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高原
走过高原
一抹晨霞濡染之后
思想与竞放的莲瓣狂吻
千山聚 云涛怒拍众峰礁
灵魂升华的潮汐中
我与白桦披雾伫立
似曾狩猎的先民幻化为石
峨博和破旧寺院一隅
时有诵经声悠悠飘来
深玄的内蕴在膜拜中闪亮
一声脆响的鞭缨过后
高原和挂在云中的崖峰
沉于酒杯
喝下几个时代的厚度
抑或宇宙的博大
绿素在血液里过滤
燃烧的篝火边跳起欢快的“锅庄”
一切朦胧如高原的轮廓
一切又明澈如杯中的青稞酒
走过高原
畅伴小草的脉吟
读泥土的淳朴
喝阳光的炙烈
我与黄花觥筹相交
忧悒与欢快同样美丽
万倾挤出大通河
着一片红霞
让小泥屋在寂寥的煎熬中
踏进高原酣睡的梦乡
走过高原
嚼陌生又熟谙的乡音
心灵是绽放的的雪莲
章嘉活佛与一棵柏
阿尼万智雪线下
七个峨博搂住牛心山
柏香弥漫雪域
滴血在呻吟
唇边栖息的一抹微笑
录下生命的诞生
一个飘洋渡海
一个厮守寂寥
触动枝脉的感应
以风月的语言
缩短心距
五台云海
银刃出鞘
割不断
白浪粗犷又温顺的抚慰
仰卧亿万年后的五台黄昏
一个醉鬼天眼顿开
古老的吐蕃 潮汐拍礁
天祝白牦牛
几片喝醉了水的云朵
一个趔趄坠于天祝草原
绽放一簇又一簇“雪牡丹”
舔着绿的诗行
血液在飞翔
四千年栉风沐雨
背驮三十个字母的份量
抑或英雄的部落
演绎成壮丽的史诗
乌鞘岭长城
雪压乌鞘岭
厚实的肩膀把沙尘弹个老远
一条土墙
风雨撕揉的纸张
巨龙一样蠕动着
一眼垛口站立成卫士
一万眼垛口站立成精神
余下的空白
该有多大
大通河
蓝蓝的
从遥遥的天边飘来
在民俗的歌喉里
格萨尔出鞘的雪亮
劈开青藏高原绵延的寂寥
一半是甘肃的油菜花
一半是青海的蝴蝶
是谁抽来盛唐彩女腰际的绸缎
“花儿”的心跳里
蛇一样缠住雪域多情的腰部
一朵花与另朵花之间
蜜蜂一生的跋涉方能抵达
秋水倒影
秋风喝醉了青稞
狂欢 撒野
最终以一片叶子的献身
回馈大地
天堂寺
扎西达吉琅的钟声
响了三下
荡漾了三百年
九个灵童演绎星座
水一样凝固
山一样流淌
另一滴水露
血色眼球上燃放成灯盏
注：扎西达吉琅，藏语，意为天堂寺
白嘎达
雪风的浮雕
白海螺依偎着马牙雪山
六花瓣抖落的激情
在大师宗喀巴托起的掌心
蓄就圣洁的眼睛
毒日头撕开胸膛
奔放着野性
仙女的丝带罩住凡眼
一任冰茬的胡须
漫过荒原
骆驼峰
驮着西域女子的痴情
从瘦肠古道走来
腾格里沙漠埋下泪的化石
驼铃悠悠
一个滑音飞出龙头琴弦
一对情人相拥的泪光里
凝固成永恒雕像
翘首西盼
还会有落日里西行的爱情？
马牙雪山
雪光的浮雕
凝固激情千年
白海螺呼唤
阳光憋不住进入你的身体
流泻一泓清澈的眼眸
一片云掠过梵刹
鹰眼击穿的地方
雪莲过滤生长的民谣
一根草
激荡一片草原
一只羊
激荡一坡白云
一滴血性
激荡一个部族
牛背上海潮的奔涌
鞍子山水库
默坐
那一潭泛起又平静的湖面
一群游鱼漫过我匆匆视线
山洪伴着阳光和沙砾
在潭底沉思
一片怀念
是白云的激情和延续
如童贞的画幅
透过语言的流动
轻轻走进草原的体内
一千双眼睛的浓缩
闪亮落俗的膜拜
泛一叶春的垂青
透明绿色
美丽 依然在秋雨中
屋檐的简陋里淅沥
松山古堡
一块补丁
能否补圆岁月剥蚀的窟窿
松山滩的第六根弦上
