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日木冬
牧民们骑着摩托，三五成群
在公路沿途捡拾人们丢下的垃圾
2
像一册书的上下页紧贴在一起
两张印满欲望和忍辱的狼毒纸
3
你在锈得发红的铁疙瘩上涂满机油
想试一试，用它还能不能从枯井里凿出水
4
勺子与情绪在碰撞
梦在晦暗处重叠
5
人们珍藏宝贝
却到处扬弃垃圾
6
在城乡结合部，如果你起得早
就能闻到农村的味道
7
人们热烈地讨论了一场雪
这缺少矿物质、火焰和金属的大地
日渐丰盈
8
我们之间，也惟有距离
遥不可及
9
就在那儿，稍不留意，就是过眼云烟
——她像一只兽在观察落叶
10
从失真到复原，都是幻象
11
我的廉价牛仔裤上爬满的尘埃和细菌
在阳光下饱食终日，衣食无忧，从未患疾
12
舌苔，被逐渐复原的考古文物
13
阴雨数日不开，适合做梦
而梦，终究不可考
14
豹皮上的花纹，刺客的幻觉
也许，风吹了花的心动
15
夜晚反刍白天的沉重
16
到了夏天，除了蛙叫，钻进草里
车流声会变小
17
城市——
荒野里遗弃的航母遗骸
18
夜晚掏空了话，众人遂喝干了酒
19
与歌声相遇
她，活脱脱像个通灵的巫师
20
吹走城市上空的雾霾
吹来草原深处的风
21
是她们告诉了我这个季节的所有秘密
22
火焰像雪片一样从头顶纷纷落下
大地苦寒
于是，人们簇拥在您漫长的周围
躲避寒冷
23
他们像苔藓、地皮菜，隐蔽在各个角落
毫无缘由的占据住高堂和幽微之处
高声谈论这个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和河流改造
24
歌谣，诞生于暮色湖畔
极夜处，古海抬升，神明休憩
25
心的依靠
在诀别与流连之际才肯吐露的话语沉重无比
26
在古代废墟的忧郁面前
我们的房子更像是一滩稀泥
27
它是我最真诚最可靠的情绪
是我阴暗处思考的颅骨
28
阳光初照万物，我推门而入
花园里干活的农人已烂醉如泥
29
这些偶尔的墙壁和任意的虎狼
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30
八方巨石堆砌的宫殿——
被外来物装饰的宏大空洞
31
金刚忿怒，粗质黑发系在假面兽头
甩开长发，脑后是一撮细软的辫子
32
哦！波罗蜜多，舌头插入刀鞘
欲望的身子反复擦拭圣杯，她闻到了烟草的香味
原刊于《贡嘎山》（汉文版）2021年4期
德乾恒美，男，70后藏族诗人。作品散见于《十月》《诗建设》《先锋诗》《青海湖》《联合文学》（台湾）及《读诗》《卡丘》《葵》等刊物及《2008-2009中国诗歌双年巡礼》《1991年以来的中国诗歌》《新世纪诗典》《中国先锋诗歌年鉴》（2017、2018年）《青海当代诗歌36家》等诗歌选本。有作品被译成英、德、韩文，著有个人诗集《吐伯特群岛》《身体的宫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