它思念

这思念

像一个词语的力量

更似一位农夫的梦想

 

请在大地之上盛开鲜花吧

请盛开一朵能给子孙的梦伴奏的鲜花

这花,就叫它理想

这理想

如侄甥们课本里那些铿锵有力的句子

又像遥远的幸福

和幸福的遥远

 

 

迷恋于表现你的词语

 

尽管,文档里什么都可以装

但是这些整齐漂亮的文字

没有留下充满豪情的临终遗嘱

生前也不曾发出过适当的啸声

关闭自家的窗户,便听不见白云的自由

侄甥书包里的缺少表现你的那个词语

即便有,也无法找到

因为混杂着另一个黎明的口气

怎能觅见用来表现你的词语

 

人出生就啼哭是痛苦的表现

人老了牙齿掉落是对自然法则的尊重

世上一切业

时间可以证明

那么,用来表现你的词语

到底藏在何处?

 

人们亳无准备地走出门外

破坏了我急于表现你的原由

抱住世上一个修辞

走出黑暗

迷恋于一个用来表现你的词语

 

 

 

这门,由理想推开时

会悄无声息

还急于开始一段故事

 

这门,由妻子推开时

有关担忧的词汇就会四散

最终,连钥匙也会丢失

 

这门,由父母推开时

还是充满了担忧

每一句祝福的话

都会掉进皱纹深处

 

这门,由那些当面或背后说你的人推开时

会误以为是天上仙女

把它看作一部神话

又当成神汉卦师或者巫婆

变为一座充满矛盾纠纷的花园

 

这门,由子女推开时

满屋子都好像是

人们贪图安逸而不愿受苦的本性

 

 

路途中的疲惫

 

前年

满怀希望的眼里

落下酸楚的雨滴时

我在恰卜恰

像扫帚一样

卑微地靠在门后

守望着各色垃圾

忍饥挨饿的每一天

疲惫病痛的每一夜

面对众多满怀希望的眼睛

除了泪水,什么也不能给予

这是我的第一次失败

 

去年

满怀希望的眼前

飘落失意的叶子时

我在巴宗

像经幡一样

聆听四野的风

躺在人们的心愿中

父母脸上的皱纹

兄弟生活的艰辛

面对众多满怀希望的眼睛

除了泪水,又什么都不能给予

这是我的第二次失败

 

今年,我再一次哭了

却没有一滴眼泪

满怀希望的眼里

泪水干涸时

我在圣城拉萨

在一户人家里喝着茶

——什么也没能发出来

这是我的第三次失败

 

 

雪域的秋天

——致参加高考的同学们

 

我为你们

把显示空中群星苦恼

和大地上鲜花隐痛的文字

刻画在自己的眼眶周围

刻画在你们满怀希冀的梦想中

刻画在你我对未来的憧憬里

度过这段时间之后

请给笑容写下表达决心的那个字眼

请为蕃地引进具有强烈信号的天气

 

啊,空中群星的苦恼

在我们的手掌上颤巍巍

大地鲜花的隐痛

在我们的心坎里冷冰冰

 

我在你们的眼眶周围画了不会陈旧的大海

在宽大的本子上面记下了母语的重量

当象征苦恼的文字走完所有路程之后

作为礼物

请给沉睡中的人们以苏醒的崭新钟声

作为回报

请给渗透着污垢的岁月以夏日般的艳丽

 

不会陈旧的大海的颜色

在我的梦中无比坚毅

自己母语的重量

在内心深处始终如一

 

度过那战争般残酷的岁月后

要给故乡唱一首民歌

请给自己会说母语的侄甥们

灌输一些观点新颖的理论

 

然而,在即将出发之时

作为对你们的安慰

没能创作一首小诗

使我感到黯然伤神

 

 

为了表达一天的心情

 

早晨像母亲似的

如母亲的慈祥般温柔

但是,在这个早晨的空气中

我开启了幸福或者痛楚的门扉

同时,还发出一声颤抖的长叹

早晨啊,很难度过的是你

容易打发的也是你

现在,我怕的是

好比落后的黄昏

犹如先进的早晨

那乱了次序的斜阳的光线

 

这个中午

抓获一朵白云

去辨证雪山是另外一种颜色

在辩证的过程中

我怕的是

所有颜色的道路

以及与道路依次延伸的

不便行走的那条道路

 

黄昏时分

给包括自己在内的人们

带去本人模糊的背影,和飒飒的脚步声

在直打瞌睡的夜晚

做着召唤的手势

投下希冀的目光

穿着跟夜的黯黑有关的全部背景

给明天寄去内心所有的图画

寄去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