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藏族著名作家益希卓玛创作了许多杰出的文学作品,关注现实,关注家乡的发展变化,关注人民群众的生活,同时,更为可贵的是,她还构思创作了《娜珍走向太阳房》《时代的飞跃》等许多清洁能源和人居环境方面的科普文章,以独特的思考参与甘南能源建设和生活方式的变革,憧憬和设想了甘南人民生态、绿色、温暖、光明的生活场景……今天,党和政府带领人民群众艰苦奋斗,砥砺前行,使甘南蝶新日新、强势崛起,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群众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创建“五无甘南”,彻底革新了甘南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作家满怀情感追求和描绘的绿色生活、光明生活、温暖生活和幸福生活的场景已经在甘南大地变为现实,“全域无垃圾,全域无化肥、全域无塑料、全域无污染、全域无公害”的这方净土不仅成为甘南各族人民普惠共享的最大福祉,也成为世界各地人们衷心向往的“九色香巴拉”。伟大时代、伟大事业必然孕育和催生伟大作品,赓续老一辈文艺家的精神传统、意志品格和艺术追求,当今时代也必将会产生更加优秀的文艺作品,让今天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新甘南绽放更加耀眼的光彩。
青藏高原上的星斗
——著名藏族作家益希卓玛和她的作品
马桂珍
我为生长在二十世纪的中国而感到自豪,千百万人流血牺牲,无私奉献,使中国人民的命运彻底改变,我的生命融合在其间。
——益希卓玛
——她,是青藏高原夜空中纯净灿烂的一颗星斗。
——她,为当代藏族文学史打开了清晨般崭新的一页。
——她,是一位杰出的作家,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员。她沉静敏锐,满怀深情,讴歌她深爱的祖国和家乡发生的巨大变化,她全心全意,数十年如一日为共产主义建设事业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她就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专业作家益希卓玛。
益希卓玛(1925~2014),又名王喆,1925年9月生于甘南州卓尼县扭子村。小时候随父亲在兰州生活,早在学生时代就走上了追求真理的人生征途。1948年,益希卓玛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进一步坚定了她的人生追求。
1949年,她担任全国妇联《新中国妇女》杂志社编辑。1950年,她在周恩来、朱德、林伯渠、乌兰夫、邓颖超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自授课的中央民委藏民研究班学习。学习结束后她任中央民委藏民组副组长,主管政策研究工作。1952年,她为能够深入生活,进行文学创作,再三要求下基层,从北京来到西北文联,任《西北文艺》编辑。从1953年至1963年,她先后任《甘肃日报》记者,《甘肃文艺》《工农文艺》《甘肃歌谣》编辑,并开始文学创作。这期间,她还担任甘肃省妇联常委、第二届全国妇女代表大会代表。
这位在青年时代就参加革命的新女性,她的革命经历使她对社会人生具备了一种自觉深入的认识高度,怀着对祖国无限的忠诚和对共产主义事业美好的追求,1954年益希卓玛到中央地质部641地质勘探队深入生活,写出了纪实散文《山谷里的变化》及时向广大人民报告了在中国西北找到大规模矿藏的喜讯,引起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的注意,为加快甘肃建设发挥了作用。在这片山谷里,建成了中国重要的有色金属生产基地——白银市。1956年,她又深入天祝牧区,和牧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创作了电影剧本《在遥远的牧场上》,这是中国藏族文学史上第一部电影文学剧本,1957年,该剧本获文化部和中国作家协会举办的全国电影文学剧本征文奖。
