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细介绍
  作为一种旧的劳作方式,有一千余年历史的驮盐在消失。1998年由于加碘盐的推广,驮盐正式成为历史。本书作者是地道的藏族人,少年时有过在驮队驮盐的经历,他以优美流畅的文笔,翔实的资料为我们留下了关于驮盐珍贵的记忆。书中不仅记述了西藏北部牧民历经数月、赶着牦牛找盐、采盐、驮盐的过程,还涉及一些与驮盐有关的仪式、用语及文化习俗以及驮盐牧民与农民间的盐粮交换等过程。

  作者
  加央西热,男,藏族。1957年出生于藏北牧区一个并不富裕的牧民家中。1971年之前在家放牧,并自学藏文。14岁上小学。1978年中学毕业后留校任教。1983年调入那曲文化局,并开始艰难的文学创作,发表了《童年》《盐湖》《灵魂独白》等组诗,引起文学界的关注。以后又发表过不少诗歌、小说和纪实作品。
        1987年之后,在基层党政机关任职。1944年调入西藏作家协会,曾任作协秘书长、副主席。2004年不幸病逝。

  精彩片断
  "盐人同享苦乐"。一拨男人一旦以驮运者的身份走出家门,他们就以家庭成员关系来相互称谓。尽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驮牛、各自的糌粑口袋和各自的利益,但是他们会 做到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盐人们很清楚每前进一步都是向无人的戈壁滩推进,他们把每个人的行为与驮队的共同利益紧紧地连在一起, 遵守驮队的戒律就是为驮队负责。他们认为如果盐队中有人干了坏事  ,惹恼了当地的神灵,神灵就会对驮队进行惩罚,甚至会给驮队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这种土主神灵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它的能力是无法估量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不能与之抗衡,只能谨言慎行予以防范。反过 来,如果每个人都敬神祭神,按照驮队戒律行事,则会受到神灵的保护。
  格桑旺堆说,盐湖是干净的,是大地赐给人们的珍宝。但是,盐湖所处地域是不洁净的,有晦气的。所以,盐人要以说盐语来抵御来自各方的晦气。在家乡,也会有来自北方的晦气,但会受到家乡神灵的保护。一旦离开了家乡,到了自家神灵管不到的地域,就要以自己的言 行来保护自己。
  家在念青唐古拉周围的牧民去驮盐,需要翻越三座山脉--当雄驮队要翻念青唐古拉山脉, 念青唐古拉以北的牧民要翻白拉山脉,保吉一带牧民要翻都日山脉。
  驮队一旦翻过各自驮盐道上的那座山脉,再也看不到家乡的山水,这就意味着盐人们远离了自家的保护神灵,山神也没有能力保佑这些远去的臣民。他们只有严格按照盐队的戒律小心 行事,以防他乡土著神灵给他们带来灾祸。
  驮盐戒律并没有明文章法,不具有宗教戒律那样深奥的理论根基,只是在漫长的驮盐过程中形成的约定俗成的很多规矩。简单地说,就是要讲盐语,不能随意与当地人见面,严格拒绝女色,不能让乞丐、女人和狗在盐队营地附近留宿。

  下面是采访格桑旺堆的一段记录:
  加央:"盐人为什么要讲盐语?"
  格桑旺堆:"据说北部有十二座伏藏盐湖,就是莲花生大师掘藏出来并得到大师开光的 十二座盐湖,是世上难得的珍宝。对这么重要的盐湖,当然不能乱来。以前的人特别讲究忌讳, 盐人必须要讲盐语。每个盐湖都有土著山神,每个盐湖都是某个活佛的神魂湖。赞宗盐湖就 是噶玛巴活佛的神魂湖。
  "在盐人的心目中,赞宗盐湖不仅是盐湖,也是一座神湖。当雄驮队的盐人们如果遇到 赞宗盐湖一片汪洋泽国,没有结成晶盐,他们就会在盐湖边的祭台上竖立起经幡, 煨桑念经,往湖里投放祭品,说起来这赞宗盐湖真的和别的湖不一样,盐湖真的会结出晶盐。 反正在驮盐途中不能做坏事,不能胡来,要说盐语。
  "……到北部驮盐忌讳这个,忌讳那个。原因嘛,就是病魔、恶棍都在北方,一切 晦气、不洁净的东西也在北方。讲盐语、不乱来、不碰女人,就是为了防范来自北方的病魔和晦气 。
  "过去北部住户很少,难得遇见一个人。盐人是忌讳碰见'黑屁股'盐人自称是白屁股,而把沿路的当地人称为黑屁股。的,万一哪个盐人碰 见了,回到营地要说'教革松,教达须',意思是'犯忌了,请怪罪吧',以此来自我谢罪……
  只有驮盐途中才需要遵守这样的规矩。盐粮交换就用不着这样,不用讲盐语,不用守那么多规矩。"
  加央:"盐语中不都是咱们平时说的那种下流话吗?那是为什么?"
  格桑旺堆:"对,有下流话,但不犯忌。我们说有了'加'就没'欠'。就是你说的话 里边把'加巴'(大便)这个词搀和进去就不会受罚。这叫'加得知那,欠得麦'。意思是说 '只要搀进'大便'这个脏词就不会受罚'。"
  加央:"就是说不会讲盐语的人,只要在话里头带上'加巴'这类词,就不会犯 忌,不会受惩罚,是这样吗?"
  格桑旺堆:"不会盐语的?噢,比如是'保布',第一次去驮盐的人。驮队翻过都日山 ,'法官'就会宣布戒律,从此人们要开始讲盐语。因为一旦过了都日山,就再也见不到家乡的 山头了,这就意味着盐人们进入了需要严守驮队戒律的地界,家乡的山神再也不能为你保佑什么了。'法官'对'保布'宣布禁令:绝对不能说出'天'、'地'、'野驴'、' 蓝羊'这四个词。给'保布'两种选择--要么'嘴巴自由',要么'屁股自由'。他要是选了'嘴巴自由',说错几句话,也不会有人成天说'保布' 犯了这忌、那忌,来惩罚他。要是选了'屁股自由',他打一整天的屁,别人不会说他犯了忌讳 ,他就不会为此受到惩罚。" 加央:"女人为什么不能去驮盐?"
  格桑旺堆:"女人不能进盐湖。作为男人,都要说着盐语,干干净净地去盐湖。而女人是 不干净的,所以不能进入盐湖。如果有女人要求去驮盐,她就是再有能耐,也不会找到搭档,不会找到接受她的帐篷。过去的当雄驮队是有严格组织的。当雄驮队一到盐湖,就会说去' 加 果尔',这是盐语,意思是把营地周围的'女人'、'乞丐'和'狗'赶走。按过去的规 矩,像我们这次带了两只狗,一到湖边,人家就会把它们赶走。"

