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停落于荒芜的鸟

 

渐黄的牧草

仿佛无数双隔着群山的眼睛

看见了阻挡的真实

收回视线之外的空无

那么多存在的实体

鸟儿似乎不想深究

在荒芜中环视自己小小的身躯

骨骼与微黄的泥土

相隔不过几层淡淡的气息

牧草矗立的原野

来来回回的风

把飞翔变得朴实

鸟儿在这天地间

自己陪着自己

也陪着这空旷的荒芜

 

 

你的沉默瓦解了孤独


让心回到心房

不要再四处流浪

与恐惧道别,独善其身

庆幸。还有这么一块没有被踏足之地

将未能钻进我们耳朵的词,关在栅栏之外

是的,播种沉默的

说孤独的,不会是保持沉默的

 


站立成纳帕海的青稞架


山林怀揣的梦被秋天泄露了

像纳帕海一地的狼毒

羞涩得遍体透红

读不懂牦牛骑在马背上

在节令馈赠的时光中穿梭

我要的不多

只要站在你身旁舞动彩霞

 

我在你刚刚起步的路上遥想尽头

跨过秋天的翅尖

换化为雪山的水

染成泥土的芬芳

我不愿

在你的丰盈中茫然若失

我只想静静地

站立成纳帕海的青稞架

窥视人间的烟火


 

代我向时光问候


愿岁月开成一朵花

老去的日子里

花瓣留下泥土和天空的清香

 

代我向时光问候

让青稞一粒粒血脉相承

父辈们在日子中提炼

母亲捏了又捏的糌粑坨

关乎岁月

也关乎那一双布满斑点的手

 

代我向时光问候

让爬过山冈的带着冰雪的寒冷

收拢我散落的思绪

我将在来风的路口张望

不能拒绝的诚然接受

拒绝了的放在心头

作为时光的重量

 

 

春天,高原上盘旋


高原,三月里握不紧的双手

像伸向远方的草场

喂不饱那些散落的牛群

漫长冬季的冷却

高原的阳光就徘徊在春天之外

冷,说不出的话

春天里有谁能听懂

语言到达的地方

沉重的躯壳

把心遗落在草场

被牛群忘却的

那些枯黄一片的色泽

陪伴着高原上盘旋的春天

走进风中

那一片还未发芽的枯黄

肉眼捕捉不到的线条

多像走失的自己

在时光中盘旋

 

 

存放于麦芒上的露珠


天空那么慷慨

落下阳光,落下雨

落下青稞成长的温暖

青稞穗头上滚动着的露珠

把清晨与阳光对接的密码

存放于一片麦地

像母亲敲开的每一个清晨

晶莹的汗珠穿过一粒粒青稞

 

 

一条河流遥远的思念


大地上流淌的每一条河流

它们都是你的孩子

是的,那一双辽远的手

温柔地抚过绿叶,抚过花草

抚过白雪,抚过山川

抚过大地深处那些无声的根系

它们雀跃,奔流

肆无忌惮地汇聚,长大

然后又一次一次奔向你

大地,在蓬勃的绿色中

涤荡人间的尘土

清了又清的水

你向天空邀来的礼物

无一例外落进时间的缝隙

如那白雪的梦诞生的冰舌

牵动着古老的村庄

牵动着河水的思念

流动,已远去的昨天

奔赴明天的征程

短暂,又遥无期限

时光就这么落入一条河流

一条河流遥远的思念

 

 

狼毒


你长在古老的土地上

变换季节的颜色

我在九月,走进你红色的晨曦

失守的牧草,一年年

 

把牛羊的蹄印,踩在人类的足下

我是要用一张纸的质地来命名你

还是滞留于眼里那些季节的色彩

我不能否认

是你附着在经文里的气息

穿透了千年的时光

高原如期而至的秋天

才聚拢着大地疏散的脉络

越靠近你的美丽

我失衡的焦灼与不安

越找不到抵达的远方

 

 

龙胆花


十月的高原

龙胆花在自己的土地上

把控着入冬前的色彩

来自大地深处的光

不再纠缠于那些强硬的理由

坦然地

它抛开了春天的蓬勃与夏天的热烈

欣然拖举起这片土地锻造的安详

是的,自古

它就是酒曲秘制的一剂良方

在这龙胆花盛放的十月

让我们饮下一杯用其调制的佳酿

酒香四溢的蓝色梦境中

或许我们也能像一株植物

在过往中寻找到安放灵魂的居所

 


属都岗河穿过雨幕


四月黄昏的雨幕飘进属都岗河

时曲时直的河道

穿梭于游走的风景

串起藏乡时光中的故事

积雪融化之后的回首

深锁住那么多的萍水相逢

村庄时有的寂寞

扎进水路悠长的岁月

天涯不再遥远

雨过之后轮回的季节

伴着朝阳与黄昏

把万物的复苏与枯萎

种进人类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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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杰·茨仁措姆(和欣),女,藏族,云南省迪庆州德钦县奔子栏镇夺通村学贡人,现任《香格里拉》杂志主编。有诗歌、散文作品散见于各种刊物。系鲁迅文学院第十三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合作编著文集《光阴·香格里拉》《特稿·香格里拉》,出版有诗集《我的卡瓦格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