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大学生诗歌30年诗人巡展——华东师大:旺秀才丹

 

        有人说,80年代的大学校园是属于诗歌的。

        那个年代的大学里,没有谁的案头不放几本诗集,随手翻开某一个记事本上就可能抄满了诗篇。

        那个年代的大学里,任何场合都可能变成诗歌朗诵会,在人前朗诵一首自己的诗,就可能收获粉丝无数。 

        那个年代的校园诗人们,带着一个诗歌手抄本就可以去整个中国“流浪”,每一所大学里的诗人们都会敞开宿舍的大门,初次相见也如久别重逢。

        那个年代的校园诗人们,不再像五四以来诗人们那样学者范儿,他们特立独行,甚至有些激进;他们充满热情,有诗有酒,大学成了诗的江湖。

 

        1982年5月,诗人王辛笛和袁可嘉在华东师大中文系学生徐芳的陪同下,参加夏雨诗社的成立仪式。这天华东师大大礼堂内外人山人海,很多人被挡在了大门外,把铁门敲得梆梆响。王辛笛让保安把门打开,让同学们进来,他说,这是春天的雷声,是诗歌的鼓点。那天的大礼堂,因为诗歌,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人。

        旺秀才丹1986年入华东师大中文系,曾任夏雨诗社社长,上海市大学生诗人联合会理事长。

 

 

魔幻春秋(长诗)

 

              旺秀才丹

 

        1

 

从比过去还要遥远的时刻走来

停留在蔚蓝色星球的一隅

信马由缰,驻足攀摘或青或熟的果实

日夜交替像翻阅一册羊皮古书

有意无意,踏入自我编绘营造的生活

 

和所有有缘人相遇在此生各自的旅途中

从前刎颈相交,可能已成陌路

从前是冤家的,可能成了父母

曾经梦寐以求的,此刻或许就在卧榻之侧

 

我从混沌的一粒种子

成了地域和族群文化的树苗

喜欢吃马铃薯,喝伏特加

骑着高头大马,走过冰雪的伏尔加河

 

我遇到生我养我的父母

和同父同母的兄弟

我们互相牵挂,互相哺育

冬种秋收,一茬一茬的谷物在轮回

炉火通红的夜晚,布谷鸟在虚幻的夜空中高歌

 

        2

 

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携带着一把木琴

那些穿越时空的旋律

不时会在指尖下流过

根据心情添加一些音符,减去一些节拍

我看到地球的另一端

你也在倾情讴歌

 

顺着来时的道路看过去

我看到大河和鹞鹰互相在谷地里印证

我看到乌云渐渐散去,一方蓝天展露

夏威夷,好望角,也许还有南极的水汽

都追溯口中哈出的烟圈冲天而去

 

我也和所有的人一样

喜欢凛冽的寒风中穿着暖和的衣裙站立

我有手艺、时间、种子和体力

我还有面对冬天的耐力和火

一些经验,多种技巧,内心底里永存的微笑

我可以在今天所处的村庄里活到老

然后在人们的忆念中离去

 

        3

 

一些桦树皮可以用来记录走过的路

一只小船被岁月冲蚀的躯体是上好的木器

我在撒哈拉大沙漠中寻找着腾格里的蜥蜴

硕大的骆驼蹄印,随后被无常的风沙埋没

铃铛在响,前路渺茫,下一站在哪里?

我们不是常常经过这样的时刻?!

 

我也曾在日月间穿梭,炙热和寒冷

在皮肤上留下种种褶皱

肉体可以改变,心灵不可下堕

轻盈的、明亮的、闪烁的火苗

把过去和未来照亮,也把这弹指间可及的宇宙映射

 

现在看看东面是黑夜,西面旭日高照

梦中和醒来的人,都在时间里倏忽悲喜

那种植大麻的,和在屠宰场里悬挂的

都在争分夺秒追逐自己的快乐

短暂的顶峰瞬间滑落,长久的黑暗备受煎熬

 

        4

 

我攀爬,吮吸大地的清泉,在青龙和朱雀间盘旋

我举起锐利的斧头,要砍去风水的毒瘤

在墓碑前掊一些干土,点一束香,放几把鲜花

地神和祖先共同坐卧在大山的怀抱

这一线相承的命脉,在哪里延续,又从哪里丢失源头

 

