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贡洪牧场
你的身旁，坐着鹰
和白云玩耍
弄丢了自己的羊群。
而脚下，夏天来了，雨水滋润着
肥美的草场
骑在马匹上，我们方能忍下
万物失声的样子
花开得很鲜艳，花的主人
眼含热泪，纠正原始的情绪
这时，我发现有一首歌，秘密倾诉——
恐惧的雪
雪像什么东西
在我身上保持着它原有的白
雪像什么东西
从人们的言谈举止中，仍保持着它的风度
雪像什么东西
世界一下白了，找不到人间
落在地上的雪，像是悍戾的狼
又像羸弱的羊
我卑微的生命
只能接受这些过滤的肮脏的空中毒瘤
植物诗志
说到水，它便蠢蠢欲动
说到阳光
相互取暖，繁衍仍在延续
根、茎、叶、花、果实、种子
万象更新——
习惯跟它们快乐和悲伤
光天化日之下，快乐就笑吧
悲伤就哭吧
不必虚无地生长，回避黑暗
我喜欢这些不说话的植物
因为生命不长
时间的错觉
第一场雪，凭借一次杀生忏悔
第二场雪，冷得直打哆嗦
第三场雪，僵硬的表情顿时如反派
第四场雪，张口结舌
我们坐在月下喝酒，对面的群山摆动影子
对视，对饮，触摸到了满腹俗事
马尔康遥遥无期
梦见了松岗直波古碉
一朵莲花
一朵莲花，是供养之花
靠近诸佛我又变得没话了
一朵莲花，是冬天之殇
落叶纷纷没有了期许
一朵莲花，该是最美的时候
拥有招摇不停的身份
一朵莲花，交换心意
从不裸露沮丧的样子
一朵莲花，是烈日的宠儿
昏昏沉沉过了很多年
一朵莲花，长在世界的最顶端
秘密地生儿育女
一朵莲花，是另一朵莲花的遗体
不曾瞥一眼对方
暗示的目的
知道因是能生
就知道果是所生
顶着风雪走一程路
走过悲伤的河流
带着尽可能多的生活阅历
安分守己
勇敢又胆怯
望着高处的雪埋过罪孽
一定有一些人分秒不差地
剖开胸膛，让假象和真相碰撞
黑暗中，神秘的脚步
兀自回旋在夜半酒醒的周遭
整个人生像日出日落
挪动一小步，就足够看清前世今生
所有的不敢妄言
最后尽成了不被允许
我放弃了黑夜以外的所有光明
眼睁睁忘记一些人
身边的美学
灰尘落在碗里
自然是有万有引力
对面的石猴子不说笑
强忍着虚无之痛
周遭荒凉，顺时针时走时停
挤走青枝绿叶
他尴尬的架势
吓哭了玩耍的小孩
作为一介由情绪操控的活物
我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与无数人不一样的是
折断的舌头，依然有劲，依然恶俗
外面很静
看不出有谁在逢场作戏
原刊于2021《香格里拉》秋季号
嘎代才让，藏族。生于80年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届高研班学员。在《人民文学》《诗刊》《民族文学》《星星诗刊》《章恰尔》等发表大量的藏汉双语诗作，入选六十余种重要诗歌选集。作品被译成英、法、德、日、朝等多种文字。荣获全国十大少数民族诗人、诗选刊•2005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 、滇池·80后十家诗人、首届安康诗歌奖、甘肃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学一等奖、第六届甘肃省少数民族文学奖、《岗尖梅朵》文学奖、唐蕃古道文学奖、《民族文学》年度诗歌奖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