突兀的古堡俯视草原
羚羊竖耳解读风后余音
芨芨草的语言散淡
忽视了一只锈箭的沉睡
在黑与白之间
生命的根须无限延伸
双手哆嗦着捡拾骨头碎片
胡笳伴着鬼魂们且吟且蹈
火焰的鬃毛心中漫过
月光下的古堡
流出冰的光芒
古古拉海子
木纹一样的涟漪
正向夕阳隆起的部位攀援
一片飘落的叶子
摇曳着钻进了黄昏的被窝
齿风啃着斑驳的肤色
雪花泡胀瞳孔的阡陌
原初的靓丽与乌黑又在何方
融化心域的阳光
融化拉木南措湖封冻的记忆
飞翔了一个世纪的老鹰
喘着岁月的气息
激动成凝重的色彩
灵魂的风刮过心灵
骆驼草旁着皮袄的牧人
以豁达的方式直面风雪
鹰的双翼下做着琥珀色的梦
五色幡猎猎
不同肤色
耀亮了圣湖起伏的呼唤
遥远的怀想缠满佛珠
再绕圣湖再拜一次吧
正当春意露出端倪的雪原上
洗濯生命中苦难的往事
圣湖依旧
舞蹈与歌唱中走出的民族
木碗里盛上三十个字母的豪情
与历史小酌一杯
就能穿越无人区
就能奇迹般地和自然押韵
捡一块羊牛的骨头
堆成玛尼堆
捡一块先民的骨头
连成玛尼墙
就这样
在信奉与祈祷中
追赶生命的另一个
接点
塔儿河的灵光
久违了城市的远方
还有那帐篷和阿妈的故事
当一种感动纷飞成雪光
心的独白 惟有草原
充血眼球的版图上 先民在围猎
雪狮抖落的力量
成长河月夜里凝重的顿号
等身头丈量着岁月厚度
一双眼睛
穿越大水上寺遗址
在佛经垒起的山重水复里跋涉
飞扬的风马
撩动塔儿河的灵光
搭在部落
以及部落染白雪山的远方
雾雨和泥泞中爬过的拐杖
记下石山如何硬化的沧桑
岩羊由神沦为猎物的悲怆
在山石如水的日子里
格萨尔就烙上了苦难的抗争
以后的月光 便读懂了
苍白之上颤抖的呻吟
阿尼万智雪山恋歌
我曾以拜读女人的勇气拜读过
阿尼万智雪山那靓丽的眼睛
也曾以猎人的经验捕捉过
惊叹之后的那一种宁静与宽慰
像一个行医多年的高手
在梦与雾的错觉点
找寻你的脉向
以及心脏与肠胃的距离
父亲的父亲说过
你和阿尼玛卿是孪生兄弟
爷爷的爷爷说过
你的心脏就在喜马拉雅
步入迷津
从此便成了孤独的旅者
曾经用心灵的镜头留住
山洪撩起的那块硕石
以及巨臂般揽走帐篷和羊圈的
那一瞬间
曾经在雾雨霏霏的日子里
聆听山石滑崩的巨响
抑或沉默中起伏的呼吸
聆听探矿人
用一个小锤敲击石头的声音
和着金属穿透雾雨的光芒
雪獒沮丧着面孔蜷曲成毛虫
帐篷顶起雾雨的空间里
柴禾燃得真旺
三叉石灶旁
女人的线砣上缠满了苦涩的执着
伸出的目光
祈祷归途中艰辛的男人
雾雨退后
微波悄兴
阿尼万智多情的眸子里
又一些故事
随波荡来
纳央驮队
你翻过垭豁
垭豁已翻过喇嘛的经声
青草晒绿午后
九个牛头横渡 谁的身子
乌鞘岭顶起帐篷
暮雨合拢了 十万眼睛
一壶酥油茶 亮着
一盏煤油灯 香着
卓玛的花瓣 醒着
车才华，又名仁谦才华，中国作协会员、曾就读鲁迅文学院。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日报》《星星》《民族文学》《草堂》《四川文学》《山东文学》《飞天》等刊物，出版诗集《阳光部落》《藏地谣》《大野奔跑》。获鲁藜诗歌奖、黄河文学奖、乡土诗歌奖、《飞天》十年文学奖、米石子文学奖、华锐英才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