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卜恰的黄昏  


恰卜恰四周有的是山,山上有的是草  

藏人的牛羊常常夜不归宿  

不像我,九点一过  

就要徒步走回租住的民房  

这时,天还没有黑下来  

广场上的锅庄刚开始不久  

我会停下来,听一听,看一看  

偶尔,也会想一想哪面山坡上  

有几头执拗的牦牛  

结伴向着小城稀稀落落的灯火走来  



野牦牛出没的草原  


从山上走下来的那个人,走得慢呐  

牛羊接连超过他去了  

越往下走,草越高、越密  

有一阵子,老贡布都看不见了  

河谷里的青石滩上  

是他家的黑帐篷,白帐篷  

一头牦牛已经抢先抵达  

央金拉姆从白帐子里探头出来  

牛角上立着几只苍蝇  

这时,夏拉日干草原  

已经是一片闹哄哄的昏黄  

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那头出走的母牦牛,至今还没有音信  

也许,它就藏身在阿尼玛沁雪山  

背面的野牦牛当中  

在那里,它们才被视为山的一部分  

转山的人们,也围着它们转 



在垭口,遇见一群牦牛 


是我挡了它们的道,积雪覆盖的垭口一群牦牛放慢了脚步  

打头的那只,略略迟疑  

便晃动犄角,撩开蹄子,小跑而过  

后面的,紧紧跟上  

其中两只还撞在了一起  

倒是落在最后的那只小牛  

经过我时,大摇大摆,一脸从容  

那时,下午五点的夏拉草原  

已是一片金黄  

它们很快就到山脚了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尾随而去  

眼看着那片金黄,越长越大,越长越薄,已经漫上了山坡 



在恰拉诺日山脊上


仁青卓玛家的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牦牛头骨  

长而弯曲的犄角,挑着黄白两色的哈达  

她家窗外,就是恰拉诺日草原  

不难想像,它曾终日在这片草原上游荡  

霸占过为数不少的母牛  

跟一两只狼对峙过  

偶尔像个君王,站在山脊上看着山下的一切  

现在,它静静地挂在墙上  

空洞的眼窝里,盛满了早早亮起来的白炽灯光  



阿贵和他的牛


它趴在泥地上反刍,白沫顺着嘴巴

滴滴答答淌下来

成群的蚊子围着它

它背上的毛已经掉光了

皮也皱巴巴的

它抽动尾巴

一些蚊子躲开

旋即又围过来

它晃动耳朵

另一些蚊子躲开

旋即又围过来

蚊子太多了

它忍不住哭起来

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又哭,就知道哭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老东西

又不让你下田了

哭什么哭

再哭,明天就把你宰了

它好像听懂了

哭得更厉害了

阿贵嘟嘟囔囔地骂着

驼着背

手抖抖索索地,点着了一把艾草



朝阳寺的小牛 


初来朝阳寺

有一头小牛挡道  

等了好大会儿  

它才摇晃着尾巴走开  

今天早晨  

在下山的路上  

再次遇见它  

好像长大了不少  

隔着几米远  

我看看它  

它看看我  

我壮着胆子  

走过去  

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伸出  

湿乎乎的舌头

舔了舔我的手心


还叫悟空.jpg

        还叫悟空,本名张灿枫,山东济宁人,2007年开始习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