1963年秋天,益希卓玛回到故乡甘南生活,从事专业创作。沉淀已久的文学热情、丰富厚重的人生阅历和内蕴的创作力厚积薄发,使她创作了长篇儿童小说《清晨》,小说以西藏和平解放为背景,通过藏族小奴隶巴丹一家的命运,揭露了奴隶制度的黑暗,刻画了巴丹小英雄的形象。《儿童文学》1963年第2期发表了《清晨》的一个片段,立即受到少年儿童的欢迎。上海少儿出版社将其改写成图文并茂的低幼读物《小华旦》出版,茅盾在1964年5月20日的《人民日报》发表评论《读“儿童文学”》一文,对这一作品作了充分肯定。1981年,长篇儿童小说《清晨》由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这不仅是藏族文学史上的第一部长篇儿童小说,而且还是当代藏族文学史上第一部女性创作的长篇小说。益希卓玛另一名作是短篇小说《美与丑》。《美与丑》于1980年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及首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荣誉奖,这是甘肃小说第一次获得全国性大奖,也是藏族女作家在小说界的惊艳亮相,也是藏族女性文学的起跑线。
益希卓玛是有过革命经历的老作家,她的作品里有老一辈革命艺术家的风骨、胸襟和格局。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在人民的生活和奋斗中,在人民的忧乐和向往中提炼的思想感情和色彩韵律。既有个人切肤的生命体验,又具备普遍性的认知视野与情感结构。作品取材民族地区,始终紧扣人民生活的时代脉搏,有显著的时代特色和浓郁的地域特点。语言抒情细腻,充满诗情画意,将民族语言的活泼绚丽与现代汉语的纯正规范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体现出多元文化的浓郁韵味,令人耳目一新。而作为女性,其特有的细腻感受,敏婉情思,毋庸置疑地融入在小说的字里行间,使作品的关注点和表达方式自然地具备了独特的女性意味和风貌。
1980年以后,益希卓玛的创作更多地倾向于现实的思考,她认为文艺应该对现实有指导意义。需要真正体现文艺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就应该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她创作了报告文学《日喀则的时代脉搏》,反映了少数民族地区水利水电事业的发展;后来,益希卓玛身体力行,参与了甘南玛曲金矿的勘探工作;尤其令人敬佩的是,在她60岁时,她又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太阳能,整整二十年,她用那支多彩的笔,介绍太阳能的功效和开发途径,撰写有关太阳能的文章,其中有报告文学《青藏高原上的太阳房》和短篇儿童小说《娜珍走向太阳房》,科普散文《时代的飞跃》、《早觉悟早受益》、《太阳与房檐》、《热冷空气循环》、《透明玻璃与有色玻璃》等,为保护生态环境、开发新的能源竭尽全力,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太阳能科学家”。
早在学生时代益希卓玛就走上了追求真理的人生征途,她有着明确的人生追求和强烈的使命感。始终在参与生活和反映生活的两条战线探索着,追求着,她和老一辈革命家艺术家一样,意志坚定,胸怀博大,不畏艰难,乐观向上,她的生命和她的人生追求融为一体。中国现代文学纪念馆落成时,选了3000位现代著名作家的经典言论刻在一个硕大花瓶上,益希卓玛的留言是这样的“我为生长在二十世纪的中国而感到自豪,千百万人流血牺牲,无私奉献,使中国人民的命运彻底改变,我的生命融合在其间。”
益希卓玛的藏语含义是“智慧女神”正是这位“智慧女神”在汉藏文化交流与文学创作上,创造了几个第一的奇迹,正是这位“智慧女神”将文学创作超越了文学表现生活的基本功能,创造了新境界。她以她的人生追求给予我们的启示无比丰厚,她是青藏高原文学的清晨和最纯净灿烂的一颗星斗!
资料来源:2004年《西北成人教育学报》第4期《参与生活与反映生活——益西卓玛文学创作论》作者:刘洁
《清晨》(小说节选)
六 再见
欢乐、幸福的日子,像射出去的箭一样快地过去了。
一个奴隶在草原山野间,就像那些荒草一样,生与死,来与去,都是不被人们知晓的。加措想,明天他们就要悄悄走开去,不久就会被修路工地上欢乐的人们遗忘了。可他们对这儿是多么留恋啊!晚饭后,他领着巴丹,在已经铺得有了路形的大道上慢慢往西走着,他们觉得这宽阔的大路,已经和他们的生命连在一起了。这大路每向前修一段,幸福生活就离他们近一段。他们多么希望筑路大军像一支箭一样地疾速向前呀!
他们走到前边一个小丘上,在越来越浓的暮霭中,向西边黑森森的大山眺望,加措担心大路怎么能一下伸到那耸立的石山中去?夜像黑色的帐幕一样慢慢垂下来,天上的星星在闪烁,地下的篝火在跳跃。突然,在天与地之间,跃出一长排闪亮的明星。巴丹惊喜地叫道:
“阿爸,你看那一排新出来的星星,就像金珠玛米一样排着整齐的队伍。”
加措迟疑地说:“不对吧!我晚上伴着马群睡,躺在地上看了多少年星星,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排着队的星星。难道这里的星星也多出来了?”
