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震颤,教室在摇动……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民族中学高三学生巴阳每天晚上都被相同的噩梦惊醒。而玉树州红旗小学校长付文才夜里一听见有人大声关车门的声音,就立刻惊慌跳起,以为地震又来了。

 地震已经过去10多天,在玉树一片废墟中,幸存的人们却还在与内心中的焦虑和恐惧斗争着。

 地震当天,玉树民族中学没有师生在校受伤或者死亡。地震后的几天,18岁的巴阳一直在做志愿者,一开始为无家可归的灾民搭帐篷,后来帮助护士给伤员打针,搬运救灾物资。23日巴阳才重返刚刚复课的民族中学,准备参加即将来临的高考。

 “白天我忙得没有时间难受,但是到了晚上就觉得度日如年。”地震的噩梦不断困扰巴阳。

 然而巴阳内心的伤痛在同学中并不是最严重的。 “我有一个很内向的女同学,是单亲妈妈抚养大的,她的妈妈在地震中去世了。得知消息后,她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后来见面就发现她精神恍惚,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反应。我觉得她需要一些心理疏导。”她说。

 玉树州红旗小学校长付文才也表示,这样的心理救助是非常必要的,特别是对孩子。

 “我们学校共有1918名学生。虽然地震当天没有在校伤亡,但孩子们内心中肯定有深深的恐惧。不要说是孩子,就连大人,包括我在内都很害怕。每天晚上听到有人‘咣’的一声关汽车门的声音,我就会吓得跳起来,害怕是不是又地震了。”付文才说。

 这位校长说,红旗小学4月底复课之后,他会让孩子们用在校的时间多玩耍,“让他们忘记恐惧,但要记住地震”。

 “大灾难发生后,人们可能出现悲哀、易怒、焦虑、恐惧、绝望、内疚、情感麻木、迷茫困惑等情绪问题。”心理专家、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副主任医师郭延庆说。

 郭延庆是中国卫生部派往青海西宁为医务人员提供心理辅导培训的3名专家之一。经过培训的医务人员将在西宁或赴灾区第一线为灾民提供心理救助。

 “震后一到两周有情绪波动都是正常的,但如果超过一个月没有相应的心理救助就可能出现病理问题。”他说。

 在玉树志愿从事心理援助的唐山第五医院副院长沈振明也说,一般情况下,30%至40%的地震灾民都可能需要接受心理救助。

 他说,亲人的去世和受伤,财产的损失以及对余震的担忧都会引起人们情绪的不稳定,尤其让小孩子变得容易冲动,造成失眠和恐惧感。 沈振明本人就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幸存者。自从4月20日到达玉树以来他已经为当地医院收治的50多名幸存者提供了心理辅导。从24日开始他还组织为玉树州民族中学的高三学生以班为单位进行了集体心理辅导。

 2008年四川汶川大地震后沈振明也在灾区提供心理救助。“很多人在那次地震之后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还有人产生了自杀倾向。”他说。

 沈振明说,心理疏导的重点是帮助灾民接受他们的损失,并表达出他们内心的感受。“要让他们对未来重新燃起希望。”

 但是他承认,语言沟通障碍为心理救助增加了难度。玉树90%的居民都是信仰佛教的藏族。“很多灾民都不会说普通话,使我们几乎无法沟通。幸运的是,很多青少年志愿者帮助我们翻译。”

 郭延庆则说,在为灾民提供心理救助时要尊重藏族传统。“我在给义务人员培训时听说一位被送往西宁接受救治的藏族老年妇女拒绝医护人员给她洗头。原来当地有这样的风俗,家里如果有人去世,亲人在49天内不能洗头、穿新衣,否则死者无法超生。如果不尊重当地文化风俗,有可能会造成新的心理创伤。”

 “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巴阳24日下午在玉树州民族中学接受了集体心理辅导后说,“我们把地震时的所见所闻所感写出来然后读出来,好多同学都哭了。”

 “我原本就希望高考能考上一所医学院,现在更加坚定决心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