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叔迦树》

 

确定,一棵乔装的异树

披着袈裟,经过前世

又邂逅在因果之间

像火焰,烤焦浊世的混沌

 

灵与魂紧凑

掌心与掌心靠拢

母性的柔软

在子宫里观想

又想象,在腋下开花

 

一棵树的丈量

一簇花的迎合

又把遗落的唇印

贴在一片叶上

仿佛能寄给某世

 

观景如梦

梦如隔世的倒影

我又能醒在何世?

 

(无忧树又名甄叔迦树)

 

《在西藏,就做一块石头》

 

在西藏,就做一块石头

 

涂上云霞的颜色

隐埋喧嚣

从沉默中苏醒

 

与慵懒的狗一起眯眼

与朝圣阿妈的碧发看朝夕

 

做圣殿的台阶

见证袈裟的记忆

触摸有温度的脚掌

 

与阳光做爱

与死神说笑

做匍匐的路面

 

《月色下的大昭寺》

 

轰隆的咒语声

使得

一条黑狗对着弯月吠叫

我却在它的影子里

发愣 

右耳的绿松石耳环

不知所踪

被磨亮的转经路上

一切装饰

如陈旧的墙壁上脱落的灰尘 

只有那些在月色下

反复叩首的身影

就越来越长

越来越亮

 

《罗布林卡》

 

夏宫的柳荫道

没有风雪,也没有鸟雀

新嫩柏树长在老榆树的根里

金黄的宫墙上依稀透着

幽幽的伤

 

 

老阿妈拄着拐杖

一瘸一拐

仿佛在细数脚下的石块

或在敲击那扇紧闭的木门

对纯粹的幻想,充满期待

 

木门槛摩擦绒织的靴子

易于弯曲膝盖,易于丈量

而在没有门槛的门里

火苗和灶神,都已被驱逐

端着金属杯子,目光呆滞

 

适于,祭奠石块

祭奠木头时

是否

浅浅一身

已走的太远

 

《玛吉阿米》

 

在八郭街,淡黄色的房屋

醒目地透着蓝色的毒

 

啃冰草的牦牛,都奔向极地

锈迹的枷锁,仿佛失了宿主

 

自我造像的游人

立在朽木桥上,自斟自饮

没有彼岸的虹,没有吟唱的梵语

仅供怀揣的念想,与石头

在一幅残损的壁画里,神往

 

忧伤是暴晒的冰块

我与它隔着一层诠释

重叠的背影里

怀想一些陈旧的事

 

呻吟,跟着桑烟

呛出一些病

 

又匆匆地,在诗歌里解毒

 

《一亩天堂》

 

就在夜幕下代谢

盲人的质地

洞悉,一万丈莫测

 

一把,熔炉里脱壳的梳子

疏通怠倦的肢体

 

从月牙到树梢

从丛林到豹子的窝点

直至点通,一具幽灵

浮在斑纹里

 

典雅地,啃噬骨头与骨头的记忆

把断裂处的原野

视为一亩天堂

 

《酥油花开》

 

花从母体里温润

到指尖上绽放

用了四个季节

万千诸佛

是一滴热血

在莲花上盘腿

观想一棵树的卵子

和一撮尘土 

众人是浪潮

涌向冰冻的花

拥挤在岸边的铁栅栏里

怒视里变黑的钢盔

没有更亲,只有更恨

恰巧,谁都想多了 

百盏酥油灯里

夜变的更静

只有诸佛的目视

和花儿的叹息

 

《印象丽江》

 

顺着一条河流

流域是肥美的少女

女人披着星月

每一个都是阿勒邱

醒在木头与木头之间

 

顺着一条路

石头里有马帮的足迹

和男人的吆喝

弥漫着古铜的味道

在这里

时间与时间不等

男人、女人、乐声、阳光

都足够诚恳

足够放肆地示爱

 

顺着一个季节

雪花在瓦顶解冻

一落地

洗刷重合的脚印

给匆忙的路人

留一处

可以擦拭步履的驿栈

 

《路人》

 

路过的路过

未能路过的就放下

没有走累的行者

只有未企及的远方

 

今夜

把月亮灌醉

受孕的空灵

在音质和木头缝里

无厘头

 

卖花姑娘的微笑

已脱离故事里的冻疮

买一束玫瑰送给自己

无关乎爱情

 

谁将何从

或何去

都没有轻重

转身

都是客

 

《模仿》

 

可以模仿敲钟的老人

按时翻过昼夜

只是还没学会

老人的暗礁上刻满的

浪花

一些在发亮

 

可以模仿信徒的姿态

静静打坐

只是还没学会

肉体先于灵魂

腐朽的

泰然处之

 

还没学会

一些事

像翻过纸页一样

不留痕迹

 

那就

模仿河流

沉淀岁月

模仿镰刀

修剪自己

 

《不负卿》

 

灯没有点亮

夜幕笼罩的胸口

呼吸

缓慢地蹉跎转瞬的心念

 

藏进木盒里的人

足有百年孤寂

陈年的伤

没有过滤

竖起来是一座坟

 

游在郊外的风

或能唤醒眉宇间

暗淡的星辰

与夜的妩媚

溢出

一个小宇宙

终可以

不负卿

 

《在西藏,就做一块石头》

 

在西藏,就做一块石头

 

涂上云霞的颜色

隐埋喧嚣

从沉默中苏醒

 

与慵懒的狗一起眯眼

与朝圣阿妈的碧发看朝夕

 

做圣殿的台阶

见证袈裟的记忆

触摸有温度的脚掌

 

与阳光做爱

与死神说笑

做匍匐的路面

 

《买牛奶》

 

一群奶牛,在草原深处尽责

一群苍蝇,在城市里霍乱

在街道、超市、饭店

一群人用躯体喂食一群苍蝇

让它们啃食、荼毒

然后逍遥法外

卖牛奶的藏族阿佳,今天关门

路边的回族男人叫卖牛奶

他说,他信仰伊斯兰教

就买了一大罐

我的喉咙里,咯噔一声

仿佛吃了颗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