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有人应了声说:“那不是星星。”
加措和巴丹回过头看,原来是次仁。次仁向他们解说了那是电灯。又说,不少金珠玛米为了加快修路,晚上不睡觉,腰里绑着从石崖上垂下来的绳子,正在那亮亮的灯光下打炮眼。他们要用连续爆炸,在石崖上开出大路来。
“啊!”加措心里豁亮了,原来这条长龙是要从石崖上开出一条道,冲过大石山去。他“啊啧!啊啧!”地赞美着。巴丹也随着阿爸的赞美,明白了这条长龙将一往无阻地越过重重大雪山,一直伸展到自己的家乡去。
十六 心声
命运真像神话般地在巴丹面前翻了个过,展开了完全新的一页。他像自由地游在海洋中的小鱼,不知道有多么深厚的爱包围着他。他想吃,不但炊事员叔叔把最好的给他吃,连队里任何一个人,都会把自己的最好的给他吃。部队后勤处的同志,给巴丹巧妙地用大军装改成了小军装,给他买来合脚的小皮鞋。巴丹被武装成一个英俊的小解放军了。大家叫他“预备战士”。有人说,还要讲民族政策,小藏民应该穿上藏族服装。巴丹的身上,就又穿上了草绿色军呢做的漂亮藏袍。更重要的是——解放军叔叔、姨姨、阿哥、阿姐们,都将自己的最好思想,灌进他小小的心灵。他像一株从贫瘠的石崖缝里,移到肥沃土地上的小树,不知不觉地变得枝粗叶茂,不再畏惧风寒。他穿着新衣服和新皮鞋,到处跳啊,跑啊,就像一只飞出笼的小鸟,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又从那个枝头飞到这个枝头。他常把自己心里的话编成新歌儿唱出来,罗斌和小诗人杨虎听了,就帮他将歌儿编得更好。
乌鲁河大桥完全竣工后,公路就向西延伸,修进日南.僧格管辖的地区去了。团部和各连都迁到河西的工地上了,团部在最前边和侦察连一块扎营,团卫生队也跟了上去。这一带供应特别困难,刘震远办事老练稳实,调任连司务长。杨虎在护桥战役中立了功,提任了侦查班长。
巴丹已经会干不少大家都认为是革命的工作了。刘震远和藏民联系买什么,经常找巴丹当翻译。有一天,刘震远又来找巴丹,说他要到附近的一个大头人家去,商量买些菜牛、菜羊,要巴丹跟他去当翻译。卫生队同意让巴丹出去一趟,巴丹可高兴了,他飞身跃上刘震远给他拉来的马,就跟着刘震远出发了。到了大头人家,巴丹大大方方领先走进一个大房间去。他看见一个面颊丰满红润,衣着讲究的少年,迎面走了过来,他想,这一定是头人的儿子。我应该像司务长对待头人那样,态度很尊严,客客气气地和他握握手。我不能对他表示我是个低贱的奴隶,我和他是平等的人。我现在是“预备战士”,从本质上讲,我比他好。他对直向那个少年走去,那少年也态度和蔼地迎着他走过来。不料刘震远在后边喊他:
“巴丹,你走到镜子哪里去干什么?到这边来坐。”
巴丹这才惊讶地发现对面是一个大镜子。
……
镜子里那个漂亮的少年原来是他自己。这怎么能叫人相信,这就是过去那个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小奴隶呀!如果每一个奴隶都变得和他一样,那一切又会是怎么个样子呢?巴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似的想着。这时候刘震远笑着走过来,拉住巴丹的手,要他去当翻译。
阅 读 后 记
《清晨》是一本反映藏族人民解放初期斗争生活的中篇小说。小说以1951年5月西藏宣布和平解放后的日南草原为背景,小奴隶巴丹一家的遭遇为主线展开叙述,主人公小巴丹在饱受苦难后,迅速觉醒,协助“金珠玛米”——解放军,粉碎了国民党残匪的阴谋,宽阔的大路最终修建到草原深处。党的温暖和光辉也最终照耀到每一个人的心里。
这部作品无论是故事本身,还是作品本身都有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清晨》出版于1981年,是藏族文学史上第一部女性创作的长篇小说,是藏族文学史上女性写作的“清晨”。故事有明显的时代烙印和革命色彩,情节波折,感情细腻,娓娓动人。阅读这本书的体验也比较特别,生动感人的文字,细腻逼真的情节,富于民族特色的活泼绚丽的语言修辞引人入胜。在阅读过程中不但时时能看到小巴丹清亮动人的黑眼睛和“金珠玛米”闪烁的红星,还始终有一种在阅读中回望的深切感触。
回望一个大时代的波澜壮阔,回望中国共产党“为人民谋幸福”的初心,回望人民觉醒的力量,回望“金珠玛米”无私无畏的情怀。2021年恰逢建党百年,重温经典,这种回望带来的感动和认识是具体的,深微的。
原刊于《甘南日报》2021年8月18日
作者简介:马桂珍,女,回族,笔名法蒂玛•白羽, 1976年生,甘肃省夏河县人,现居甘南合作市。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散文选刊》《民族文学》《回族文学》《黄河文学》等刊物。获2019《民族文学》年度散文奖、2018年第六届《格桑花》文学奖、2021年第六届甘肃少数民族文学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