大西洋,清冷的海风在十一月比人心更冷

那举着火把的女子,笑容从石头中绽放

火焰被凝固,如同阿尔卑斯山的冰

几只鸥鸟在脑海里飞翔,这是梦中的一刻

如果有瞬间,我看到许多孤独的切面

 

我的道路无法用足丈量,比能想到的更远

我的方向来去反复,上下交集

有时幸运,骑着温顺的马匹走过一生

有时堕落,被马缰拖着,无奈地走向黄昏

我从来不是好的骑手,马也不是始终如一的秉性

 

有一次在海洋的巨轮上遇到波涛

那宽大的衣袍欲裹住无数的生灵

你看到云层的闪电突然吐出火舌,又收回

远处天际的乌云瞬间像黑幕一样退去

大海原来就是波涛,波涛原来就是大海

暴风雨让海洋薄纱曼舞,隐约可见美人鱼妖冶的胴体

 

        5

 

喜马拉雅山下的神猴,和南美洲森林里的清泉

亚洲的一棵大槐树,业力之风先后掠过图书馆,沙盘

轻盈的旋律在时空中回荡,只有离开弦,箭才会成为自己

脚踩火轮手持红缨枪的童子,半个脸是天使

半个脸携带着嗔恨和愤怒,在搜索幸运的靶子

 

蓝色的天空,地火水风,南瞻部洲的须弥和芥子在一个念头里

心中的天堂和眼前的炼狱并不铆合

匠人帮我们修理,白内障,黄疸,坏了钨丝的灯泡

螺丝找到合适的螺帽,饥饿的时候爱人刚出笼的馒头

航海图一直在那里,你所处的地方,是你从前生活的彼岸吗?

 

看到宝藏,同时才发现一直被盗贼光顾

帆船被藏匿,时间被偷走,同行者的神圣光环一度泯灭

自己心中无贼,怎么可能看到丧失的马鞍

自己心中有贼,身边个个都是让人夜不成寐的鼹鼠

马在圈里,草在仓库,油灯调亮,猫在炕上

 

轻轻拨动灶中的柴火,神的吉祥把天庭照彻

神的影子也是神,充满虚空

把生命、言语和精神都献给她

也是献给自己,二氧化碳和精血都会变成圣餐

你咀嚼,众人品味,你享受,快乐和虚空瞬间永恒

 

        6

 

有时候这一锅粥很稠,米粒拥挤地排列在一起

吃着过瘾,耐咀嚼,需要慢慢消化

有时候一眼看穿,几粒米跳跃,被清水激励

倒映着自己的脸,无法掩饰的表情

时稀时密像人类的语言,千年熬出的词句,要细细体察

 

我用语言认识、塑造自己

锻炼思想的喉舌,斟酌善恶,抚摸世界

当灵与肉无语交融

也尽力搜索词语来忆念无法言说的一刻

暇满人身,作词语的匠人,尽可能说清楚自己

 

从遥远的过去走来,一身累积的熏习

如影随形,如同蜡烛和烛光不会分离

大海和波涛在一起,无法断然区别它们

天空飞过的鸟儿和湖面投下的倒影,都是真实的存在

如果没有阳光,太阳会在哪里?!

 

真相就在不远处,我听说过

也思索过它的一些细节,只是未曾亲身经历

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监督来往的帆船

每一扇窗口都不是全景,

一束光,从这间房子投向多个方向

 

        7

 

最激烈的言辞,可以置人死地

最精确的词句,几乎可以勾勒出事情的全貌

那无法言说的部分,在骑士和马的旅途中

缰绳由技巧控制,道路连着此处和目的地

词语的力量,来自使用和受用者赋予它的意义

 

纵然疼痛“撕心裂肺”,据以往经验,它必将过去

如同欢喜跃上云端,在颤栗中悄然离去

我在此刻的一个个词句中判断“快乐或者悲伤”

这一刻在不久后会成为恍惚的记忆

 

木琴在墙上挂起,烈酒已经预备好

过去建起的高楼要拆毁,废墟打扫干净

隐约的旋律响起,如同天籁,不绝入耳

拉开大幕,从这一刻起,越过车水马龙的红尘

魔幻的游戏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清净

 

 

2015年10-11月天堂寺—兰州—成都

 

        旺秀才丹  男,藏族,1967年9月出生,甘肃省天祝藏族自治县人。1986年进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学习。

