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铁鸟收起翅膀，打开夜灯
找寻那些孤儿般游荡的白云去向
铁鸟的歌唱，像碾过麦场上的月光
像产羔的藏羚羊把胎衣遗落在湖边
环保曲，抹成越野车唇边的誓词
隧道，吞吐蓝色火焰
扭出蛇一般的曲线与喘息
冻土层，缺钙的肚皮像皮筋
铁隔着铁，和大地腹语密谈
酥油茶和咖啡的主人，一路交谈
藏语、蒙古语和普通话，进出有序
西藏僧侣，青海牧民和内地游客
三座移动的车站，三种语言交替命名
像西宁、可可西里和那曲的乳名
2
那些回不去的雪花，住进你的帐篷
那些路过的游人，把你画成唐卡
那些月光染白的心事，把你当成嫁妆
那些长途司机，把你读成垭口飞扬的风马旗
那些录好的声音惊醒积雪：下一站是唐古拉
那些回到拉萨的人，早已忘词
只有我，给你亮出我的身份证
喊一声：本家兄弟。
3
凝固于高地上的海洋飘舞漫天哈达
水晶的桅杆上，悬着雪花的呼声
这银色的脐带，河流的老家
芦苇在终点念想它们的故乡：青，藏
唐古拉，空荡荡的神地宫殿
国王和僧侣骑着床奔向异域
牦牛齐声高唱的黎明推开雪掩的门
塔尔寺和布达拉宫出发的邀请函在此相会
我和一地星星的对话
被一粒落雪带进熬茶布施者的传说中
4
云被冻成手套，不禁一捏
火车驮着鹰，穿越群峰的腹腔
你说，除了牦牛，谁愿意留在这里
这些云端里散步的神，低头交流
担心头一抬，角尖划破天空的梦衣
背上落满雪花卸妆的消息
你说，除了高和远
除了冷和寒，唐古拉还有什么
海拔高，血压高，雪线更高
雪在车厢的喉咙间高喊：
“唐古拉到了，本站不开门！”
列车未停，旅客熟睡
我因为姓唐，朝站台瞥了一眼
5
探险家，把经历变成药膏
贴在自传的封面上
沿途倒毙的驼骨，比雪和哈达白
这十万道封条
让一条古道死在记忆里
汽车的角色从小舟变成了快艇
游动的泥沙小溪，迎迓雪和寂静
柏油逆流，铺成通天的灰色之河
唐古拉，白银般的针眼
云把自己漫游成孤独的诗
铁轨，两排并行的骨笛
饿着肚子进入雪山的集市
舔着发白的双唇发出：“逛吃！逛吃！”
鹰在车厢投下邮戳般的眼睛
从唐古拉经过的列车
都像准时的学生
原刊于《中国校园文学》（青春号）2022年3月
唐荣尧，诗人、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文联专业作家。出版诗集《腾格里之南的幻像》，散文集《王朝湮灭——为西夏帝国叫魂》《西夏帝国传奇》《王族的背影》《西夏王朝》《神秘的西夏》《宁夏之书》《青海之书》《西夏陵》《大河远上》《青海湖》《中国新天府》《时间酿造的故事》《贺兰山，一部立着的史诗》《西夏史》《中国回族》《月光下的微笑》《青草间的信仰》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