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菩提树
大树覆盖整面崖壁，一块竖起的绿毯
和头顶的高原蓝，色彩波澜无嘈杂
青涩小果子，体内蕴藏着风
一碰触就摇晃，或重合于心的起落
落叶把绿意别在命里，与尘一色
蹲下或躬身都是在局促的肉身里
环顾，时光的不等式
一只佛手，伸向岩石
与之千年的修行
要把里头的菩萨请出来
松赞林寺
白云落在白墙的肩头
红墙的一面是太阳的后背
传说的护法神——乌鸦
红嘴吊着预言，梳理黑色羽毛
时轮金刚坛城，每一面都是正面
护法、星宿、诸佛。我们未能识别
赠送手串的喇嘛，是行走在人间的菩萨
带着疑问的旅人，得到了另一种答案
天地的容颜，都倒映在面前的小湖里
卡瓦格博
爱雪山，爱它的神性与静默
爱它未掀开的白色面纱
爱是等待，等待兑现或被兑现
清晨，风一遍遍地擦拭我
像一条河，从左向右
从一滴到无数滴，每一滴
都载着完整的流淌
“卡瓦格博的嫡子”
一个藏族诗人的骄傲与率真
邀约来年，一道彩虹
落在半山腰，每个人
攥紧了心绪间
那一闪而过的默契
巴拉村
土黄色房屋坐落在山坡上
果树结满果子，被蚂蚁占领的
都落在大地上，分解诱惑
圆梦的修路人，伸出有力的手
力量的延伸，如黑青稞滋养的白色骨头
头顶雪山，脚踏深谷的河
巴拉格宗大峡谷
像被快刀切割的山脉，晚霞使它的两面
披上了金色铠甲与黑色裙裾
河流是随意掉落的银腰带
在大地弯曲的耳根边流淌
听说，山岩攀爬的迎亲人
肉身轻逸，风吹着摇晃的魂
谷里迎来了花一样的新娘
我们行走在栈道上，探测脚下的深渊
或意外地坠落，死亡来不及繁殖恐惧
意欲冲破漂浮在事物侧面的空荡感
在玻璃栈道上固定云朵，拧紧水滴
白云又轻又白
同乐山寨
它在半山腰的阴雨里，高于对岸的山坡
和山坡上的观景台，貌似林中的黑蘑菇
湿淋淋地。酒歌与细雨的舞池
一圈又一圈，舞者背影鲜亮
静观的小男孩，晃动头上羽毛
沉默不语。想起一只小羊
在西藏的大昭寺
也从不对无关的人
说过一句话
原刊于《香格里拉》2021年夏季号
那萨，女，藏族，又名那萨•索样，青海玉树人。曾获第三届蔡文姬文学奖、第八届诗探索•中国红高粱诗歌奖、首届师陀小说奖•优秀作品奖、《贡嘎山》杂志2015年度优秀诗歌奖、第三届唐蕃古道文学奖等。出版有诗集《一株草的加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