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参考报》记者日前从2021首届国际藏药浴学术及产业研讨会上了解到,在健康中国战略和乡村振兴战略的指引下,作为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藏药浴,正迎来产业发展机遇期,如何挖掘藏医药这一重要非遗文化产业的价值并探索可持续发展模式,助力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已经成为业界关注的话题。
古老藏药浴的年轻传承
在四川省九寨鲁能胜地生态旅游度假区,一家名为“阿如藏”的藏药浴康养理疗中心格外引人注目。这家开业不足两个月的理疗中心由一群平均年龄仅20岁出头、学习藏医药的藏族青年一手创办。
这群青年人都是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壤塘县壤巴拉非遗传习所的首批藏医药毕业生。在那里,藏医药是一门需要历时数年潜心学习的专业,百余名藏族青年不仅要系统学习传统藏医药的知识和技能,还要在具备一定基础后走出大山,向中医、道医等传统医学老师求教。“阿如藏”藏药浴,就是壤巴拉非遗传习所孵化出的一个让非遗“活”起来的项目。
藏药浴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泡澡”。记者了解到,藏药浴又称五味甘露浴,是藏药中具有特色的“内病外治”法,是将全身或部分肢体浸泡于药物煮熬的水汁中,然后发汗,祛风散寒、化瘀活络,达到治病目的一种疗法。藏药浴最早记载于藏医药经典著作《四部医典》,已有1300余年历史。藏药浴已发展出非常系统的理论和实践体系,其医学和文化价值获得国内外专家一致认可。2018年,“藏医药浴法”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中国民间中医医药研究开发协会会长陈珞珈介绍,在藏医学领域,藏药浴是一门单独的学科,广义范围上讲属于大健康范畴的保健类,需要严格遵循藏医学理论做药浴。“体验藏药浴前,需经过看诊、开方,藏药浴的过程包括开穴、药浴、封穴,这样一种外治方法,药物通过皮肤浸润,进入毛细血管,再进入血液循环,达到治疗效果。”他说。
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北京藏医院医务处副处长冯欣博士向记者介绍说,在治疗的病症方面,藏药浴对风湿骨病、中风偏瘫的后遗症康复等病种优势明显。
专家介绍,对于我国高寒地区患有风湿病和寒症的患者,藏药浴恰恰在祛寒通脉、祛风散寒、化瘀活络、温胃消食、温补肝肾等方面疗效显著。哈尔滨德格藏医医院院长四朗青佩说:“藏药浴在内地的临床应用非常广泛,比如在运动、呼吸、循环、神经、消化、泌尿、生殖、内分泌等系统疾病的预防与治疗上,都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记者了解到,藏医学在阿坝州历史悠久,保护、传承条件良好,藏医药和健康产业近年来成为当地颇具发展潜力的产业。目前,当地成功研制出“仁青珍宝”“夏萨德西丸”等本土藏药,并创新发展了藏药浴、藏医霍尔灸等外治疗法,累计有440个藏药制剂品种获得制剂批准文号,初步形成了院有专科、科有专病、病有专药、人有专长的发展格局。
传统医药与文旅康养碰撞
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康养理念的传播,康养产业也更受业界关注。如何将藏药浴等传统医药和日益兴起的文旅产业、康养产业相融合?有专家认为,与部分发达国家相比,我国目前康养产业结构主要以医院医疗服务和医疗用品为主导,这意味着目前主要康养消费集中在医疗治疗而非前端预防管理和后端康复疗愈领域。
“目前,我国医学领域的世界非遗项目只有两项,一个是中医针灸,一个是藏医药浴疗法。”冯欣介绍,对一些特定疾病和慢性病疗效明显,加之深厚的文化内涵使得藏药浴具备康养和文旅融合的优势。
有研究报告指出,康养产业发展更加注重环境保护、绿色生态等系统性、地域性发展,在带动消费增长、打造品牌效应、促进乡村振兴等方面产生一定的价值效应。
