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甘南
一场梦覆盖陇上边陲雄奇的莲花山脉,穿越青藏东南部广袤的大地和空旷的原野,把五千多年古老文明如白驹兮传播到首曲黄河岸边,横跨千里高原唐蕃古道,一场场血性的战火与和平之音打破了公元七世纪初沉寂的吐蕃史。
解读甘南,从羚城红土尕庄撒落人间的层层瓦堞和奇特的夯洞、遗落的一千万年以前的古犀牛化石谈起,从公元十六万年前的丹尼索瓦人谈起,从甘加八角城城址和洮州磨沟遗址谈起,从迭部新石器时期的然闹遗址谈起。
人与兽交织在古老的羌戎之地,是云杉、松柏、红豆杉、青㭎、杜鹃、白杨和虫草、贝母、大黄等植物王国的繁衍栖息地,是河曲马、野牦牛、藏原羚、野驴群以及野鹿、黑熊、野狼、雪豹追逐戏嬉的灵魂家园,是龙胆花、雪绒花、雪莲花、达玛花、牡丹花倾情盛开的故土,是黄河、洮河、大夏河和白龙江奔腾不息的故乡……
是巴彦喀拉和西倾山脉的隔空长谈,是阿尼玛卿与措美雄峰的遥相辉映。
是草原湖泊的辽阔呈现,是拉尕神山的群峰耸秀。
是空旷草泽百兽的聚合共鸣,是鹰隼穿云而过的苍凉呼啸。
是洮州万人拔河兮浩气盖世,是舟曲摆阵舞声震山岳。
是格萨尔与珠姆的婚宴盛大开幕,是东方荷马史诗的惊世传奇纵横万里!
是吐谷浑涉足甘南的猎猎杀伐,是唃厮啰逐鹿甘青的战鼓阵阵。
是万里长征高光时刻的惊心动魄,是红色苏维埃政权吹响的嘹亮之歌。
是羌人无弋爰剑开疆拓土的灵光闪现,是“再造唐室”的李晟父子英名传世。
是侯显永乐外交风云的功绩赫赫,是虔诚弘法的俄昂宗哲万里跋涉的脚印深深。
桑科古城
是谁的脚步没入桑科古城的环抱?
是谁把马匹和行囊驮进草原的迷踪?
是谁用目光速记着一段吐蕃古族的艰难迁移?
透过晨雾极力搜寻一座城堡曾经的辉煌和荣光。
仰望桑科草原北边山梁上的那座古城,其实只剩下一片片遗迹,像被风雪侵蚀消瘦的残骨。
谁也无法想象当初的岁月,在孤寂的雪线以上,在初春料峭的寒风中,青藏东部的安多深处,生命被如此安排。
拉卜楞
卷经一直生长在甘南的传说里,连同那座三百多年的古寺。
一座寺院钟声响起,一百零八座寺院钟声响起。
赫色和松柏掩映的大经堂,正在讲述佛涅槃的故事。
《大藏经》被陈列在寺院的博物馆里,想一想什么时候它们会穿过寺院厚重的传承,把沉重的身子裸露在阳光下?
俯瞰拉卜楞庄严肃穆的容颜,谁的笔墨和画板会是苍空一片?
桑曲的雨水里浸泡的唐卡小镇,把千佛的影踪描绘成一幅幅奇美的画卷,成为西部小镇最完美的展示。
酥油花呈现一片祥光环绕的虔诚,晒佛节万人仰望的眼神,瞬间凝固成一句佛的偈语。
郎木寺
一条河流的诞生,一段古老的传说。
横跨甘川两界,只有佛陀的慧光穿越青藏高原东南部最美的一幅版图。
远望落坐在松柏掩映的郎木赛赤寺院,众佛在寂静中接受尘世的膜拜。
没有奋争,没有仇恨,没有无尽的欲望,唯一拥有的是一片虔诚。
诵经声响起,众生的祈愿在普降的甘霖中化为苍穹浸射的彩虹,原野上迅疾长高的新绿。
那条河流连通甘川文明古道,一路奔放,穿越迭山峡谷,涌进藏乡江南,融入嘉陵江水。
扎尕那
那是涅甘达洼山神的偈语。
在一场云雨的交融中,卸载一群灵魂虔诚的眼神。
晨曦中解读扎尕那如梦如幻的身影,宛如千年沉淀的浩瀚经卷。
在东哇、业日、达日、带巴四个孩子的呵护中迅疾的长成尘世骨骼的险绝和神性纵横。
站在观景台上,我似流放千年的神灵,在风声鹤唳中饮歌长啸。
放开喉咙,让心之块垒瞬间一泻千里。
舒畅的仰望对面的石林在云雾中升腾自如。
还是忘不了民国年间奥地利人约瑟夫·洛克的迭部之旅,那声惊叹还不时萦绕在耳畔:“迭部是如此令人惊叹,如果不把这绝佳的地方拍摄下来,我会感到是一种罪恶。”“如果《创世纪》的作者曾看见迭部的美景,将会把亚当和夏娃的诞生地放在这里。”
原刊于《中国诗人》2022年第3期
牧风,藏族,原名赵凌宏,甘肃甘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在《诗刊》《十月》《民族文学》《青年文学》《星星》《诗歌月刊》《飞天》等报刊发表散文诗、新诗五十多万字。作品入选多种新诗、散文诗年选。著有散文诗集《记忆深处的甘南》《六个人的青藏》《青藏旧时光》、诗集《竖起时光的耳朵》。曾获甘肃省黄河文学奖、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首届玉龙艺术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