  书评
  西藏是一块风水宝地。《西藏最后的驮队》一书带有史诗的特质,抵达了西藏文化地域的腹地,给我们呈现的是本色的真实的西藏,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标志着西藏图文书已经摆脱了单纯的旅游类套路,走向了厚重与博大,走向丰富与深邃,走向全景式立体地展现藏民族的文化与民俗,历史与现实。
  《西藏最后的驮队》的作者是著名的藏族作家加央西热,他当过牧民,驮过盐,并自学藏文。本书是一部纪实文学作品。它以作者的亲身经历和他带领中央电视台纪录片摄制组跟拍一个驮盐队为线索,以诗一般优美流畅的文笔,全面真实地介绍了西藏北部牧民历经数月,赶着牦牛,艰苦跋涉,找盐、采盐、驮盐的全过程和由此引发的盐粮交换,展现了驮盐仪式、驮盐用语、驮盐歌等驮盐文化习俗。由于用汽车拉盐的普及,加上 1998年政府对加碘盐的推广,具有神秘色彩的驮盐正式成为历史。
  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对驮盐队的叙述完全采用第一手资料,对所写的主要事件,例如驮盐与盐粮交换,大都做到了亲历亲为,对民族记忆做了珍贵的书写。文化人类学有一种非常重要的研究方法——田野调查,作者所做的努力可以说是非常出色的田野调查。作者亲自参与驮盐,重走驮盐、盐粮交换大道,走访当事人,收集相关的民间神话传说,记录、整理盐歌与婚礼歌。
  本书具有重要的民俗文化价值。大约一千多年以来,藏北男人每年都要赶着牦牛去盐湖驮盐,一般行程几百里甚至上千里,十分辛劳,以至作者将浸透汗水的驮运路看做是自己民族的缩影。依循古人的说法,如果一个男人一生参加九次驮盐,就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驮盐经过千百年来的历史沉淀,其意义早已超过了一种劳作方式本身,而更多地被赋予了宗教式的神圣,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具有浓郁的民俗特色,负载了丰富的文化符码。譬如,驮盐队拒绝女人参加,驮盐的男人们要专门组成临时家庭,由“爸爸”、“妈妈”、法官、煨桑师、“保布”(第一次参加驮盐的人)等组成,各司其责。“爸爸”统管整个驮队的事务,“妈妈”负责做饭烧茶,法官执法,煨桑师念经。
  驮盐队离开了家乡,就失去了家神的保护,为了要朝见伟大的盐湖母亲,法官要宣布戒律,规定驮盐人要说盐语(一种与性有关的隐语,迥异于日常生活语言,只有驮盐人才听得懂),要拒绝女色,绝对不能说出“天”、“地”、“野驴”这几个字牞不能随意与“黑屁股”(指当地人,盐人自称为“白屁股”)见面,不要让乞丐、女人和狗在盐队营地附近留宿。
  作者在叙述牧民生活的悲欢离合时,揭示了一些民俗的文化内涵,如藏北传统婚礼的繁琐程序与载歌载舞的热闹场面,剪羊毛时过剪毛节,唱剪毛歌。作者将笔墨重点还放在了对延续了千百年的牧民生活所发生的深刻变化的揭示上。作者写到了如下的变化:因新的运输工具——汽车的兴起,用驮队驮盐和盐粮交换作为一种旧的劳作方式已渐消失;在短短的二十年间,牧民们告别了用了几千年的牛毛帐篷,住进了房屋,这是一种革命性的变化;一些牧民,如格桑旺堆,买了汽车,往返于城市与乡村之间,成为当地有名的大富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