九寨鲁能商业负责人濮彐峰在接受《经济参考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企业将绿色发展作为自身发展主线,主动承担社会责任,融入国家定点扶贫、乡村振兴等发展规划,近年来对以藏药浴为代表的非遗产业发展模式进行了有益探索。一方面,发挥藏药浴的世界非遗优势,推动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另一方面,对康养产业链精准打造,在开发具有藏医药特色康养产品的同时,培育具有民族文化传承意义的康养基地。
四川九寨鲁能生态旅游投资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杨荣刚在论坛上表示,公司在与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合作建立大师工作室的同时,还挖掘当地特色建立了藏药浴、藏纸、藏毯、堆绣、藏族雕刻等可深度体验的非遗项目,积极打造“九寨鲁能美丽汇”非遗孵化中心,让非遗文化拥有更多平台去展示、去创新,在新时期得到新发展。
“人才+科学”助藏药浴迎来春天
推动民族地区可持续发展,尤其是非遗文化的传承,最为关键的因素是“人的发展”。
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四川省人大代表、壤巴拉非遗传习所创办人嘉阳乐住在接受《经济参考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创办壤巴拉非遗传习所最初的想法就是为了解决牧区青少年的教育和成长难题。在阿坝州和壤塘县党委、政府以及社会各界的支持下,通过挖掘当地文化产业价值,将地方传承近千年的医学、艺术和手工艺开放给牧区的放牛娃,为他们搭建“自力更生、自谋发展的事业平台”,不断激发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
嘉阳乐住介绍,在优秀传统文化的熏陶下,这些牧区的青少年经过数年学习,奠定了扎实的知识和技能基础,他们走出大山,跟随中国中医药大学、故宫博物院、北京电影学院的老师求学,在刘海粟美术馆、北京798艺术中心、博鳌论坛峰会等举办作品展览,孩子们的作品被作为国宾礼送给到访的国家首脑,传习所的发展历程也成为“亚洲文明大会”上推出的二十部中国故事纪录片之一。
过去数年里,壤塘县成功完成了脱贫攻坚的目标,以非遗传习所为代表的文化事业发挥了积极价值。传习所毕业学员的年人均收入近10万元,成为其家庭收入的重要支柱,极大改善了生活。
目前,壤塘县已累计建成涉及藏医、藏药、唐卡等47个传习所,并在上海金泽、杭州西溪湿地、江西景德镇、九寨鲁能小镇等地建立18个“飞地”传习基地。传习所培养了上千名藏族青年,其中33个生产性传习所中30个实现盈利,唐卡传习所年产值达500万元,学员们走出了一条由传习到创业的非遗传承之路。
“作为民间非物质文化传承的载体,这些传习所不仅拉动了地方经济,实现了文化富民,也提升了文化自信。”壤塘县政协主席马秀珍说。
着眼未来藏药浴发展面临的学术研究不足、标准与规范尚未明确等问题,冯欣建议,首先要以“藏药浴”疗法为代表的藏医药使用“科学话”来发声,用科学的语言向公众诠释藏医药的特殊疗效。其次,要“以医带药、医药结合”,二者相互促进,同步推动产业发展。再次,藏药材的资源瓶颈与藏医药产业可持续发展之间存在一些矛盾,需要通过人工繁育和仿野生的路径加以解决。
中国中医药研究促进会书记、副会长高泉说,我国已制定了《“藏医药浴法”五年保护计划(2019-2023)》,下一步,应当组织专家,从探讨机理,制定标准、培养人才、规范诊疗行为等方面加以干预和改进。通过系统科学地开发,规避其民族特点的局限性,这也是进一步推动其规模化、产业化发展的前提和基础。
从商业发展角度,濮彐峰认为,企业在探索非遗产业发展模式的过程中,应避免急功近利的心态,在做好传统文化传承发展“上半场”的同时,还需要对非遗文化进行“再诠释”,做好创新发展的“下半场”,以消费升级的视角,推动非遗和文旅、康养的真正融合,这也是企业未来需要研究的重要课题。
对藏药浴的未来,高泉乐观地估计:“如果有一天,藏医药浴产品能像日本的温泉产品一样,每个游客走的时候都带几包,按照我国涉藏地区一年4000多万的游客体量,这就是一个价值数十亿甚至上百亿,可以带动几十万人就业的新产业。”