        曾任华东师范大学夏雨诗社社长,上海市大学生诗人联合会理事长等职。1990年被选拔参加上海市作家协会第三届青年作家(诗人)创作班。1994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作家班进修并结业。

        与才旺瑙乳合作主编诗集《藏族当代诗人诗选(汉文卷)》,获甘肃省首届“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出版有个人诗集《梦幻之旅》,获甘肃省人民政府2003年度敦煌文艺一等奖。

        从1986年开始在各种书刊公开发表诗歌,作品入选《当代先锋诗30年(1979-2009)——谱系与典藏》、《当代西藏汉语文学精选(1983-2013)》(台湾)、《这才是中国最好的语文书》(诗歌分册)等多种选本。

        曾应邀赴美国佛吉尼亚大学做访问学者,并在哥伦比亚等大学演讲。

        曾任“天涯诗会”斑竹。

        现为西北民族大学学报编审。甘肃省藏人文化发展促进会会长,藏人文化网CEO。

 

【30years 见证诗歌的力量】

 

大于诗歌的生活

 

旺秀才丹

 

遥远的诗歌朗诵会

 

        我在校的时候,夏雨诗社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每年两次的五月和十月诗会。

        第一次参加夏雨诗社诗歌朗诵会,是在一个阶梯教室。人数不多,大概是三五十人,其他许多细节已经随着岁月流逝,逐渐模糊了,但是宋强师兄叼个烟棒子,趴在讲桌上用重庆话朗诵他自己的诗歌《长生镇》的情节,却始终忘不了:春潮在十里外升起来了/春潮在十里外荡起来了……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诗歌朗诵不光是标准普通话配乐朗诵,还可以这样自由自在地表达。很多年过去,宋强的面孔始终没有大的改变,清瘦、戴着眼镜、叼着烟、半对着你、半自言自语在表达。我在兰州、北京、重庆多次和他一起吃饭喝酒,始终忘不了的却是当时第一次在朗诵会上种下印象的这一幕。

        隐约记得我刚加入诗社不久就成了理事。后来在王立新当社长时,已经是常务理事甚至副社长。手头没有当时的资料,只能凭记忆写下一些印象。

        大概是1988年,朱大可老师住在华师大招待所,宋琳老师招宋强、李长青、王立新、马利军我们几个去看他。当时朱大可在征集《城市人续集》的稿子。他当面对我的一首对血缘反思的诗歌《外婆·坟》给予很高评价。后来这本书未能出成,而我的这首诗歌也就此丢失。当时朱大可老师说了对我后来影响极大的一句话:我平生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倒权威,然后为小人物擦皮鞋!

        ……

 

        和马利军、师涛在夏雨诗社的时候,我们经常是我写一首诗他们看,他们写一首诗给我看,互相刺激、激发灵感。当时我们读的诗歌不多,无非就是《城市人》,还有《夏雨岛》,再就是师兄们的诗歌。我的前任社长王立新是个精力旺盛、记忆力超强、个性张扬的诗人活动家。在他担任社长和把社长交给我之后的时光,他经常到我们中文系我的宿舍来聊天。他当时能够大段背诵博尔赫斯、聂鲁达、惠特曼等诗人的诗作,常常听得我们中文系的才子们目瞪口呆、敬佩无比。再加上他有一个抑扬顿挫的公鸭嗓子,他的到来,每次都是宿舍的一堂诗歌鉴赏盛会。1994年我在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作家进修班进修,那时候经常和王立新在他北京邮电大学的一个十多平方米的房子鬼混。这位仁兄不但带我夜晚从他办公室翻过由文件柜搭起的隔墙,到对面资料室偷窃系里的图书,而且有一次兴之所至,让我给他的学生们讲了诗歌创作与欣赏的一堂课。

        诗社除过朗诵会,就是出版《夏雨岛》油印诗刊。记得当时校团委每年给夏雨诗社要拨付1000多元出版刊物和举办朗诵会。

        1987年开始,诗会已经从阶梯教室办到了学校礼堂。每次诗会我们都会提前几天联系礼堂、申请经费、组织诗歌、邀请朗诵者、准备海报。印象中那时的诗会海报确实是大手笔,由着我们的性子在涂抹。有时候拿墨汁把海报涂个半黑,留下位置写上时间地点,然后拿到地下踩几个有着泥土的脚印就贴出去。我们当时的感觉是,夏雨诗社赫赫有名,即使不写活动主办单位和内容,大家一看都知道是诗社活动。幸运的是,那个年代里自由的学术空气,也支撑和助长了我们的自由主义思想和敢想敢干的自信,这也是母校生活对我们最大的教益。

