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是一河柔水

 

假如你是一蔓山林,我愿在你的浓荫下

踱步、思考,听风,听鸟在雨后鸣唤。

偶尔从叶子的背后窥见

有人踩碎丛草上的露珠,采新鲜的蘑菇。

 

假如你是一地青稞,我愿意是雨水和光

助你长成颗粒饱满的千穗万穗

假如你是一河柔水,我愿意是一叶扁舟

在你宽阔的胸膛,在每一个渡口,横渡

 

夜幕萦绕在山坡下我的村庄

你把一只银碗搁在靠窗的桌子上

还没有来得及斟茶,碗里就落满了月光。

 


你带走夏天予我深冬

 

背叛爱情的人,你带走夏天予我深冬。

从此我固执地认为,有一张白纸早已被你撕碎

就像我的士兵突然倒向敌营。

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这无关宏旨

我定然悲伤。愤恨之余想事情何以至此。

 

后来我也曾消沉,时常立看斜阳坠地

此后,屋檐下已掏空和她有关的往事

包括我捕风捉影的猜测。亲密的人呀

这个词语像一部小说的开头,又像是结尾。

 

 

系着雪山的河流

 

是群山捧给天空的贡品,这远山的雪峰

是大地捧给高山的贡品,这丛簇的花草

不复的,流蛮的万水越过重重山峦

海浪跪伏着扑向海岸,恭迎远道而来的

河流。河是一根细长的纤绳

一头连着大海一头系着雪山

 

 

池 塘

 

左边的大山像一件黑袍披在夜的肩膀

谁把一枚镜子平放在村口的地上

谁的,一枚枚发光的纽扣系在天上

 

既然从池塘里打捞不出,密密麻麻的星星

索性就让它和熟睡的鱼儿相伴一晚上

 

 

钟表拽着我们行走

 

飞来飞去的柳絮,像拧干的雪花

小镇街面上漂浮着高原的暮春,和

悄悄进入这片地界的,初夏。

 

酒店门口人们进进出出

大堂的墙上挂着不同地域的时间

地球不过是宇宙家族一个小岛

在这个风声万卷的小镇

钟表拽着我们,在日子里行走

 

北京、巴黎,纽约、东京

人与万物都在一个轨道里,厮混

太阳抚慰着被雨水打湿的柳絮,及其它。

 

一个拖着旅行箱去赶航班的人

望了一眼酒店前台上方的一排挂钟

迈出自动玻璃门的时候,他忽然加快了步子

之后,坐上缓缓驶上路面的车子。

 

尘埃般的柳絮,受到太阳光泽加持

正在磨砺翅膀,等待随时起飞

其实人也何尝不是如此

 

 

你是途经我眼眸的那颗流星

 

虔诚地给星星许一个愿,双掌合十

把我成疾的思念带给远方,带给你

星星眨着眼,以孤独的光速的频率

于是你成了途经我眼眸的那颗流星

 

秋风过境枯草含霜,秋树落成十指

来风是你,掀起我轻盈如瀑的黑发

落叶如我心迹,愿它成鸿雁飞向你

雨滴更是泪珠,流过丘山若是脸颊

我深信,你是四季从未离开我半步

 

想你时,背负如焚的痛楚。你是火

如果我是翅膀,你是否做扶摇长风

你若是雷霆,我便是那无边的暴雨

斜注。就让雨水洗净你我一切误会

 

黄昏落在双肩,夜月还未爬上树梢

星星,将闪烁着米粒光,酷似钻石

我看见,田里的蚯蚓在土质层穿行

严寒击穿我骨头的硬度,包括钙质

叩问十二月剩余多少日子在沿途?

 

哪怕后来你未曾懂得我的情深切意

 


街 灯

 

遥远的星火正将夜的河流点亮

但漂浮在水面的灯盏

常常照在夜的岸上。

从不止息的水面纹波

一度把星光扭曲、折叠。

 

那些街灯已经等来了微白的东方

它们站在路旁,它们怀念黑夜

太阳烧灼时冒着金黄的烟

焚烧天宇的虚幻及其人间的虚妄。

 

 

风 筝

 

既然留不住,就放飞它

连同影子一起。

既然留不住,就放飞它

让它代表春天发言。

 

衣襟上掠过微风

草叶上滞留的薄霜如梦

它在使力挣脱手中绳线,借助风力

向着灰云、蓝天。

望着它上升,心也在飞。

 

当飞翔仰赖于一只风筝,梦也就

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拽住

1701142342262047.jpg

田霁春,笔名存废。毕业于四川大学。出版有诗集《在珠峰,守望中国最晚的春天》《裹着风雪的羊皮袄》。有短篇小说《雍措丢了一只羊》,有报告文学《乡村振兴交响曲》《朗县乡村的嬗变》等。两次获雅鲁藏布文学艺术奖。就读于鲁迅文学院“中国作协首届西藏作家班”,西藏作协会员,日喀则市作家、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