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2013年12月19日副刊“百花”栏目推出藏族诗人扎西才让评述。
  扎西才让,藏族青年诗人,现在甘南工作,先后在《民族文学》《诗刊》《诗选刊》《中国诗歌》《星星》《中国诗人》等文学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近50万字。作品入选《70后诗歌档案》《2012年中国诗歌排行榜》,以及多部年度诗歌精选本,并被译为藏、蒙、满等民族文字。著有诗集《我的另类生活》《七扇门——扎西才让诗选》。作品曾获甘肃省第四届敦煌文艺奖、两届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飞天》十年文学奖、《西藏文学》年度作品奖等。

 

【百花】扎西才让:银子的光辉

□郭晓琦

  新世纪之初的几年间,在甘肃的藏族青年作家中,有一部分人对自己民族的历史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关注,而且,这种历史观,并非完全细致地描写和追溯着过去,而是在讲述历史的过程中思索并追求着一种精神的纯度。甘南诗人扎西才让,就是这样一个默默地关注母族、守望诗歌的纯粹诗人。
  扎西才让把他的诗歌称之为爱的印记。从1992年开始诗歌写作至今,20多年来,他所吟唱的,始终是三支长歌。这三支长歌,记录了他的文学之旅,囊括了他的诗歌之梦。
  一是民族之歌。作为一名用汉语创作的藏族人,生长在藏汉二元文化交融、牧业文明和农业文明交相辉映的甘南大地,他的诗歌,有着很强的民族忧患意识。在他的诗集《我的另类生活》中,他用诗歌讲述着传说中的藏族历史,有着藏汉血统的扎西才让,因此多了一个审视母族和文化的角度。他的诗歌,从上世纪90年代的《哑冬》,到后来的《隐疼》,再到今日的《仓库》等,都无不体现着洞察的深邃。作为藏族诗人,受传统文化的影响,趋善向上的精神始终浸透在他的血液中,使他深信民族历史文化中的精髓将会荡涤自己的灵魂。甚至幻想这束来自雪域的思想之光能够照亮人类的迷惘:“寺院背后的雪山思考了一冬,就让源头的溪水丰富起来……”或许因为如此,藏族诗人完玛央金才这样评价扎西才让:“他有着强烈的自觉意识,总感觉到时代、民族对自己不知不觉中的影响,总使他有所想,有所说,有所发现,有所寄托。这也正是他作诗的灵感之源。”
  二是人文关怀之歌。一个作家的作品,唯有体现人文关怀,也才有传播的必要和传世的可能。扎西才让文字中的人文关怀精神,与他的大学生活密不可分。受西北师大浓厚的人文关怀教育的影响,扎西才让自身长时间积累的人文关怀意识得以觉醒和喷发:“山后,死者巡视并劳作过的土地,又肥沃了一年。/山前,那片树林中的阳光还是那么多。/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早黑了。我一点都不困,放下了柴火。/但还是隐隐生出了疼痛,生出了山前山后的景色。/生出了肥沃的土地下长眠人的寂寞。”这样的隐疼和寂寞,源自诗人对人类命运的高度关注,源自他心怀万物、敬仰生灵的关爱之心。
  三是亲情爱情之歌。扎西才让以大量的篇幅描述亲情和爱情,强调爱的美丽和爱的不灭,其实他的这些爱又是广义的,包括对祖国、民族、故土及对亲朋至友的爱。性格隐忍的扎西才让,始终把自己的爱深埋在心中,酿成一壶经得起品味的老酒:“若干年后的今天/我还是徒步上了山/在那棵松柏和那棵白桦下/像母亲当年那样/静静地坐在树桩上/坐着自己的忧伤/坐成一截少言寡语的流泪的树桩”(《母亲坐在树桩上休息》),这是诗人对早已离开人世的母亲的深层怀念,母亲的音容在诗人的情感世界里,被定格成了一幅神秘而高洁的画面。他写父亲,有着强烈的悲悯之情:“太阳照在他的身上,像照着一个形貌衰老的婴儿/风吹在他的身上,像吹拂着一杆失去红缨的老枪”(《我的父亲》)。写爱情,则显得大胆而深沉,始于爱情,归于对大地的挚爱,对母性的感恩:“格桑盛开在这村庄/被藏语问候的村庄,是我昼夜的归宿/怀抱羔羊的卓玛呀/有着日月两个乳房,是我邂逅的姑娘“(《格桑盛开的村庄——献给少女卓玛》)。
  著名诗人阿信认为,扎西才让的诗从题材上看,当属西部诗这个范畴。但“西部诗”这个形成于上世纪80年代的较为笼统的概念,早已无法涵盖新世纪以来的西部诗的作品,其语言风格、艺术手段、诗学理念和美学追求都已发生了质的变化。上世纪90年代后期,西部代表性的诗人的创作从形式到内容都迥异于上世纪80年代的杨牧、周涛、昌耀、林染等人。扎西才让的诗歌创作也不例外,他更多地吸收了西方现代和后现代主义的诗学理念,强调自我的内心体验,强调词语的客观呈现,强调词与词之间的碰撞和由此而产生的符号学意义上的“词语的现实”。
  扎西才让的作品起点高,写作伊始,就荣获《诗神》杂志社举办的“诗神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步入1993年全国十佳诗人之列。后来,他陆续在《诗刊》《民族文学》《星星》等重要文学期刊上发表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作品,作品入选多部诗歌年选。1998年,《飞天》推介了包括扎西才让在内的8位青年诗人,认为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我省当时最年轻的诗歌力量”。2002年,四川文艺出版社为了体现“当代藏族诗人对诗歌发展的贡献”,出版了《玛尼石藏地文丛•前定的念珠》,有规模地入选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汉语写作的9位藏族代表诗人的诗作,扎西才让以其“追求民族性与超越民族的审美精神”,成为其中重要一员。2013年9月,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文艺报》推出了“聚焦文学新力量——当代中国青年作家创作实力展”专栏,旨在梳理“当代文学的新动向、新发展”“推介一批在国内有较大影响的青年作家”,感受“这些青年作家为文坛带来的‘新力量’”。“70后”诗人扎西才让成为我省青年作家队伍中的入选者之一,《文艺报》刊发了对他的评论文章《像豹子一样掠过草原》和作家创作谈《永不磨灭的爱的印记》。
  著名诗人耿林莽说:“读扎西才让的诗歌,使我感受到了一种神奇的汉语语言与民族风情巧为结合所产生的那种独特的魅力。”而我觉得,扎西才让的诗歌在艺术上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从不故作艰难,那些直抒胸臆的倾诉与独白,有极具诗性情怀的心理色泽和语言魅力,这种质朴亲切中的诗美质地,我觉得只能以“银子的光辉”作比拟,才较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