        诗会是一场狂欢。那时候我们经常会邀请复旦、交大、同济、华东政法等文学社的朋友来参加诗会。后期也曾邀请童自荣、刘广宁、乔榛等著名配音演员来朗诵诗歌,那时候我和马利军、师涛几人主持诗社工作,记得送一个几元、十几元的相册这些艺术家就很开心。不知今天是否还有这样的美景。

        诗会其他的记忆早已模糊,但是师姐王晓丹的两句抑扬顿挫不记得谁朗诵的诗歌却深深地印在脑海,经久不忘:两条铁轨并驾齐驱/相交在哪里?!

        受宋强的影响,我们常在诗会上上台大胆朗诵自己的诗歌。也邀请每个兄弟院校的诗友上台朗诵诗歌。朗诵会结束,我们通常会到学校前门或者后门的饭馆里庆祝。那时候兄弟院校的王群、叶天尉、韩国强、陈朝华、鲁育宗等代表,经常是我们朗诵会之后的酒友。这些交流活动,无疑也为我们在上海高校的互动,带来了契机。

 

旺秀才丹旧照:1989年在南京

 

《夏雨岛》:感恩母校

 

        学校拨付给诗社的资金,主要用于《夏雨岛》的排版印刷。我在的时候,刊物一般由马利军约稿编辑。有一两期和副刊,我也亲自编辑监督印刷。记得当时我们自作主张聘请了许多顾问。在给顾问邮寄刊物后,曾收到韩东等人回信。最忘不了的是诗人昌耀给刊物的题词:一切都是人生,也首先是人生!

        《夏雨岛》每期印数隐约记得是200-300本。除过给会员和相关老师赠送,其他就被我们带去在校园里销售。诗社社员可能是当时在食堂门口等地方最早摆摊的大学生群体。每期刊物一元五到两元不等,卖的钱就被我们自己拿来挥霍。记得一次我们最远跑到了上海机械学院的食堂门口,卖出去四本《夏雨岛》,拿着八元钱作为路费和对自己的犒劳。诗社在我们所在的时候,财务上没有成熟的规章制度。除过印刷费和主办诗会的纪念品等可以用发票报销,其他销售刊物所得费用我们可以自由支配。

        这些销售经验,对我们锻炼自己的社交公关能力还是有一定帮助,也让我们能够走出宿舍教室,和更多的同学打交道,相较于同班其他同学,早早有了社会实践的经验。

        1980年代的后四年,我所生活的华东师范大学,各种学生社团,各种聚会方兴未艾、热火朝天。在正常的学习之余,每个同学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进入社团组织。诗社、小说社、散文社、批评社,翻译社以及各类棋、球、影视协会,园艺协会,总之,几十个分类细致的协会成了年青的大学生自由接触、交流思想、发展感情、增长才智的第二课堂。我不知道如今的大学里是否仍有如此自由、宽松的学术、业余爱好环境。在八十年代后期的上海高校里,肩披长发、我行我素的诗人们如野马在旷野上驰骋,几乎没有人会去束缚他们的发展。(拙文《一代人的人文生活写意》)

        今天想起这些往事,还是非常感恩20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华师大对学生社团的扶持。没有学校的资助和扶持,可能不会有许多诗人延续至今的故事。

        1989年,当其他人都在忙于游行示威的时候,我受宋琳老师之托,为海子家人募捐。我记得当时我和同学桂晓军、陈文胜等人,连续两三天在南京路、市中心广场等地,端个纸箱,上面一页纸上打着海子的几句诗歌,三天时间为海子募捐了两万元钱。最让我感动的是,有一位真诚热心的老婆婆,放了十元钱到纸箱子里,然后自己动手找了九元钱出来。不怕麻烦、真心捐助哪怕一元钱,这样的善行让我至今难忘。后来这笔钱交给宋琳老师转交海子家人。当然,我要忏悔的是,我们也拿了捐助的几百元钱作为劳务费和对自己的辛苦犒劳,但愿海子地下有知,不会计较我们年轻时候的错误。

