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茶树沟
豁开的石圈里
三头牦牛在反刍夕阳
我经过时，它们抬头看了看
又在草垛上撕了把黄草——
没有亲近，也没有疏远
院墙，是粪块垒砌的
是露水，雾雨，花草兴衰的时光和
阳光的籽粒垒砌的
在牧场
那月亮的清泠
一只蝴蝶高过花枝的孤独……
今夜，会不会被海拔里张望的冬虫夏草
一一收起
河，还没有开
它的声响，仿佛柳枝在摇曳
仿佛朦胧月光里起舞的仙女
庄子，是空的
庄子里的牧民
或许早已逐草远牧去了
或许正在城市的塔吊下和着水泥
……
几声咳嗽，从庄子深处传出
那声音
很响，很响
云水旦马
驼队最后的消失不得而知
我从羊肠道的寂寞，生一缕忧伤
像没有粪香的炊烟
摞摞弯
以前是土路和土路叠加
现在是柏油路和柏油路叠加
漫坡的花香比酒浓
于我是一种奢侈
不想离开又不得不离开
路在延伸
——亲人皱纹里晃动的幸福
一坡草是牧人和牛羊的上帝
上帝也有辜负子民的时候
那时，上帝也很无奈
阿尼万智雪山以南
一道光，划过大水草滩
另道光，顺着塔尔河流去
元宝山
昨夜的雨还在青葱和蒜苗上
所有的湿润里
雾，拉开帘子
寺院的骨架在风雨中作响
佛已远去，元宝山依然青翠
钱财和佛有什么牵连
和田园、树木以及牧歌有什么牵连
和栅栏里传出的一声咳嗽有什么牵连
和远去求学的孩子有什么牵连
……
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得让我的心放不下来
安静得怕挂在枝条上的几粒雨
斜斜戳进我的心里
天边毛藏
这些涧溪
摇着尾巴，从毛藏的天边而来
这些委屈了一个冬天的鞭蔴
直着身子
向卓玛询问头顶的花
流落的命运
在毛藏，我遇见海子
遇见了前世的镜子
——沉睡即是一种表达
叩谢毛藏
接纳了背你远去的游子
——我大舅的灵魂
黄色石花上蹲着一匹鹰
我在草丛捡起一枚折断的翅膀
翅膀的寒气
从指尖一直往心脏逼进
原刊于《满族文学》2020年第六期
仁谦才华，藏族，又名车才华。中国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民族文学》《海燕》《飞天》等刊物，出版诗集《阳光部落》《藏地谣》《大野奔跑》。主编有《走进天祝》《故事天祝》等10部文化丛书。获鲁藜诗歌奖、黄河文学奖、玉龙艺术奖、乡土诗歌奖、《飞天》十年文学奖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