 

大于诗歌的生活

 

        夏雨诗社成了我们在校时独立于系科之外的第二生活。而以诗歌为主建立起来的朋友关系,也成了我们业余生活的主导。刚进学校时,因为我的名字独特,曾经被推举为普陀区人大代表候选人。想来汗颜,当时不算预科,一个大一学生,知道什么人大代表的权利和义务。没有任何人指导培训的情况下,我被带到学校电教室做电视竞选演说录像。和我一起的另外两位代表记得一位是老师、一位是研究生,他们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而我只说了一句话:做人大代表,就是做人!这个录像在学校中心地带展播了差不多一周,然后让大家投票。我自然落选。但是这次展播,也让我大出风头。后来大概是88年八大甲级社团在学校橱窗展播成果,我因为共同写诗歌的当时在陕西师大就读的兄长才旺瑙乳的尽心推荐扶持,当时有诗歌在《青海湖》、《飞天》大学生诗苑、《青海群众艺术》、《贡嘎山》等刊物发表,也算是大学生中的佼佼者,又加上是诗社社长,所以堂而皇之地在橱窗中挂出自己的照片和发表诗歌的刊物。自然又成了膨胀自我的一件事。

        那时候在校园里走,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同学几个见面,互相一介绍之后,陌生的同学会很激动地过来握住我的手对我说:你就是旺秀才丹?!大有见了明星的感觉。这就是夏雨诗社带给我们的附带利益。周末去舞会、看录像等,都因为是校园“名人”,不用买票,和校卫队一帮兄弟互相哥们弟兄称道,游手好闲。

        我们也惹事,在校园打群架、在校门口饭馆打架、出头为师弟争面子打低年级同学等。我挑事可以,打架不如块头凶猛外加偶尔操练拳击的马利军。学校保卫处去过,后门派出所也去过。当时做笔录,摁指印,总之不是好学生的勾当。

        记得诗人肖开愚曾经在师大来住过几天。他让我给他约个女孩子。我约了诗社的美女黄雪梅一起到学校咖啡馆。开愚兄和心高气傲的黄美女聊了一会,黄美女貌似对他没有给面子。结果开愚兄拂袖而出。这一出,让黄突然觉得肖挺有个性,是个人物。

        我从圆锥的底部往上看/我看到几只玻璃瓶静立在那里/美丽的女郎站在它们旁边/用柔和的灯光擦洗身子/最隐蔽处/两只雄蟹轻嗑瓜子/急速地吐皮/喷烟/从最隐蔽处往外窥视(拙作《咖啡馆里》)

        成名的诗人总是傲慢的。张小波被宋强第一次带到我们宿舍,中午的时候要吃饭了,我到食堂买来了包子。小波兄拿起包子,咬开皮子吃了馅子,随手就把包子皮扔到门后的地上。对当时我们穷学生来说,这样的无理、傲慢、浪费行为,根本无法接受。这也使我对小波的初次见面没有留下好的印象。当然,我们的深层认识更多是后来他在北京做图书,我们共同消磨时光的岁月了。

        开愚和徐芳老师第一次见面,是我和师涛相约作陪的。两位前辈在那里喝着咖啡聊着大师的诗歌时,我和师涛几乎无话可说。我记得徐芳老师在提到某个诗人的时候,惊讶于我们的无知,她对我说,你是诗社社长,居然不知道他?!

        这个惊讶的效果是,我在90年毕业工作以后,在真正坐下来研究诗歌、诗歌理论、技巧的同时,始终在感慨我们在夏雨诗社的无知盲目的写作生活。

        后来在为宋强、马利军两人策划的图书《第四代人的精神》撰写的一篇稿子中,我写道:

        在我们的创作初期,我们除了存在激情写作的弊端外,还染有当时的时代病症。存在主义等哲学思潮的影响,使我们对许多价值标准重新进行了衡量。我们的创造,破坏大于建设;我们的写作,行为姿态大于作品。我们只知道向传统,向权威挑战,而不知道打倒他们后我们树起的自己该是什么。惭愧的是我们这些饮誉高校诗坛的大学生诗人,当时却没有认真读过一些诗歌大师的诗作和理论文章,直叫后来想起此事的我们捏一把汗,“出刀这么慢,在当时是怎么混得那样红?!”

        我向那个尊重青春和挑战精神的时代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